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定傣那支系傳統樂器“玎三賽”的音樂文化解讀

【摘 要】“玎三賽”作為云南孟定傣那支系的傳統樂器，具備族群交際、認同及凝聚的功能。本文以“玎三賽”為研究對象，從局內與局外雙重視角進行探討，以局內知識體系為主導、局外知識體系為輔助，對其基本特征與文化內涵進行細微化與整體化相結合的系統記錄及研究分析。本研究致力于系統地探究“玎三賽”的音樂文化，通過深入剖析其歷史演進、音樂術語以及琴語呈現等方面，揭示其在傣族文化中的深遠意義。

【關鍵詞】云南孟定" 傣那支系" 玎三賽" 音樂文化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24）15-0069-06

“玎三賽”，即傣族傳統三弦琴，以其音量小、音色清脆干凈而著稱，屬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它主要流行于云南孟定傣那和瑞麗傣龍支系，常用于戀愛中表達愛意，也作為娛樂和情感宣泄之用。

一、孟定傣那族群內部“玎三賽”的歷史建構

歷史建構是理解“玎三賽”音樂文化的關鍵。“玎三賽”的歷史建構主要來源于訪談的口述與錄音、各類歷史文獻材料的綜合甄別與運用，同時借助集體記憶與個體記憶的有機融合。正如臺灣學者王明珂將口述歷史視為“社會記憶”，他相信通過人們的口述歷史記憶，可以從各種邊緣的、被忽略的“歷史記憶”中，了解大家所相信的“歷史”的本質及其形成過程。

從樂器學的角度來看，一種樂器的誕生絕非偶然，通常與相關系列樂器存在密切聯系。“玎”并非傣族所獨有，而是百越民族的共同文化現象。《壯族風情錄》中推斷：它為西南地區古代各族原有的物品。今云南的傣族和景頗族都各有一種形似天琴的傳統弦樂器，名字皆為“叮”。此外，德昂族有崩龍玎，阿昌族也有玎。這表明“玎”樂器在百越族群時期就已產生，此可謂第一階段。

在孟定傣族社會，“玎三賽”的傳說和文獻資料記錄于眾多史料之中。這些傳說不僅廣為人知、口口相傳，還被視為“信史”記錄于傣族史籍，印刻在傣族人民的心中。其相關史料有國內的《勐果占壁簡史》《召武定》，緬甸的《烏登那王故事集》等。一些故事情節和史料記載中有言：當亞謝行至剛發完洪水的河邊時，見到一塊精美的木料，遂將其雕琢成龍頭鳳尾的三十二弦琴。召武定彈奏時，魚蟲鳥獸皆來聆聽。這表明當時孟定已有“玎”。此為“玎”在傣族族群的第二階段。

召武定回勐國占壁帶走了三十二弦琴。據德宏勐卯雷允寨《伴帕火》記載，其帶回后在民間廣泛傳播，深受民眾喜愛。瑞麗芒崗寨布散宰老人口述，“玎”最初被召武定改為十二弦，百姓難以掌握。思可法時期因重視音樂，下令改進，僅剩三弦，便于人們模仿傣語演奏優美旋律。由此，“玎三賽”大約產生于思可法時期。

據《云南志》記載，元朝至正八年（公元1348年），傣王思可法登基后轄地擴張，設“孟定”，任命刀名杠管理。故“玎三賽”于思可法統治孟定后傳入。孟定的民間藝人布細旺口述，“玎三賽”在家族傳承七八代，其父親為第十五代傳承人。“玎三賽”在孟定已傳承約六百年，與思可法安排刀名杠管理孟定的時間基本吻合，此為第三階段。第四階段為作者與藝人們對傳統與現代的結合創新發展。

總之，“玎三賽”在瑞麗產生，由刀名杠傳至孟定，至今約六百年，歷經四個發展階段。其歷史建構過程是傳說、族群內外的文獻記載和口述史、事實的相互佐證，充分展現了“以史鑒今”和“以今鑒史”相結合的過程。通過對‘玎三賽’歷史建構的探討，對其起源和發展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現在，轉向對‘玎三賽’形制部件的分析，以進一步揭示其音樂文化的獨特性。

二、孟定傣那支系“玎三賽”的基本特征與術語研究

“玎三賽”是一個層層累積的概念系統，亦是文化系統的客觀呈現。然而，對這一文化系統的理解需結合其術語。在文化概念的層層累積中，術語是概念的載體，它的文化信息從它的術語信息中透露出來。孟定傣族音樂術語由借代和借喻一切與音樂活動相關的日常與自然現象的專有名詞和符號構成。此部分將從“玎三賽”的基本特征和術語進行細微化和整體化的系統記錄與闡釋，是對“玎三賽”本身特點的深入剖析。

