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質量發展下我國休閑農業知識產權保護研究

關鍵詞：休閑農業；農業新業態；知識產權；制度供給

0 引言

2021年，國務院印發的《“十四五”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和運用規劃》明確提出，健全大數據、人工智能、基因技術等新領域新業態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研究構建數據知識產權保護規則；完善開源知識產權法律政策體系。當前，我國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發展迅猛，但產業相同、業態雷同、模式趨同正在影響市場主體收益，損害創意創新主體的原創積極性。開展我國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研究，找出其知識產權保護中的關鍵問題，提出相關對策建議，滿足日益增長的農業知識產權保護新需求，既對進一步完善我國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具有一定的理論意義，也對我國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1 休閑農業與知識產權保護現狀

1.1 休閑農業熱度攀升，但缺少創新

隨著城鄉居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閑暇時間的增多和消費需求的升級，新市場需求倒逼我國農業由單純的生產型產業向多功能型新產業轉變，以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為代表的農村新產業更是迅猛發展。黃祖輝等[1]認為，休閑農業作為推進農村產業融合發展的新載體，是帶動農民增收致富的“綠色”驅動力。魏玲麗[2]認為，休閑農業具有更高的附加值和更大的產業帶動性，能有效形成新的產業增長點。2019—2022年，文化和旅游部共發布了全國鄉村旅游重點村名單1399個，全國鄉村旅游重點鎮（鄉）名單198個。2019年，我國鄉村休閑旅游業接待游客33億人次，營業收入超過8500億元。休閑農業作為增加農業產值、提升農民收入、美化農村環境、傳承農耕文明的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是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途徑。但是在休閑農業發展過程中，由于加工工藝、作物搭配造型創意等極易被抄襲，而經營主體往往缺乏規范性和創新性，大多傾向于模仿照搬，導致休閑農業發展缺乏特色，呈現雷同的景觀配置和低水平重復的農業生產系統，普遍缺乏個性特色，容易讓消費者產生審美疲勞，釣魚、吃飯、打牌等傳統休閑農業已經到了發展瓶頸，行業競爭加劇，不利于新產業健康發展[3]。

1.2 新業態疊加，但專利、商標易被模仿

農業業態是指多元要素融合而成的不同農產品（服務）、農業經營方式和農業經營組織形式。由于休閑農業資源要素的多元性和體驗方式的多樣性，近年來不同方式的資源融合，不僅催生出服務型、創新型、社會化和工廠化等多種休閑農業新業態，還出現多種業態在休閑農業場景疊加的特點，云休閑+農村電商的模式成為典型，新業態規模也快速增長。以農村電商為例，據《中國數字鄉村發展報告（2022年）》數據，截至2022年底，全國所有縣城城區實現5G網絡覆蓋，快遞進村比例超過80%，全國農村網絡零售交易額達2.17萬億元，同比增長3.6%。在農村電商發展浪潮不可遏止的同時，也產生了傳統銷售模式下不曾出現的新問題。電子商務往往涉及銷售以知識產權使用許可為基礎的產品和服務，然而，由于農產品外觀差異小、區域內品質趨同、生產銷售不同步等特點，電商中體現產品價值的專利組合和商標，在新業態的農村電商中很難得到體現又很容易被模仿，極易出現侵權案件。以地理標志為例，農產品地理標志能夠帶動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提高農民收益，是區域內農民增收的重要產業[4]。但如果無法實現溯源，極容易遭遇仿冒和盜版。低端劣質的農產品經過包裝，通過電商渠道上線銷售，以假亂真，獲取非法利益。

1.3 新模式頻出，產權保護難度加大

高質量發展背景下，先產量后質量的傳統農業生產導向已經發生重大轉變，高顏值、好味道、有營養及大小適中成為消費者選購農產品的優先序。加上信息、生命科學、醫學等學科交叉融合，使能參與、可追溯、個性化定制和訂單農業等新的生產模式成為可能，又與休閑農業有機融合，為單一休閑農業發展注入了新的動能，涌現出以生態農業為底色，充分利用動植物生長生活互補的相關特性，形成農業內部緊密協作、循環發展的生產經營模式的傳統農業迭代型休閑農業；以農業互聯網、物聯網等現代技術為手段，私人定制、訂單農業、開心農場、會展農業、農業眾籌和共享農莊等全新的產業領域和產業型態的創新業態疊加型休閑農業；以及以產業園、科技園、創業園、田園綜合體、美麗鄉村、農業特色小鎮和特色田園鄉村等為平臺的，集農業生產、特色農產品加工、休閑觀光、文化傳承和健康養生于一體、生產生活生態有機結合的多功能復合型休閑農業等，為休閑農業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新路徑。這些跨界融合不僅衍生出許多新型專利，創造了更大的知識產權空間，同時跨領域的專利也讓知識產權保護難度加大。

