那只鳥已經升得很高了
種子在它空曠的肚子里孕育生命
生出來的嫩芽銜著金色的鐘
我的水彩筆丟失在七歲嘈雜的課后
至今找不到頭頂?shù)墓饩埃叩迷龠h一些
是不是就能邀請它們落座
指腹摩挲過的北極光和熄滅的灶火
能有多大分別。我需要那支筆
把綠皮甘蔗放入其中,根莖綿延
在不知不覺間探入透明的土壤
又在一聲炸響后冒出頭來
滋滋溢出的乳汁流淌在同一片夜空
我還和從前一樣,善于弄皺書頁
善于發(fā)現(xiàn)秘密,善于給一只螞蚱
找到前往菜園的跳板,當我路過一行
空白,不忘在上面畫個太陽
我爬到螞蚱身上,往鳥的方向飛躍
迎接年少未見之物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我尚未醒來,夢魘先一步
把自己織成灰色的繭
而我渾身赤裸,懸掛在衣櫥
前后左右都是泛潮的衣服
“再睡一覺吧,鬧鐘已被掐滅。”
這聲音沒來由,恰如多年前
溺水的池塘,我渾身生滿鱗片
在光影中一沉到底
耳畔萬物爭鳴,在出水的瞬間歸寂
而今目光所及的一切修辭產物
都是來自池水的特赦
這個世界寬闊得像一張白紙
行走在建筑學公式里
空氣也被折疊成無數(shù)線條
羨慕與你擦肩而過的路人
在一片空白中短暫交疊
我只能虛構流浪的起點
假裝花園里有一條長滿玫瑰的小徑
正深入無人問津的夜空
假裝有兩只螞蟻
正沿著狹窄的葉脈回家
這樣的夜晚,霧靄降臨
青苔消隱,寒潮在衣服的褶皺里
生根發(fā)芽,故人剛醒
光從逼仄的暗走來,煙囪冷了,
鴉聲落滿霜白,墜入杯中
吐出的酒氣,瘦成一把月鐮
許是要斬斷橫舟,劈向渡口
天際隱沒的飛鳥和孤云
成為一滴誤落的水墨,不該遠去的
會趁機踏歌而返,滿腹經綸的
會自己走成虛晃的小道,盡頭
唯有一攤殘山剩水,待飲
待酌,待潦草的碰杯后,灑下哀寄
懷抱絕響的,在松樹下入眠
眼含靈犀的,在埃塵中駐足
柴扉無聲,所有影子在夜色中出逃
與一匹馬暢談愛憎
那么多無處棲居的辭藻
在故人的指尖,長出一片荒蕪
陳鵬宇,1998年生,河南人,南京大學2022級創(chuàng)意寫作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詩歌曾發(fā)表于《詩刊》《星星》《中國校園文學》等,小說曾獲野草文學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