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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漢司馬遷著。司馬遷字子長,左馮翊夏陽(今陜西韓城)人,景帝中元五年生,卒年不詳。他是太史令司馬談的兒子。小時候在本鄉(xiāng)只幫人家耕耕田、放放牛玩兒。司馬談做了太史令,才將他帶到京師(今西安)讀書。他十歲的時候,便認識“古文”的書了。二十歲以后,到處游歷,真是足跡遍天下。他東邊到過現(xiàn)在的河北、山東及江、浙沿海,南邊到過湖南、江西、云南、貴州,西邊到過陜、甘、西康等處,北邊到過長城等處;當時的“大漢帝國”,除了朝鮮、河西(今寧夏一帶)、嶺南幾個新開郡外,他都走到了。他的出游,相傳是父親命他搜求史料去的;但也有些是因公去的。他搜得了多少史料,沒有明文,不能知道。可是他卻看到了好些古代的遺跡,聽到了好些古代的軼聞;這些都是活史料,他用來印證并補充他所讀的書。他作《史記》,敘述和描寫往往特別親切有味,便是為此。他的游歷不但增擴了他的見聞,也增擴了他的胸襟;他能夠綜括三千多年的事,寫成一部大書,而行文又極其抑揚變化之致,可見出他的胸襟是如何的闊大。(詳細描述了司馬遷的游歷經(jīng)歷,這一經(jīng)歷不僅為《史記》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也體現(xiàn)了古人對歷史的重視和探究精神。)
他二十幾歲的時候,應(yīng)試得高第,做了郎中。武帝元封元年,大行封禪典禮,步騎十八萬,旌旗千余里。司馬談是史官,本該從行,但是病得很重,留在洛陽不能去。司馬遷卻跟去了。回來見父親,父親已經(jīng)快死了,拉著他的手嗚咽著道:“我們先人從虞、夏以來,世代做史官;周末棄職他去,從此我家便衰微了。我雖然恢復了世傳的職務(wù),可是不成;你看這回封禪大典,我竟不能從行,真是命該如此!再說孔子因為眼見王道缺,禮樂衰,才整理文獻,論《詩》《書》,作《春秋》,他的功績是不朽的。孔子到現(xiàn)在又四百多年了,各國只管爭戰(zhàn),史籍都散失了,這得搜求整理;漢朝一統(tǒng)天下,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也得記載表彰。我做了太史令,卻沒能盡職,無所論著,真是惶恐萬分。你若能繼承先業(yè),再做太史令,成就我的未竟之志,揚名于后世,那就是大孝了。你想著我的話罷。”司馬遷聽了父親這番遺命,低頭流淚答道:“兒子雖然不肖,定當將你老人家所搜集的材料,小心整理起來,不敢有所遺失。”司馬談便在這年死了,司馬遷這年三十六歲,父親的遺命指示了他一條偉大的路。(引用司馬遷父親的遺言,強調(diào)了家族傳承和歷史責任的重要性。)
父親死的第三年,司馬遷果然做了太史令。他有機會看到許多史籍和別的藏書,便開始作整理的工夫。那時史料都集中在太史令手里,特別是漢代各地方行政報告,他那里都有。他一面整理史料,一面卻忙著改歷的工作;直到太初元年,太初歷完成,才動手著他的書。
……
司馬遷是竊比孔子的。孔子是在周末官守散失時代第一個保存文獻的人;司馬遷是秦火以后第一個保存文獻的人。他們保存的方法不同,但是用心一樣。《史記·自序》里記著司馬遷和上大夫壺遂討論作史的一番話,司馬遷引述他的父親稱揚孔子整理“六經(jīng)”的豐功偉業(yè),而特別看重《春秋》的著作。他們父子都是相信孔子作《春秋》的。他又引董仲舒所述孔子的話:“我有種種覺民救世的理想,憑空發(fā)議論,恐怕人不理會;不如借歷史上現(xiàn)成的事實來表現(xiàn),可以深切著明些。”這便是孔子作《春秋》的旨趣,他是要明王道,辨人事,分明是非、善惡、賢不肖,存亡繼絕,補敝起廢,作后世君臣龜鑒。
……
《史記》雖然竊比《春秋》,卻并不用那咬文嚼字的書法,只據(jù)事實錄,使善惡自見。書里也有議論,那不過是著者牢騷之辭,與大體是無關(guān)的。原來司馬遷自遭李陵之禍,更加努力著書。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身廢名裂,要發(fā)抒意中的郁結(jié),只有這一條通路。他在《報任安書》和《史記·自序》里引了文王以下到韓非諸賢圣,都是發(fā)憤才著書的。他自己也是個發(fā)憤著書的人。天道的無常,世變的無常,引起了他的慨嘆;他悲天憫人,發(fā)為牢騷抑揚之辭。這增加了他的書的情韻。后世論文的人推尊《史記》,一個原因便在這里。(通過對比《史記》和《春秋》的文學手法,展示了司馬遷在繼承前人優(yōu)良傳統(tǒng)的同時,也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學風格。)
(選自《經(jīng)典常談》,有刪改)
賞析
朱自清通過關(guān)注人物的性格、命運和思想,先對《史記》的作者——司馬遷進行介紹,簡述其少年經(jīng)歷為后來《史記》的成書奠定基礎(chǔ),再以他與父親的對話展現(xiàn)《史記》成書的原因,并深入到人物內(nèi)心世界去剖析解讀《史記》,展示了《史記》的文學價值,突出其在文化傳承中的重要地位。作者筆觸細膩,見解獨到,文章具有較高的思想性和啟發(f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