2 休閑農業領域知識產權

2.1 內涵

關于農業知識產權的研究已有很多。從其內涵和范圍看，農業知識產權除了包括專利權、商標權、著作權等傳統知識產權內容外，還有其特有的內容，即涉農專利權、涉農商標權、涉農著作權，也包括特有的地理標志、生物遺傳資源、植物新品種權等內容[5]。也有不少研究人員從權益產生過程對其界定，倪源等[6]認為，農業知識產權是基于涉農智力創造成果依法產生的權利，具有促進農業發展的價值。曹亮[7]認為，知識產權制度的制定應當融合社會整體利益和個體具體利益，既要有助于行業整體良性競爭秩序的維持，也要利于消費者和個體經營者利益的最大化實現。雖然其自身公?私權屬性兩個方面的競合使其外部利益失衡進一步加劇[8]。馮冬冬[9]研究表明，加強農業知識產權的創造、運用和保護能有效促進我國農業科技自主創新能力和核心競爭力，推進我國鄉村振興建設。總體看，農業知識產權研究主要集中在法理和貿易等領域，而對農業新業態新領域蓬勃發展而產生的知識產權新問題，關注度遠低于植物新品種權的保護。《“十三五”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規劃》明確提出，要“跟蹤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發展創新”“進一步完善商業模式知識產權保護、商業秘密保護、實用藝術品外觀設計專利保護等相關法律法規”。主要強調加強互聯網、電子商務、大數據等領域知識產權保護規則研究，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保護未得到充分重視，研究基礎薄弱，保護工作相對滯后，尤其是與鄉村振興、農民增收、農業高質量發展直接相關的休閑農業領域知識產權。

2.2 農業新業態知識產權主體與客體

知識產權主體是知識產權的權利所有人，包括著作權人、專利權人、商標權人等。農業傳統知識產權即為植物新品種、地理標志和種質資源等，由于其專業性強、技術門檻高、成果轉化率低等特點，專利所有人往往為原始主體，即知識產權的發明人，繼授主體較少，僅有部分下游企業通過購買品種權或者授權等方式成為權利所有人。而農業自身存在較強社會屬性和公共屬性，農業科技創新在我國大多是公共財政投入支持，造成農業知識產權的公權和私權交織。休閑農業與傳統農業相比，非農基礎的從業主體占比較高，創新主體往往為新型經營主體，不是“科學家”身份，既沒有長期的農業科研基礎，其創新也較少獲得財政投入背景。事實上，當前我國針對休閑農業經營主體技術創新、研發能力等方面的引導存在較大空白，休閑農業綜合技術效率、規模效率和純技術效率等指標往往因為經營主體認定等級的提升而降低[10]。

知識產權客體是指人們在科學、技術、文化等知識形態領域中所創造的知識產品，是民法意義上的民事權利客體，包括專利權、著作權和商標權等。隨著經濟全球化與數字革命的深化，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技術形成，加速推動新領域新業態的深度發展，產業化應用的廣泛推進，使知識產權制度受到結構性的挑戰[11]。與農業傳統知識產權相比，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的創新往往是借鑒其他產業的思路和理念，如工業設計理念在農業領域的應用，其客體不是常規的植物新品種權等，而是出現了許多圍繞實用技術集成、景觀配置和外觀設計等方面的專利。具體而言，在傳統農業生產中，農戶可選擇的作物品種較多，各類知識產權客體處于同一領域的開放競爭狀態；而與傳統農業知識產權客體呈現低值、易獲取等特點不同，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客體可能是某一個新型經營主體生存和發展的關鍵，如獨一無二的觀賞植物、特異果型的果實、創意造型包裝、地域色彩濃厚的農耕風俗表演等可以通過現有知識產權制度保護的客體，也可能是新出現的商業模式、技術模式、活動模式和展示模式等。總體來看，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的知識產權技術來源和競爭都跨領域，有較強排他性。

