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暉，在鋼鐵王國（三首）

塔吊勾連著凝滯的陰云

組成帷幕，擋住半邊天空的深藍

那天盡頭的黑暗，如同海嘯，時刻準備卷土重來

我聽見許多躁動，從沉睡中

從那些斑斕到失真的夢境中傳出

已有早點鋪亮燈，蒸汽緩緩升起

如同在荒漠出現的第一口泉眼，許多嶄新正在

被建造，且在心底燃燒

渺小的橙紅，或可稱之為希望的顏色

就在未竣工的大樓間射出

逐漸擴散到整片城市，冷意在逐漸消弭

許多龐然巨物和巨物中的住客們接受著洗禮

卻不自知，只是緩緩睜開眼睛

四周仍是寂靜，這種寂靜是爆裂的序章

兒時，恐懼如同新生

成年人的恐懼，如一場坍塌

降臨之后，會留下傷疤，以及喘息般

難以忘卻的提防本能，可孩子呢？

他們恐懼更多，許多第一次接觸到的

火焰、閃電、異常盤旋的塑料袋……

都會帶來驚呼，甚至哭啼

然而當哭泣被擦干，眸子又會被

喜悅，甚至是驕傲占滿，那些可怖的事物

會結出果實，其名為知識，心與體魄

將因此更加茁壯，而后靜靜等待

嶄新的現象，自然或人造

微妙的情感，被動或主動

帶來更深層次的戰栗，然后奇想

會如野草般瘋長，孩子的世界

是盛夏，是花圃，而恐懼是水源

脫落

墻皮在繼續脫落，時間也在

繼續脫落，在它們相似的頻率中間

有一條罅隙，困倦的人，能窺見

其內部隱秘的歡歌，和遙遠的

璀璨的夢，陰冷、潮濕、刺鼻的氣味

向床榻蔓延，就像海風向山巒

不斷拔刀，似有若無，我感知到

鋼筋的呢喃——他曾十分健壯，如赑屃

背負了一整棟樓的熱情，可現在

燈在逐漸熄滅，寥落在傳染

所有可見的窗戶。他不解，所以咳嗽

腫脹的油漆里，灌滿他的淚水

很快，我也會離開，把值錢的擺件

連同歸屬感帶走，那時整面墻

都會失去潔白，他的生命也將

被裹挾著，流入鬧市中，漸失痕跡

這是一場坍塌，不僅是物理上的

灰一，本名曹暢，2000年生，江蘇宿遷人，中國藥科大學2022級新藥臨床前評價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作品發表于《北京文學》《揚子江詩刊》等，曾獲武漢大學櫻花詩歌獎、中國詩歌學會李白詩歌獎等。

組稿編輯 吳楚楚

責任編輯 張范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