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錢坫《篆書語摘》書法藝術特點

本文以錢坫的《篆書語摘》為研究對象，主要分析了錢坫《篆書語摘》的藝術特點。本文分四部分對其展開論述：第一部分通過對背景、生平、取法等材料的分析，得出錢坫篆書風格的形成原因；第二部分從筆法、結體、章法三個方面分析《篆書語摘》；第三部分論述錢坫《篆書語摘》對筆者篆書學習的啟示，以及對筆者篆書筆法、結體、章法學習的影響；第四部分簡述《篆書語摘》在書法藝術史上的意義和影響。

一、乾嘉時期學術思潮及錢坫生平事略

（一）金石學背景

金石學，作為中國古代學術領域的一個重要分支，中國考古學的前身，它專注于研究古代青銅器、石刻碑碣等文物上的文字銘刻及其拓片，旨在通過這些珍貴的文獻資料來驗證和補充歷史記載。

錢坫所處的時代是金石學繁榮的時代。王陽明及其“心即理”學說，在清朝前期，由于其主張“空談”“不務實際”等，經常受到學術界的猛烈抨擊，顧炎武更是將“空談心性”的學風看作是導致明末滅亡的主要原因。到了清初，隨著封建統治者對上流社會的重視，他們采取了一系列的政治和文化政策。學者們則把部分注意力轉到了求真學和道學，把一部分精力轉移到了對清朝的典章制度的研究和對中國古代輝煌的中國文明的研究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金石學著作對書法界產生了直接的影響，沉寂了一千年的篆書，在這種古樸、質樸、天真的狀態下，又回到了書家的取書方式之中。“以篆為本”和“尚古”的學書觀念，在這一階段，使得書家與金石的交流變得更加方便，獲得更多的途徑。

在乾嘉時期的學術界，錢坫是一位不容忽視的杰出學者，他的研究領域廣泛，其中包括金石學。他的書法才華與他深厚的金石學修養密不可分。通過深入研究古代碑刻和銅器銘文等，錢坫從中汲取了豐富的藝術養分，并將其巧妙地融入自己的書法創作中，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藝術風格。

（二）生平

錢坫（1744—1806），清代書法家，字獻之，號十蘭。精通訓詁學。工書法，尤工玉箸篆。被稱為“清代篆書第一人”。乾隆四十一年（1776），錢坫在四川陜西巡撫畢沅幕府任職，四十八年（1783）宦游貴州、陜西、四川等各地，歷任云南、陜西、廣西、湖南等多地，嘉慶五年（1800）因積勞右手偏廢，舊疾復發。錢坫學識淵博，著述頗豐，在訓詁、經學、金石等領域頗有建樹。錢坫生活在一個文化繁榮、書法藝術興盛的時代。他自幼喜愛書法，尤其擅長篆書。在長期的書法實踐中，錢坫不斷吸收前人書法的精華，同時結合自己的藝術理解和創作實踐，形成了獨特的篆書藝術風格。他的篆書作品以古樸蒼勁、氣韻生動而著稱，對后世書法藝術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三）錢坫篆書的取法

1.取法李斯

錢坫在五十六歲時通臨李斯的《嶧山碑》，用筆穩健均勻，沒有絲毫的松懈，結構惟妙惟肖，蕭散自由而又不失法度，是完全忠實于原碑的寫實臨摹。此作書于錢坫右手偏廢的前一年，此時錢坫右手尚未偏廢，是錢坫右手尚好時學習李斯的佳作。

2.取法李陽冰

錢坫二十八歲時，為了謀生，去了京城，在他叔父錢大昕的幫助下，和錢大昕共同校正了《白虎通》和《廣雅》等。錢坫在其成長的過程中受到了叔父錢大昕的巨大影響，錢大昕曾經將李陽冰收藏的《城隍廟碑》送給了錢坫，錢坫日夜苦練，孜孜不倦，書法藝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大清防護唐昭陵碑》便是錢坫臨摹學習李陽冰《城隍廟碑》的代表作品，自此后逐漸聞名天下。此碑由陜西巡撫畢沅撰文，錢坫書寫，孫星衍題額并摹勒。此作共幾百字，錢坫用筆干脆利落，結構把握十分準確，章法連貫沒有絲毫的松懈。

3.取法鐘鼎文

錢坫變法的根基便是鐘鼎彝器上的文字。從錢坫的《十六長樂堂古器款識考》《浣花拜石軒鏡銘集錄》兩部金文著作來看，鐘鼎上的文字是影響錢坫篆書的最好佐證，其中《十六長樂堂古器款識考》對器物形制和銘文進行考證，不僅體現了錢坫精湛的金文功底，而且還成了最早的私家著錄金文的專書。《浣花拜石軒鏡銘集錄》是錢坫在《十六長樂堂古器款識錄》中的一部。古器上千變萬化的異文奇字除了幫助錢坫追溯文字流變外，更是他的篆書改革之源。