2.3 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保護瓶頸

2.3.1 制度創設缺乏可借鑒的國際經驗

與其他發展中國家類似，我國知識產權制度是舶來品，在過去一段時間發揮了重要作用。但面對新業態新領域最前沿知識產權保護新需求，我國已無國外相關經驗借鑒，需要針對本土化新業態新領域新技術發展態勢，制定相應保護措施，逐步建立適應新時代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尤其是國際化一體化格局的不斷深化，國際農產品貿易和區域經濟合作更加需要科學技術作為支撐，知識產權在國際競爭中的地位越來越突出，配套提出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知識產權制度，并以此為契機引領相關國際知識產權規則的制定，在新興領域知識產權國際規則制定中發出更多中國聲音，提出更多中國方案，貢獻更多中國智慧[12]。

2.3.2 制度執行缺少針對性的保護手段

我國正處于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新時代，傳統的技術、概念、模式正不斷發生顛覆性改變。侵害創新成果的行為更具技術性、隱蔽性和復雜化，保護創新成果的手段、思路、方法和理論也需要隨之變革。尤其是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的創新成果融創意與創新一體，以用戶體驗參與為導向，自身迭代速度較快，易在短時間內被抄襲剽竊模仿復制，保護需求時效性強。因此，急需建立新型快速保護機制，尤其是如何快速響應及如何精確判斷，加大侵權違法行為介入和懲治力度，提高侵權成本，提升市場回報，鼓勵創新，避免無序競爭和產業同質低效，確保創新驅動戰略的深入實施和推動農業高質量發展。

2.3.3 新型經營主體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差

近年來，隨著我國自主創新能力快速提升，知識產權創造數量和質量也同步提升，我國創新主體保護知識產權的意識進步較快，尤其是科技人員對知識產權的理解、應用都處于較高水平。《中國農業知識產權創造指數報告（2020年）》顯示，2019年全國農業知識產權創造指數為113.00%，與2018年相比降低了10.04個百分點。雖然創造指數下降，但總體上看，我國農業知識產權密集度指數逐年提高，截至2018年底，每萬名農業從業人員擁有的發明專利數為5.9件，加上植物新品種權6.1件。表明以植物新品種權為主的傳統農業知識產權領域保護意識不斷增強。但是從橫向比較看，新業態的新型經營主體保護意識明顯較差。究其原因，新業態快速發展且進入門檻越來越低，新領域的創業者越來越多，但與從事科技創新、長期與專利打交道的農業科研人員相比，其知識產權保護意識明顯較差，尤其是一家一戶、自產自銷自營的休閑農業經營主體，在品牌、造景、產品等方面，保護意識尤其落后，保護力度較低，無法體現品牌化與精品化，主動開展特色創意的積極性不足，所謂的創意農業也只是“復制粘貼”，最終千篇一律。

3 休閑農業知識產權保護思路

3.1 已有知識產權保護研究

董新凱[13]研究表明，基于知識產權的法律屬性、政治屬性、經濟屬性和社會屬性，我國的知識產權保護標準應當定位為“公正合理”。而這一標準在我國的推行，需要知識產權保護理念及時轉變，但要真正實現這一理念，還需要多方面的努力。實際上，在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的知識產權保護更為復雜，不同的業態類型因為功能定位不同，對知識產權保護的需求也存在較大差距，如服務型農業新業態主要與商業、旅游業、文化產業等交叉融合，而創新型農業新業態集中表現為現代生物技術、信息技術、航天技術等高新技術向農業領域滲透、擴散[14]。閆文鋒等[15]在比較新業態與新商業模式后得出，新業態創新成果保護對現行的專利制度已經產生了挑戰。在新領域新業態背景下，知識產權制度既要考慮激勵原創性創新，也要確保持續性創新[16]。聚焦休閑農業領域上，作為一種以生態農業為底色、以現代元素為載體、文化創意與科技創新相融合、休閑功能與生產功能結合的一種新產業新業態，其產權保護主要破解設計創意、植物新品種和實現技術等3個層級的保護難題。

3.2 解決創意設計邊界不清問題

從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保護鏈條看，最先涉及創意的保護問題。尤其是休閑農業中的景觀造型，如用彩色水稻等拼出巨幅山水畫的創意，就屬于一種智力創造成果。但是從目前知識產權保護類型看，最接近的著作權保護，也僅著作內容本身，包括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某種有形形式復制的智力成果，缺乏對著作權所用的材料、工藝等創意的保護。案例中，若其他經營主體通過該創意得到啟發，如利用其他作物拼出其他圖案，實質上已經侵犯了創意，但由于在內容上、結構上有所區別，不是原創內容的復制，就不受著作權保護。因此，針對創意的抽象性特征，要一事一議確定創意的邊界，精準地將創意核心的內容納入保護。