（一）形制部件的分析

“玎三賽”的形制部件術語依據翻譯的大意主要劃分為三大類別：人象術語、物象術語與功能術語。鑒于傣族內部未曾對其術語予以總結，亦未明確大概的數目與分類，故采用楊潤的分類來展開歸納總結。通過對現存民間藝人的口述訪談，以及局內史料與口傳歌調的搜集，發現關于“玎三賽”形制部件的命名主要有民間文學和現實應照兩種形式。

孟定傣族的人象術語是用人體的器官或某個部位來為琴進行命名。“玎三賽”的形制人象術語包括琴頭、琴頸、琴腹、琴面、琴肩等。據孟定傣族民間文學《武定芒鎖》記載，亞謝為召武定制作龍頭鳳尾形狀的三十二弦琴。在《諾緊那臘烈緊那麗》中，緊那羅用桑坎木制作琴身，琴頭刻有花圖，也體現了相關命名方式。眾多史料中的琴頭、琴頸、琴體等術語，凸顯了孟定傣族以人象結構命名琴的特征。此外，在傳統生活用具、服裝、賧品等領域，如稱刀把為刀脖子，區分裙子方向為裙頭和裙腳，把山里或山頂稱作“山頭”等，也廣泛運用人象結構命名形式。這些豐富而具體、生動且鮮活的現象，全面深入地反映出傣族對于人象結構術語獨具匠心的借代運用以及其獨特的民族審美觀念。

“玎三賽”的形制物象術語涵蓋了琴孔/琴井、琴的臺階、琴線、琴碼等諸多表述。物象術語乃孟定傣族人用于細致描述和精準指代特定物象的專門用語，其通過借代各類自然現象和物體顯著特征的方式來命名。在上述提及的結構名稱之中，琴的音孔在族群內部被稱作琴井/琴洞，這是因為音孔的形狀與井口/山洞存在相似之處，進而借井口/山洞進行代喻命名；琴的音位在族群內被冠名為琴階梯，這是由于音位在琴頸上的分布態勢恰似梯子，故而以梯子進行貼切的代喻命名。上述諸多情形均體現了對自然現象與物體特征的巧妙借代，以及深深蘊含于其中的獨特民族審美意趣。

“玎三賽”的形制功能術語涵蓋了諸如彈奏的雞毛、扣琴線、繞線木塊等多樣的表述。在“玎三賽”的構建及附件術語這一范疇，孟定傣族族群慣常依據性質、功能或者作用的相似性，來對相關術語予以精心命名。如“彈奏雞毛”中的“彈奏”“扣琴線”中的“扣”，以及“繞線木”中的“勒”“纏繞”等，這些原本用作動詞的術語在這里都被用作名詞，就體現了這一命名特點。在各類工具和動詞的命名運用中同樣如此，如“鉤”作動詞時意為“勾住”，命名鉤子時作名詞；“鑿”作動詞時表示“鑿”，命名鑿子時為名詞。這種命名方式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傣族別具一格的思維邏輯與獨具魅力的民族審美特色。

“玎三賽”形制部件的命名特色鮮明。在民間文學層面，人象結構的命名彰顯了獨特的民族審美與精妙的代喻；物象術語則體現了傣族人民善于觀察生活與自然、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價值觀；而那些基于性質、功能或作用相似的命名，則開啟了傣語中功能用詞等的智慧之門，凸顯了民族的文化、歷史、思維邏輯以及豐富的民族審美情趣。

（二）彈奏技巧的術語分析

“玎三賽”的彈奏技巧主要分為左手和右手兩部分。

右手方面：挑，乃是對人們用針挑線或者刺挑東西等挑的各類行為動作的模仿，其動作靈巧，音色清脆。彈，是對傣族武術中擋擊或者反擊等靈敏動作的模仿，其干脆利落，力度與速度把控恰當，音色清脆。彈挑，是對傣族武術出擊和反擊等動作的模仿，同時也是對鳥叫的音響效果的效仿——兩聲相隨。滾，是對山間溪流流動現象的模仿，能夠產生連綿不絕、余音繞梁的音響效果。雙挑/雙彈，是對男女相戀后成雙成對、永結同心這一行為現象的模仿，這種彈奏技巧能夠讓兩個音同時發聲，形成音程效果，多用于追求對象或祝福婚禮。拂，是基于族群同胞相親相愛、互助團結的行為現象而創作的彈奏技巧，具有提醒人們互相關愛和團結互助的寓教作用。

