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

一年深秋，生產隊的蘋果快熟了，母親怕我上果園籬笆外的那條路瞎溜達，招人嫌，就讓我跟著遠在外鄉當老師的父親去學校待上一陣子。

父親白天上課，晚上批改作業，有時還要去家訪，根本沒時間管我。為了不讓我無聊，另一個老師讓他的兒子大頭帶著我玩。我們漫山遍野尋找干癟的酸棗、酸甜的野山楂和掛在枝頭的柿子，也算開心。

一天，眼尖的大頭看見一家農戶的院子里有兩棵高大的蘋果樹。朝陽的一面，蘋果已經染上了一層紅暈，半紅半青，煞是好看。我舔著嘴唇，咽著唾沫。

大頭看到后，拉著我悄悄靠近院子。確定沒人后，他找來一根長棍，然后朝我狡猾地一笑，把長棍塞到我手里。他讓我打第一棍，但我的手一直哆嗦，始終不敢動。大頭看我這副模樣，奪過棍子，指著旁邊的一個高坡說：“去！你到上面放哨！”

我爬上坡，賊頭賊腦地左顧右盼，緊張得出了一身汗。不一會兒，大頭便用前襟兜著蘋果跑來了。那些蘋果雖沒熟透，卻帶著特殊的香味。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夜幕降臨，我們兜著剩下的蘋果，打算趁大人不注意潛入屋內，把蘋果藏起來。不料，在學校大門口，我們和我父親撞了個滿懷，蘋果骨碌碌地滿地跑。

大頭看到我父親，連忙轉身跑了。我父親看著大頭的背影和滾落一地的蘋果，便全明白了。他抬起手，兩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我的臉上。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耳光打蒙了，竟忘了哭。夜色朦朧中，我看不清父親的臉，但那肯定不是我記憶中父親的臉。我印象中的父親，永遠是一副慈祥的面孔，對人和藹，從不高聲說話，更不用說動手打人了。父親的巴掌讓我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

接著，父親把我提起來，嘴里氣憤地喊道：“這么小的娃兒就會偷東西了！”

當夜，父親帶著我，兜著那些蘋果，翻過兩道溝梁去給農戶賠禮道歉。

走時，農戶大爺硬塞給我兩個又大又紅的蘋果。推卻不了后，我看見父親摸出兩塊錢悄悄壓在了農戶大爺的煤油燈下。

回來的路上，父親的語氣恢復了溫和：“娃兒，窮不可怕，沒好吃的也不可怕，因為我們可以努力掙錢，去買想吃的東西。最可怕的是什么呢？是用錯誤的方法去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父親的這番話，一直記在我心里。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管我從事哪方面的工作，都堂堂正正做人，沒有再動過一絲邪念。

（選自《意林·少年版》2022年第18期，略有改動）

這篇文章和前一篇文章《毽子里的銅錢》有類似之處，都是通過文中“我”童年的親身經歷，以小見大地講做人的道理，不同之處是第一篇文章中的老師是對“我”正確的行為給予肯定，而這篇文章是父親對“我”錯誤的行為給予糾正。

文章開篇點題，為下文“我”偷蘋果的行為做了鋪墊。縱觀全文，蘋果是其中的重要線索，整個故事因蘋果而起，圍繞蘋果而展開。故事情節緊湊，同時又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先講“偷果”“藏果”，接著被父親發現挨了打，還被帶去“還果道歉”。正當大家為“我”捏一把汗時，農戶大爺不但沒批評“我”還白送兩個蘋果。因為推卻不了，父親悄悄地付了錢。最后，父親對“我”的一番教育升華了文章主題，也讓“我”明白了要堂堂正正做人，不能用錯誤的方法去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整篇文章層次清晰，敘述做到了有詳有略。

本欄目插圖：趙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