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低空經濟如何高飛

低空經濟是依托低空空域，以各種有人駕駛和無人駕駛航空器的各類低空飛行活動為牽引，輻射帶動相關領域融合發展的綜合性經濟形態，具有產業鏈條長、輻射面廣、成長性高和帶動性強的特點，可發揮提供公共服務、推動經濟發展、支持國防事業建設等作用，是新質生產力的典型代表，也是北京市及各地競相發展的新經濟賽道。北京要推動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應立足低空安全，圍繞低空技術與產業，做強產業鏈上游，完善產業鏈中游，延伸和豐富產業鏈下游。

發展低空經濟有利于提升城市治理水平

低空經濟符合北京市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方向，有利于釋放創新優勢，培育高精尖產業，布局未來產業，促進產業轉型升級。發展低空經濟既能促進順義、大興、房山、亦莊等地的航空制造、新材料、信息技術向更高水平、更高附加值方向發展，也能促進平谷、密云等區的航空物流、低空旅游、短途運輸、航空培訓等現代服務業拓展和創新，為相關產業提供更多就業機會。此外，北京市作為國家首都和超大城市，推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至關重要。發展低空經濟有利于提升城市治理水平，在空中巡警、醫療救援、消防滅火、政務執法等領域發揮特殊作用。同時，還可以推動北京市低空飛行的安全監管體系迭代升級，健全完善安全運行規則、標準和相關監管政策，進一步提升城市安全監管效能。

北京市低空經濟布局始于“十二五”時期的通用航空產業。2008年汶川地震發生后，凸顯了我國在通用航空、應急救援、立體交通等方面的不足。2010年，國務院、中央軍委印發《關于深化我國低空空域管理改革的意見》，拉開了開發低空資源、促進通航發展的序幕，四川、海南、湖南、江西、安徽5省成為全國首批低空空域管理改革試點省份。2011年，北京市制定印發通用航空產業發展規劃。2012年，平谷、密云、延慶等地依托通用機場，推動通用航空產業園建設，相關產業不斷集聚。2021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國家綜合立體交通網規劃綱要》首次提出“低空經濟”。2023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提出“打造生物制造、商業航天、低空經濟等若干戰略性新興產業”，低空經濟由此迎來發展新機遇。2024年全國兩會期間，低空經濟作為“新增長引擎”之一，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提出“深化綜合交通運輸體系改革，發展通用航空和低空經濟”，作為新質生產力的低空經濟被提升為國家戰略。9月底，北京市出臺《促進低空經濟產業高質量發展行動方案（2024–2027年）》，開啟了首都低空經濟發展的新篇章。

北京發展低空經濟的優勢與短板

北京在低空經濟領域的市場主體數量多，活力強，具備良好的產業發展基礎。據相關統計，北京擁有低空經濟企業3744家，數量居全國第三，其中，低空經濟鏈主企業145家，位居全國第一；上市企業35家、國家級專精特新企業數35家、高新技術企業數213家，均位居全國前列，集聚優勢明顯。根據相關機構研究，結合企業聚集度、資本活躍度、環境友好度等因素，北京在全國城市低空經濟“鏈接力”中排名第一位。

作為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北京的科技創新能力強，低空科研資源豐富，機構實力雄厚，聚集了航天、航空、航發、電科等央企研究院，以及清華、北航、北理工、中科院等相關研究院所，擁有時空信息精密感知技術全國重點實驗室、車路一體智能交通全國重點實驗室、自主智能無人系統全國重點實驗室等7家與低空經濟相關的全國重點實驗室。科研技術先進，低空飛行器整機研發、動力系統、低空運行、飛行控制關鍵技術、核心零部件、地空通信技術等優勢明顯。技術攻關能力強，低空經濟專利有效量5700件，位居全國首位。

位于北京的軍隊、部委、央企等單位數量多，因此在低空經濟應用場景方面，呈現出多元化需求的特點。應急救援、巡查巡檢、森林消防、農林植保等公共服務以及無人機防御、反制等軍民融合類場景應用豐富，航空駕照培訓、航空研學、低空旅游等消費類業態培育成熟度高，居民消費意愿強，市場需求大。

