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我遇到一件不愉快的事,為了轉移注意力,便想翻會兒書。我看的其實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雜志,里面卻藏著一個大世界。
一位作者如此想象:桑樹上的鳥鳴是紫色的,因為吃了桑葚;梨樹上的鳥鳴是白色的,因為飲了梨花蜜;榆樹上的鳥鳴是一嘟嚕一嘟嚕的,像榆錢兒;泡桐樹上的鳥鳴是一朵又一朵的,像泡桐花;無花果樹上的鳥鳴是透明的,帶著禪意……
另一位作者告訴我們:已知的最早的生命,是原生的單細胞生物。人們歷來都認為生物與非生物有質的區別。不過,現在的科學家已不再接受這種將生物與非生物截然分開的設想,而把生物看作是由非生物自然進化而來的。
一位科幻文學作家則提醒我們:平行宇宙理論的出現,使宇宙的廣闊度又增加了許多個數量級,使人跡未至的蒼茫空間又復制了無數個。這種宇宙與人類在大小上的對比令人觸目驚心。這種對比其實是一個明確的啟示,召喚著人類走出微塵般的地球搖籃,去填補那巨大的空白。
從可東臨以觀滄海的碣石,到其葉沃若的陌上之桑,再到求其友聲的嚶嚶鳥鳴,最后到凝望與諦聽這一切的我,這中間究竟經歷了什么樣的過程?而這個“我”,可以是整日與書為伴,煩惱時還要靠書來解惑的“我”,也可以是這本雜志中一位小說家筆下那位為安一個燈泡而發愁的獨居老太太,還可以是另一位小說家筆下一個憨厚的鄉間農人,質樸沉默如黃土,毫無怨言地勞作,照顧久病的老妻。而這一切,都置身于廣闊到我們難以想象與理解的宇宙之中,無論是時間維度,還是空間維度,我和我所面對的這一件小小的事,都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樣說,并非要消解現實世界的意義,或墮入徹底的虛無,而是提醒自己,“我”之外,還有一個“無我”卻永恒存在的世界;我面對的這件轉瞬即逝的小事之外,還有那些意義久遠、永不衰朽的事件。在一個過于強調自我的時代,是否可以稍稍學著將自己隱入塵煙,靜靜仰望那壯麗的宇宙云圖?
(摘自2024年第11期《讀者·校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