3.3 解決農業資源權利主體模糊問題

對農業知識產權中體量最大的植物新品種權而言，當前知識產權保護能夠有效覆蓋，整個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完善、邊界清晰。而傳統經營性為主的農業科技創新以財政投入為主，以產量、安全為目標導向形成的品種權公權私權交織，往往只聚焦生產功能，忽視其商業化利用的性狀開發，一些好看不好吃、好吃不好種的品種往往不符合財政投入創新的目標，但這些沒有經過審定的原始品種遺傳資源、農業生產系統、農村生活風俗等農業資源在農業新業態中得到廣泛應用。由于缺乏農業遺傳資源權屬等相關的制度，無法追溯在資源保護、傳承中的貢獻，權屬不明、權利主體模糊，導致難以確定惠益分享對象及比例。因此，應在繼續加強對物化外在載體保護的同時，加強針對性的創設管制，豐富規制手段，解決內在信息保護不充分的問題，促進各類農業資源創新、保護、傳承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3.4 解決技術更迭快于制度供給問題

在涉及傳統知識產權領域，主體權益明確，知識產權申請、保護、維權機制健全，但相關知識產權成果往往形成周期長、申請花費時間多、淘汰更迭慢且時效性弱。相比之下，農業新業態新領域追求新穎性和獨特性，要求技術更新快、模仿快、淘汰快，極容易被抄襲。與此同時，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存在所有權主體間關系復雜、核心技術保護難、跨領域侵權追責難和申訴周期長等特點。因此，在現有知識產權制度框架下，要創新制度供給機制，滿足景觀創意、活動創意、展示創意，以及商業、技術模式等知識產權客體保護需求，有效發揮知識產權制度激勵功效。

4 休閑農業領域知識產權保護建議

4.1 掌握不同主體對知識產權的訴求

調研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發展動態、創新前沿和創意成果，收集休閑農莊等各類創新主體的知識產權保護需求，梳理新型知識產權保護關鍵環節、難點問題和共性訴求，為明確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保護原則、保護強度、保護邊界和客體范圍提供依據。

4.2 精準創設新型知識產權保護制度

鑒于農業景觀設計、植物配置和種養組合技術模式及商業模式等具有獨創性和非公認的常規性特征，技術更新迭代較快，建議借鑒集成電路布圖設計專有權（集成電路布圖設計專有權既不同于版權，又不同于專利或商標，但其保護制度既具有部分版權保護的特征，又具有部分工業產權，特別是專利權保護的特征）模式和對3D打印技術創設工業設計權的思路，加強制度供給前瞻性研究，探索創設農業設計權，保護創造創意者在一定地理范圍內、一定盈利周期內的復制權和商業盈利權。

4.3 加快管理方式創新

出臺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保護臨時方案，將“互聯網+”引入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保護，創新知識產權保護工作機制，發揮大數據、人工智能等信息技術在知識產權侵權假冒在線識別、實時監測、源頭追溯中的作用，提升保護和打擊侵權假冒行為的效率、力度及精準度。同時可以對新業態的農業知識產權進行分類，并開展知識產權的價值評估，促進農業新業態新領域的知識產權有償共享，提高知識產權的利用率和降低知識產權的侵權案件發生率。

4.4 建立多方參與的知識產權保護平臺

探索由農業知識產權管理部門會同創新成果的創造者、傳播者和使用者，創建利益相關方知識產權保護共商共治的工作平臺，集聚相關農業企業、園區、村鎮、科研院校和用戶等參與商議知識產權管理與保護，探索建立政府指導監督+行業自律保護的知識產權保護模式，從源頭維護業內的公平競爭和正當利益，形成政府指導監督下，行業內約束自律、規范運行、高效運轉的機制，避免侵權主體泛化，解決法律訴訟周期長、維權成本高昂等問題。

5 結束語

高質量發展背景下，休閑農業新業態新領域打破傳統單一的發展模式，交叉融合多種學科與產業。因此，知識產權保護的發展必然存在復雜性，無論是創意設計、資源權利主體還是技術更迭等方面都存在較大問題。需要在充分了解不同主體知識產權應用與保護訴求的基礎上，精準創設新型知識產權制度、加快管理方式創新、搭建多元參與平臺，進一步加強休閑農業經營主體自身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促進休閑農業新業態新領域高質高效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