北京擁有較為完善的低空基礎設施。截至目前，北京市擁有海淀、昌平定陵、延慶八達嶺、密云穆家峪、平谷石佛寺等10個通用機場，并在環球影城、奧林匹克森林公園等地建設了若干直升機起降場。擁有已經批復的管制類低空空域總面積達2800余平方公里，主要分布在海淀、密云、延慶、平谷、昌平、懷柔、通州等區，可滿足低空生產科研、農林植保、應急救援等飛行活動。延慶、海淀、平谷等區建設了低空智能管控平臺、電力及能源等配套設施。此外，截至2024年6月，北京已新建5G基站1.42萬個，累計達到12.16萬個，每萬人擁有5G基站55個，名列全國首位，為未來融合空管和低空經濟發展創造了良好條件。

從產業聚集度來看，北京市低空經濟產業主要集中在延慶、豐臺、房山等區，聚集度較高。2023年，全市低空經濟產業規模約500億元，占全國的10%。其中，豐臺區為390億元，房山區為30億元，延慶區為25億元。延慶區是全國首批民用無人駕駛航空試驗區，也是北京市無人駕駛航空示范區，已聚集航天時代飛鴻等110余家無人機企業，涵蓋低空飛行器研發設計、傳感設備、組裝制造、教育培訓、飛行反制等多個領域。豐臺區聚集了航天十一院、中國通號、交控科技等50多家低空經濟相關企業，其中，無人機企業16家，在無人機研發制造、科技成果轉化、智能管控等領域具備領先優勢。房山區打造北京智能航空器房山測試基地，引進了航景創新、北京海利天夢、中電科翌智航等20多家企業。海淀區無人機研發機構和企業主體多，并依托海淀機場開展無人機測試、通用飛機維護維修、城市保障等業務。密云區依托穆家峪機場打造“通航小鎮”，駐場企業12家，開展航空展覽、組裝維修、教育培訓、低空游覽等業務。平谷區石佛寺機場駐場企業5家，依托機場開展通用飛機維護維修、航校培訓、器材租賃、應急救援、私人飛行等業務，積極建設“無人機小鎮”。

當前，我國低空經濟處于起步期，從國家到地方都處于探索發展階段，國家層面的體制機制、措施政策等體系有待建立。北京市對產業定位、空間布局，以及人才、金融、貿易、監管、安全保障等政策體系、機制等方面有待完善細化。目前，尚未建立起軍地民常態化協作機制，部門“各管一攤”，缺少溝通聯動，未形成發展合力。

此外，北京還存在低空資源有待釋放、產業轉化落地不足、低空基礎設施有待升級等短板。

具體來看，首都的防控要求高、空域標準高，空域申請、審批程序不夠便捷，時效性較低。企業適航審定需求量大，但適航審定服務能力和效率亟待提升，無法滿足低空經濟高速發展需要。國內無線電頻譜資源較為稀缺，低空、通航、民航等無線電頻譜存在交叉，不利于各自管理。低空經濟發展所需的科研人才、管理人才、操控人員等較為稀缺，研發教育優勢有待在低空領域釋放。

受要素成本高、產業禁限等因素影響，北京的無人機和電動垂直起降航空器（eVTOL）整機、零部件等科技研發成果本地轉化率低，特別是eVTOL尚處于研發起步階段，對產業的帶動作用不強。產業鏈上游核心原材料及關鍵零部件制造等環節本地自主能力不強、供給不足，采購成本較高，應用場景有待拓展。目前北京的低空應用場景主要集中在駕照培訓、應急救援、農林植保等傳統領域，在城市空中交通、無人機低空貨運、eVTOL城市空中交通、城市物流等新興應用場景較少。

與此同時，北京的通用機場使用效率不高，服務于低空飛行的配套設施不完善。無人機、eVTOL等新型航空器起降場地、蜂巢、飛行服務站、專業維修站、中試及檢測實驗室建設數量不足，與交通樞紐、物流場站連接不夠。低空智能信息網、低空飛行數據平臺及低空監管服務平臺等低空新型基礎設施尚未建設，5G–A、ADS–B等低空基礎設施還需完善，低空服務保障能力有待提升。