二、錢坫《篆書語摘》的藝術特色

錢坫在嘉慶五年（1800）時，突然因病偏廢，右手不能再握筆作書，于是改為左手作書。這場意外，讓錢坫的篆書風格有了很大的變化。此后錢坫的篆書突破了以往的規規矩矩，形成了蒼厚生動、富有變化的新風格。《篆書語摘》就是錢坫于嘉慶四年（1799）十月用左手所作的一幅作品（見圖1）。

（一）筆法特點

1.遒勁圓實

品鑒《篆書語摘》，我們不難發現，其線條呈現出圓潤通達、富有彈性的特點。錢坫以中鋒運筆，線條的兩邊裹峰，藏頭護尾，將力量蘊藏在每個字的線條里面。并且，線條都是圓起圓收，沒有頓挫的痕跡，線條的轉折弧曲有度，圓潤流暢。筆力遒勁圓實、含蓄有度。

2.化方為圓

通常情況下，小篆字體大小一致、嚴謹規范。錢坫創作《篆書語摘》時為了避免小篆拘謹刻板的狀態，在處理橫豎相交的轉折的位置時，采用了化方為圓的手法，讓字體線條變得流暢了起來。錢坫在指和腕的環轉中，為了讓線條富有節奏感和造型感，便將筆鋒慢慢調整到了中鋒狀態。

3.斷連并用

錢坫創作《篆書語摘》時極為注重斷與連的搭配使用，沒有一味地斷或一味地連，而是交替使用，蘊含變化。從偏旁部分的上下結構來看，整體圓融開闊，連接之處充滿活力，打破完全封閉的形態。這種方式常見于碑版、金文書寫。王澍、孫星衍、洪亮吉等書法家行筆講究結構方正，但往往循規蹈矩、千篇一律。相比之下，錢坫的篆書極具創新突破的精神，打破了以前篆體僵硬呆板的刻板印象。

（二）結體特點

1.錯落有致

錢坫早期的篆書作品，結體中規中矩，十分生硬。而錢坫在右手偏廢后所作的《篆書語摘》里不難發現，如果字體是左右結構，錢坫在書寫時便會稍微挪動左右位置，使左邊的偏旁向上，右邊的字體結構向下，最終形成上下錯落的動態感。這樣的篆書結字處理方法經常出現在古璽、漢印的結字中。錢坫深受其啟發，而且有意在字的末尾拉長筆畫，或者在行筆之中故意調整筆畫方向，讓字體的走勢變得靈動起來，讓每個字看起來靈活生動。

2.方正平整

縱觀篆書的發展史，商周時期的篆書古拙真趣、自由輕快，相比而言，漢代篆書逐漸發展，變得端莊大方，但不失書寫情趣。錢坫在結字時集大家之所長，融會貫通，將歷代篆書的優良特點進行吸收整合，最終形成自己的風格，體現在書法作品《篆書語摘》中，整體字形較為古拙，中鋒厚實，結構豐富。其中，最突出的莫過于直線與方的運用。結構相對方正，但直線的加入并沒有破壞整體的流動感。相反地，直線與方的整體運用在整齊劃一的基礎上增添了一份活力，不僅避免陷入曲線過多導致的流俗，而且塑造了富有生機的新秩序。

3.均勻對稱

品鑒錢坫的《篆書語摘》，不難發現其部分的字采用中軸分割法，使得這些字左右對稱，不僅確保了字的穩定性，還實現了左右部分的協調統一。同時，這些字的縱向線條在布局上特別講究空間的對稱美。

（三）章法特點

1.大小協調

篆書的章法與行草書不同，沒有強烈的大小、虛實對比，反而與楷書、隸書的章法類似。西周時期篆書的秩序性加強，字的大小也更加均勻。觀察錢坫的《篆書語摘》可發現，字的間距與字的大小十分協調。對于需要將四方撐滿的字，會將它們寫得稍小一些，以保持整體布局的均衡；而對于局部顯得疏朗的字，則會適當地拉長某些筆畫，以使其看起來更加和諧統一。

2.字字獨立

《篆書語摘》中的文字，大小一致，整齊劃一，結構端正均衡，沒有傾側。錢坫篆書師法李斯而作玉箸篆，與李斯的《嶧山刻石》有些相似。《篆書語摘》舒朗有致，由一個個獨立小篆構成。每個字體自成體勢，端正整齊，不與其他字體產生過多依賴關系。