左手方面：打，乃是對鳥叫一聲停一下的模仿，其音色清脆明亮，同時也是對族群內部打擊樂器敲擊方式仿效彈奏的一種技巧。擻，是對蜻蜓產卵時點水動作的模擬，通過連續撩撥琴弦而產生顫音回響的效果。

彈奏技巧術語的命名呈現出一種具有特定文化內涵和彈奏技巧的音樂體系。在這一體系中，不同的彈奏技巧及其對應的術語和闡釋各具特色。這些技巧有的模仿生活中的動作，有的模仿自然現象，還有的模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通過這些模仿，創造出了獨特的彈奏效果和音樂表現，展現了豐富的文化寓意和藝術特色。

（三）定弦、調弦與定音位術語分析

定弦、調弦與定音位的術語分析具有重要作用。它們不僅確保了演奏的一致性和規范性，有助于保持傳統音樂的獨特風格和特色，還能深入挖掘音樂背后的文化內涵。

定弦是借助傣語“dang san dang dian”來實現的，其含義為：加高田埂。這一表述描繪了傣族人在種植水稻前翻修和加高田埂的行為現象。從音樂聲學的角度來看，這一表述與“玎三賽”上、中、下弦由低到高的遞進音高以及所產生的音響效果密切對應。在音程關系方面，上弦和中弦形成了大二度，上弦與下弦則構成了純五度，這種特定的音程組合產生了獨特而和諧的音響效果。

調弦（定弦的功能）：向上轉動—軟音/向下轉動—硬音。為何用方向詞來描述轉動方向，并用“軟”“硬”來形容音高效果呢？因為方向詞性質明確、功能特定、作用顯著，與定弦動作行為的直觀性和方向性相契合。“軟”“硬”這兩個形容詞在傣族文化中具有深厚的根基和廣泛的應用。傣族人民用它們來形容所有傳統樂器的音高效果，這反映了他們對音樂感知的獨特方式和細膩表達。在傣族的音樂審美體系中，“軟”音通常給人以柔和、圓潤之感，而“硬”音則帶來明亮、有力的印象。

定音位是借助傣語“mo sa buan mo sao bian ben”來實現的，意為石斛花是姑娘們最喜歡的花。其音響效果為：la—sol—mi—re—do—la，呈現羽調式的框架。以花名作為擬音記位，這一獨特的方式并非偶然。它反映了傣族人敏銳的感知能力和對美好事物的捕捉，也表明傣族人善于從日常生活中的美好元素中汲取靈感，并將其融入音樂實踐中。從功能角度分析，其在戀愛中扮演著得力工具的角色。

通過對獨特的定弦、調弦與定音位術語進行分析發現，這些術語能夠表達音高、音色等音樂元素，從而呈現出音樂表達的具象性與形象性。以花名定音位，體現了傣族人民對美的追求與熱愛，彰顯了他們的情感表達與審美觀念。此類術語既能精準傳遞調弦與音位設定的信息，確保演奏的一致性與規范性，維系了傳統音樂的風格特色，又承載著特定社會民族的音樂傳統、審美觀念及生活方式，對于深入挖掘音樂的文化內涵與價值觀具有重要意義。

三、孟定傣那支系“玎三賽”的琴語分析

“玎三賽”是孟定傣那文化傳統的產物，它與文化、歷史、審美等多個方面存在深刻的聯系，這些聯系賦予其音響豐厚的精神內涵。從文化的角度審視樂器，再從樂器中映照文化，形成了獨特的文化循環。“玎三賽”的琴聲呈現出“弦外之音”與“聲外之意”的音響表現，并力圖以琴代語，言其所思、所想，達到“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藝術境界。“玎三賽”是傣族音樂語言的呈現，也是傳統音樂文化的物質載體。“玎三賽”的彈奏技巧和音響表現等形式，含蓄地表達著蘊藏在其中的文化傳統。在掌握了“玎三賽”的基本特征與術語后，筆者將能夠更深入地理解其琴語。通過琴語分析，下文將進一步探討“玎三賽”在音樂表達和文化傳承上的重要意義。