圍繞低空安全主線完善產業體系

以低空安全為主線，北京應堅決守牢首都安全底線，統籌好發展與安全，始終把低空安全擺在首位，堅持底線思維，科學謀劃、充分論證、穩妥實施。立足北京空域條件有限、安全標準高等特點，充分發揮產業集聚優勢和要素資源優勢，搭建低空經濟政策規劃管理體系，科學謀劃功能布局，以低空安全為切入點，培育發展特色產業，打造成為全國低空經濟的研發創新中心、技術標準中心、低空安全飛行標桿城市、低空智聯應用標桿城市，以及新通航新服務新業態融合發展高地。

在健全低空經濟產業生態方面，北京應發揮各類高校院所、科技企業的創新引領作用，做強科技創新環節。推動科技成果落地轉化，積極布局無人機、eVTOL、飛行汽車等關鍵產品制造，加強與京津冀腹地形成產業鏈協作。聚焦北京重大政治活動，打造攻防一體、智能決策、全域多維的無人機反制體系，構建北京低空安全新優勢。完善低空智聯網體系，加強低空經濟與商業航天、人工智能、綠色能源等領域融合發展，培育產業融合發展新業態。

在優化低空經濟產業空間方面，北京應加強低空經濟分工、協作、聯動。延慶區發揮無人駕駛航空示范區優勢，壯大研發制造、場景開發、飛行服務等環節。密云區、平谷區完善固定基地運營商（FBO）功能，做強飛行保障、航空培訓、航材交易、航空科普等環節。海淀區促進創新成果就近落地轉化，依托海淀機場開展無人機測試、城市低空保障等業務。豐臺區發揮航空航天總部優勢，加快無人機核心零部件、飛控系統等研發創新，規劃建設低空經濟產業園。房山區壯大無人機企業研發、生產和銷售等環節，增強系統集成能力，推動軍民融合產業發展。亦莊地區加強無人機與低空裝備制造，促進低空經濟與商業航天融合發展。大興區加強適航審定服務，促進區域低空經濟發展，加強氫能等新型無人機研究開發，培育發展未來產業。

在上述發展思路的指引下，北京要推動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應立足低空安全，圍繞低空技術與產業，做強產業鏈上游，完善產業鏈中游，延伸和豐富產業鏈下游。

在產業鏈上游，北京可依托科技創新平臺，突破關鍵共性技術，支持重點實驗室、技術創新中心、產業創新研究院、無人機研究所等市級以上科技創新和公共服務平臺，牽頭建立創新聯合體和新型研發機構，開展低空領域顛覆性技術創新和關鍵共性技術研發和產業化。持續增強企業自主創新能力，支持頭部企業、鏈主企業聯合高校和科研院所，圍繞飛行器整機開展產業鏈協同創新和模式創新，推動中小微型航空發動機、機載系統、航電系統、航空材料等領域關鍵技術升級。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培育一批低空經濟科技領軍企業。推進低空制造業集群化發展，發揮企業、行業協會等效能，吸引一批戰略性、標志性、引領性重大項目落地。

在產業鏈中游，北京應運用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新一代信息技術，提高低空飛行服務系統的響應速度和各項飛行數據處理能力，提升低空飛行保障主體管理水平，加大專業技術人員培養力度，優化服務質量。建立健全覆蓋飛行器整機、機載系統、零部件、元器件及材料的全產業鏈檢驗檢測體系，優化檢驗檢測認證服務模式。落實《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管理暫行條例》相關要求，加強低空無人飛行器管理能力建設，發揮空管終端作用，開展跨區低空飛行計劃審核通報，推動空域資源靈活、動態和高效使用。

在產業鏈下游，北京應堅持需求牽引，加強應用場景建設，激發各區發展低空經濟的積極性。延慶、密云、平谷、房山等區依托低空資源，有序開展京津冀及周邊地區的支線物流配送、航空旅游等服務，延伸低空經濟腹地，助力生態涵養區探索鄉村振興新路徑。深挖政府、國有企事業單位對于低空產品和服務的應用需求，開發開放一批市政管理、巡查處置、電力巡檢、河湖巡查、公路巡檢、醫療救護、應急救援、農林植保、物流配送等公共服務領域示范應用場景。鼓勵低空運營企業開展無人機操控、通用飛機飛行、航空法律法規等培訓業務。