3.行列整齊

《篆書語摘》的整體章法深受秦代刻石篆書的影響，其章法行行分明、字字所得、嚴謹大方。在章法的處理上，其與早期唐代，乃至秦朝的篆書章法比較接近，平正整齊，橫豎成行，間距、行距基本一致。

三、錢坫《篆書語摘》對筆者篆書學習的影響

（一）錢坫《篆書語摘》對筆者篆書學習的啟示

通過了解錢坫的生平事跡以及品鑒《篆書語摘》，筆者對錢坫的篆書風格有了更深的認識與理解，也對筆者今后的學習之路有了深刻啟發。錢坫融合歷朝歷代大書法家的長處，在金石學的基礎上發揚突破，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十分值得學習。雖然仍有不太成熟之處，但他改變了“二李”取法模式的單一局面，鼓勵了往后篆書的多樣化、豐富化發展，對后世的“碑學”繁榮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筆者看來，錢坫篆書的創新性取法的成就遠高于創作書法作品的成就，他的出現必然是清代篆書乃至整個篆書歷史長河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錢坫的篆書對筆者書法的學習大有裨益，為筆者的篆書學習帶來了以下幾點啟示：第一，要善于融會貫通，臨摹是為了更好地創造，不能光臨摹，要在臨摹中學習；第二，提升了筆者的思辨能力，篆書的大小、疏密、方圓等就是一個制造矛盾、解決矛盾的過程，所以既要有思辨的能力，還要有實踐能力。

（二）錢坫《篆書語摘》對筆者篆書用筆的啟示

好的方法能讓篆書學習少走彎路，事半功倍。“用筆”，應是學習篆書最先解決的問題。錢坫的《篆書語摘》給筆者篆書的用筆帶來了以下三個啟示：

1.藏頭護尾

中含內斂、藏頭護尾是篆書線條立體的關鍵。在學習《篆書語摘》后，應改掉以前藏頭不護尾的壞習慣，在今后學習篆書時要時刻謹記。

2.筆筆中鋒

《篆書語摘》中的每個線條都是中鋒行筆，線條圓潤通達，富有彈性。在日常書寫篆書時，應該筆筆中鋒，逆鋒起筆，學會捻筆。中含內斂、筆筆中鋒是篆書用筆的關鍵，在書寫前應該調整好筆鋒再進行書寫。

3.腕轉自如

每個筆畫轉折部分是書寫時的難點，而手腕的轉動卻是書寫篆書轉折處時的重點，以前書寫篆書的轉折處時都是手指轉而腕不轉，快速拉過線條，每個字都十分不自然，線條粗細不均勻，字死板、沒有活力。在學習《篆書語摘》后，在碰到轉折處時，要試著勻速地將手指和手腕同時轉動，字便生動、靈活了許多。

（三）錢坫《篆書語摘》對筆者篆書章法的啟示

1.大小協調

篆書章法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將字與字之間的大小關系、字內偏旁部首的大小關系處理協調。這一點在小篆中體現得尤為明顯，錢坫的《篆書語摘》也是如此。因此，在自身篆書書寫時也要注重這一點。

2.行列整齊

《篆書語摘》在行距與字距之間基本上呈現出比較均等、整齊的特征，這是由篆書的縱勢結體特征所決定的。因此，筆者在小篆書寫時參考了這一點。總之，在篆書創作中要臨摹前人，學以致用，發掘其個性，并在其基礎上進行創新，再將其轉化為自己的東西，方能有所提高。所以，要多臨摹古帖、古碑，學古法，吸收、融合、創新，才能在學習書法的道路上繼續前進。

四、《篆書語摘》在書法藝術史上的意義和影響

錢坫于漫漫歷史長河中，是一位兼具博學修養與創新膽識的清代篆書書法家。自“二李”而出，錢坫集眾家之長，開創結字新貌。他不僅打破了用特定筆法描寫篆書的傳統方式，而且重視書寫筆意的表達，結字不拘一格、氣勢貫通、充滿生機，為后世篆書、“碑學”的豐富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從錢坫留存的書法作品《篆書語摘》中足以探究其篆書風格：在筆力上遒勁圓實、化方為圓，在結體上斷連并用、錯落有致、方正平整，在章法上字字獨立、大小協調、行列整齊。其中，最突出的特點莫過于錢坫對圓與方的結合運用，對于較為方正的字，錢坫直線的加入并沒有破壞字整體的流動感。相反，直線與方的結合在整齊劃一的基礎上增添了一份活力，不僅避免陷入曲線過多的俗態，而且塑造了富有生機的新秩序。所以，錢坫的篆書十分值得我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