（一）“玎三賽”琴語的定義

“琴語”一詞在傣族音樂術語中早已有之。筆者結合“玎三賽”族群內部的定義以及古琴琴語的概念，將琴語定義為：通過運用“玎三賽”的彈奏技巧與表現力，將琴聲在高低、長短、強弱、快慢、音色等方面的要素加以有機組合，借此模仿傣語聲調、描述行為場景和形成既定的旋律符號，用來抒發情感、營造意境、體現思想和承載文化內涵。

因琴語眾多，筆者選取戀愛中的琴語進行呈現與分析，如譜例所示：

模仿傣語聲調：“花群中你最美”（gie mo na han li que ben），琴語為譜例中的 1～2 小節，此以第3小節的音對傣語音調進行模仿；“愿與你相依戀”（ruan ha bing su nan），琴語為譜例中的4～5小節，此以第6小節的音對傣語音調進行模仿；“我們情比金堅”（dang ha hao gei men ma ki），琴語為譜例中的7～8小節，此以第9小節的音對傣語音調進行模仿。

行為場景描述：打扮的行為場景，琴語為譜例中的10～12小節，以挑、彈和打等彈奏技巧為主，模仿女子心中喜悅與打扮的動作行為；夜深人靜的行為場景，琴語為譜例中的 13～19小節，其中1～7節以打和擻的彈奏技巧呈現竹林的寧靜與蟬鳴，12～17節以雙彈和雙挑的彈奏技巧呈現夜晚的鳥叫聲，第18節及以后的以彈挑彈奏技巧來呈現夜晚的寧靜；31～34節以彈挑和滾的彈奏技巧呈現青蛙的叫聲。

約定俗成的符號象征：“豪欒萊”于譜例中20～21小節、“占K豪”于譜例中22小節等，這些琴語是傣那支系歌調不同派系的代表和名稱，用以象征不同派系與歌調樂句的開始。“南額”于譜例中23小節、“宰額”于譜例中24小節等，這些琴語象征歌調樂句的結束，無派系之分，均可使用。譜例中25～26小節或27～29小節等琴語用于樂句間的銜接部位，象征樂句過渡。傣那人對琴語微妙變化的認知與識別——具身認知，它根植于環境、扎根于世界，與身體和世界構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環境條件、人際互動和社會生活都對認知有制約和塑造作用，所以是識別不同琴語的重要依據。

不同類別琴語框架構思的分析：模仿傣語聲調，琴語與傣語聲調同頻，只是進行了加花與變奏，其輪廓呈現一致；在行為場景的描述中，通過彈奏技巧和表現力所產生的音響效果，來呈現故事或現實生活中的畫面場景，以及不同意境中的氛圍。約定俗成的符號象征，以特定的旋律進行符號的“所指”，以此呈現不同琴語的不同意義與文化內涵。

琴語的特征：在傣族音樂中，琴語模仿傣語聲調，實現了音樂與語言的融合。琴語能夠表達各種思想情感，反映傣族人民豐富的內心世界。藝人們可根據自身感受和創意即興彈奏，展現音樂的靈活性與創造性。豐富的彈奏技巧讓琴語更加生動且富有變化。琴語作為傣族族群歷史積累的認知和約定俗成的文化符號，體現了傣族的文化傳統與價值觀。戀愛中的琴語表達了傣族人民對愛情的追求與向往，彰顯了他們浪漫的情感世界。通過琴語的傳承，傣族的歷史和文化得以延續，后人能夠了解和感受先輩的生活與情感。此外，用于描述行為場景的琴語展現了傣族人民的日常生活，使音樂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樂曲則由具有不同作用成分的琴語精心構成，共同編織出動人的旋律。

（二）梅里亞姆“三分模式”與“玎三賽”琴語的分析

琴語是族群內部在歷史進程中積累的認知和約定俗成的文化符號。藝人將內心所感與琴語有機組合，以此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琴語的產生類似于梅里亞姆的“三分模式”：“概念—行為—音聲”，具體而言，即“內心的思想情感?語言/手指的行為?琴語”。

琴語的產生過程與梅里亞姆的“三分模式”相似，但聯系更為緊密。其各部分之間呈現出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雙向關系。在闡述具體內容之前，需要首先聲明琴語在族群內部的特殊特征：人們利用音位與語言構成的旋律，可以直接被視為琴語。