實現千億產業規模的六大路徑

根據《促進低空經濟產業高質量發展行動方案（2024–2027年）》，北京將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力爭通過三年時間，實現低空經濟相關企業數量突破5000家，低空技術服務覆蓋京津冀、輻射全國，低空產業國際國內影響力大幅提高，產業規模達到1000億元。為此，建議北京市可通過六大路徑來實現這一目標。

一是完善政策體系。落實《促進低空經濟產業高質量發展行動方案（2024–2027年）》，出臺人才、金融、資金等要素保障政策，以及低空基礎設施建設、低空安全技術標準，以及空中交通管制、運行規則、數據應用等配套政策，引導規范和培育扶植相結合，促進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通過高精尖產業引導基金、商業航天和低空經濟產業投資基金等引導相關產品在京規模化量產。

二是提高空域管理能效。根據《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管理暫行條例》，在具備管控能力的基礎上，研究論證進一步放開生態涵養區真高120米以下非管制空域作為無人駕駛航空器的適飛區域，為企業提供更多就近開展適飛活動的空間。圍繞企業和市場需求，結合空域情況，打造市內聯通、市外可達的航線、航路，功能上“先公共服務，后商業運營”，最大化賦能空域資源。依托郊野公園，加強電子圍欄等技術應用，建設一批無人機娛樂飛行公園，豐富低空消費場景。除了生態涵養區間的低空航路，在主城區、三城一區及平原新城之間，沿河道和綠化帶開發若干低空航路，打造城市立體交通。

三是加快適航審定和標準制定。發揮首都科研機構、高校院所技術、人才優勢，建設低空適航審定中心，研究制定全國適航審定、檢驗檢測、安全監管等行業標準，推動適航認證、檢驗檢測等相關產業資源在京集聚，提升北京發展低空經濟的核心競爭力和吸引力，樹立行業權威性。圍繞低空國際標準、國家標準、行業標準，發揮國家部委在京聚集的優勢，支持高校院所、機構、企業開展航空器、信息基礎設施、低空航路、起降場（點）等相關標準研究，率先在全國形成統一標準，引領全國低空經濟發展。

四是提升完善低空基礎設施。完善海淀、延慶、密云、平谷等機場設施，加大對通用機場的綜合利用，建設服務各類低空飛行器的起降場地、蜂巢、能源站、緊急備降、停機設施、檢修設施、固定運營基地、保障站等。加強低空飛行指揮、氣象保障、電磁環境監測等設施建設，支持通感一體化（ISAC）等新技術融合應用，構建低空智聯網絡體系，打造低空飛行數字底座，提升服務保障能力。

五是推進低空經濟與衛星互聯網、商業航天的融合發展。堅持產業融合化、集群化、生態化發展，推進衛星互聯網運行控制中心、科技創新平臺和運營服務平臺建設，重點突破核心算法、測試系統、先進材料、特種技術等產品的研制開發，將相關技術、產品應用到低空經濟中，強化衛星互聯網對低空經濟發展的有力支撐。探索“低空+遙感”商業化應用，為自然資源、生態環境、交通運輸、應急管理等領域提供穩定、精準的遙感、氣象服務。

六是促進區域協同與開放合作。落實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發揮延慶、平谷、密云及天津、河北等空域資源優勢，促進空域共享、場景共建，打造京津冀低空經濟一體化發展模式。圍繞小試中試、產業鏈延伸等環節，充分發揮西藏拉薩、新疆和田、青海玉樹等支援協作地區的空域、應用場景優勢，研究通過支援合作資金引導企業在當地進行產業布局，促進北京企業做大做強。發揮低空技術研發、無人機裝備制造及服務等優勢，加強與歐洲、中東等地區合作，支持頭部企業“走出去”，加快布局海外市場。

（作者單位：投資北京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