內心的思想情感與語言/手指行為之間存在著相互作用的關系。在對民間藝人的訪談中，他們多肯定此點。藝人稱：“心里面想什么就彈什么，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變成旋律來傾訴……”這體現了兩者之間的相互影響。非遺傳承人布俄細旺曾言：“當我極為開心或極度難過悲傷時，我常彈奏玎三賽。此時雖意識尚存，但心似離身，手指在無思想情感的指揮下仍持續彈奏，而這時彈奏出的旋律常最吸引我。我會通過旁人告知或錄音機錄音來對琴語修改或創新……”對此，筆者深有體會。當琴手在極度情緒化的狀態下彈奏時，可能會失去對身體行為的把控，進入類似“附體”的精神狀態，進行無意識彈奏。這體現了兩者之間的反作用。這一環節揭示了藝術創作中無意識行為帶來的意外收獲與創新機會，引發了對音樂演奏中特殊心理和生理現象及其與藝術創作關系的深入思考，促使人們探索思考藝術與情感相互作用的復雜機制。

語言/手指的行為與琴語的相互作用。琴手通過內心的思想情感作用于語言/手指的行為而產生琴語，這是決定作用。琴手聽到他人說話或者歌唱時，會不假思索地以“玎三賽”的彈奏技巧來模仿他人的語言或者歌調旋律；在習得過程中，師傅先口頭教學琴語，當徒弟掌握一定的琴語時再讓徒弟用樂器實踐。這一過程是由聲音或旋律引發的，即琴語反作用于手指運動。這一環節凸顯了“玎三賽”在模仿傣語聲調交流時的獨特功能，顯示了聲音和旋律在教學中的引導作用，強調了琴語在演奏和傳承中的主導地位。這為理解和研究其生成機制與傳承特點提供了理論依據。琴手在創作新琴語時，依據定音位術語“mo sa buan mo shao bing ben”進行操作。琴手通過定音位的發音，先在腦海中構建新琴語的邏輯構想，后通過演唱有機組合的音位，使旋律得以生成。當琴手有感而發時，先在內心形成欲表達的情感或想法，后通過演唱有機組合的音位發出旋律來實現，這體現了內心的思想情感對琴語的反作用。在“玎三賽”彈奏中，運用彈奏技巧是自我反省認識的過程且選用有特定意義，這揭示了琴語創作的過程與方法，并強調了內心構思的重要性。它為理解琴手借琴語表達和創造內心世界作出了深刻的解釋。

這部分研究深入剖析了琴語產生的機制和過程，借鑒并拓展了梅里亞姆的“三分模式”，為民族音樂學中樂器演奏里音樂表達與心理、行為等要素的相互關系研究提供了新視角和新框架。它揭示了琴語在族群內的特殊特征和文化內涵，強調了其在文化傳承中的關鍵地位，這對于獨特音樂文化的傳承與保護具有重要意義。此外，研究還探討了藝術創作中無意識行為的價值與創新可能性，為音樂創作帶來了新的靈感思路，并明確了聲音和旋律在教學中的引導作用。同時，它促進了對演奏者特殊心理和生理現象的理解，加深了對族群內部通過音樂進行交流、表達和傳承的認識，深化了對群體文化及個體作用的領悟，從而增強了對傣族音樂行為和文化的全面理解。

四、結語

本研究以孟定傣族的傳統三弦琴“玎三賽”為核心，全面而深入地剖析了其文化內蘊、歷史演進、音樂術語及琴語呈現等多個方面。

從文化內蘊層面來看，“玎三賽”既是音樂文化的載體，也是民眾情感表達和社會交往的關鍵工具。其琴語系統豐富多樣，通過對自然聲音、傣語聲調的模仿以及對社會生活場景的反映，充分展現了傣族音樂的即興性、表現性和象征性。這種獨特的音樂表達方式與傣族的語言特色、社會生活緊密相連，共同孕育出一種獨特的文化特質。

本研究具有三大顯著特點：首先，系統梳理了“玎三賽”的歷史發展脈絡，明確了其主要流傳區域和歷史階段的特點，為其起源和傳承提供了有力的證據。這為后續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其次，細致分類和分析了“玎三賽”的形制部件、演奏技巧及定弦調弦術語，揭示了傣族獨特的命名邏輯和文化審美，對挖掘傣族文化的內涵和特色具有重要意義。最后，創新性地運用梅里亞姆的“三分模式”來分析琴語，清晰地展現了琴語生成過程中內心情感、語言/手指行為與音聲的相互作用，進一步探討了“玎三賽”在音樂表達和文化傳承方面的重要意義，構建了理解傣族音樂文化的新理論框架與支撐。

總之，本研究為探索傣族“玎三賽”傳統樂器音樂文化提供了新視角與新資料，增進了對傣族音樂文化的理解與欣賞，有助于傣族更有效地傳承與發展其民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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