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轉型升級示范區建設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研究

摘要：研究目的：基于2006—2021年中國152個老工業和資源型城市的面板數據，將產業轉型升級示范區建設作為準自然實驗，探究該政策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研究方法：超效率SBM模型，漸進雙重差分模型。研究結果：（1）示范區的設立能夠顯著提升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且這一結論在經過多輪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同時，這一影響存在明顯的推廣效應。（2）機制檢驗表明，示范區建設能夠通過產業集聚、環境規制與技術創新三條路徑提升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3）異質性分析發現，示范區建設的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提升效應在老工業城市和集群式示范區中更為顯著，在資源型城市與單一式示范區中相對較弱，在復合型城市中尚未顯現。研究結論：應持續優化并推進示范區建設，加強政策扶持力度，積極引導產業集聚，強化環境規制與支持技術創新，因地制宜細化政策安排，探索多元化產業轉型路徑，合力推進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提升。

關鍵詞：產業轉型升級示范區建設；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資源型城市；老工業城市

中圖分類號： F293.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158（2024）10-0105-10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資助項目（72274114）；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科學基金資助項目（72204151）；山西省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2023KY485）。

土地作為城市“生產—生活—生態”空間的基本物質載體，其綠色利用效率是生產要素投入系統與土地利用產出系統在城市空間上的綜合映射[1]。提升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ULGUE）既是中共二十大“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的內在要求，也是構建綠色發展方式和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2]。截至2022年，中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達到65.22%①，城市建成區卻僅占國土面積的0.6%②。伴隨著人口的高度集聚與土地的有限供給，土地利用效率與生態環境改善滯后于城市發展等問題逐漸顯現[3]。其中，老工業和資源型城市過度依賴重工業與自然資源的粗放型發展模式使其在土地利用方面難以進行科學規劃，加之資源采集、加工和運輸等經濟活動對土地的大量需求，該類地區更容易產生土地用途單一、浪費嚴重、基本農田侵占和生態環境惡化等“經濟—環境—生態”問題。在此背景下，提升ULGUE不僅是優化國土空間布局和實現土地要素高效配置的關鍵路徑，更是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貫徹可持續發展理念、推動綠色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

產業轉型升級作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動力，不僅能夠解決要素驅動發展過程中“生產要素規模報酬遞減與稀缺資源瓶頸”這兩個基本問題，還有助于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緩解環境污染壓力，是實現經濟效益與環境質量雙重目標的關鍵路徑。長期以來，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依靠重工業建設與自然資源開發，為我國經濟發展和現代化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但20世紀90年代后，資源枯竭、環境污染和生態退化等“資源詛咒”逐漸凸顯，并面臨著中長期工業發展“路徑鎖定”的時代困局[4-6]，產業轉型升級已成為老工業城市與資源型城市突破轉型困境與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抓手。為此，2017年，國家發展改革委等五部委發布了《關于支持首批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產業轉型升級示范區建設的通知》，開啟了產業轉型升級示范區建設之路，并于2019年確定了第二批示范區名單。在此背景下，本文試圖回答以下問題：產業轉型升級示范區建設（以下簡稱“示范區建設”）是否提升了ULGUE？其內在機制是什么？有何異質性表現？上述問題的回答對進一步完善與推動示范區建設體系、提高ULGUE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為此，本文基于2006—2021年中國152個地級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的面板數據，利用超效率SBM模型和漸進雙重差分模型就示范區建設對ULGUE的影響展開系統考察。

從與本文密切相關的文獻來看，示范區建設對產業結構[7]、創新[8]、碳減排[9]與低碳轉型[6]產生正向影響的同時，ULGUE也會受到低碳城市試點[10]、碳排放權交易試點[11]、林長制[2]、環?？己薣12]、區域一體化[13]、“寬帶中國”建設[14]等外生政策的沖擊。由此可見，學界關于示范區建設與ULGUE方面的研究已頗為豐富。事實上，自示范區建設公布與實施以來，各級政府積極響應、支持并推進相關政策落地，不僅初步實現了預期目標[7]，還釋放了豐富的經濟與環境紅利。同時，其引發的一系列經濟活動的重構和調整均離不開土地這一基礎性資源，并最終反映到土地利用狀況上，對ULGUE產生深刻影響，但目前尚未有文獻將二者置于同一分析框架之下進行考察。因此，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其一，著眼于示范區建設視角，探討其對ULGUE的影響效應，不僅有利于彌補現有研究的不足，也能夠為示范區建設的優化推進和土地利用模式的綠色轉型提供參考；其二，從產業集聚、環境規制與技術創新3方面探尋示范區建設影響ULGUE的內在傳導機制，在明晰影響機理的同時，為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提升ULGUE提供路徑支撐與決策依據；其三，基于稟賦類型和集群狀況兩大維度揭示示范區建設影響ULGUE的異質性表現，為不同城市因地制宜優化政策內容、提升ULGUE指明側重方向。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1.1 示范區建設與ULGUE

隨著傳統理論所強調的經濟自我清潔能力不斷受到質疑[15]，政府干預作為平衡經濟增長與環境保護的關鍵力量，逐漸成為經濟綠色發展領域關注的焦點[16]。在此背景下，示范區建設旨在通過政策支持和年度評估相結合的方式，推動示范區城市基于土地利用之上的經濟結構調整和綠色清潔發展。具體而言，中央政府出臺一系列優惠政策并設立專項資金支持和引導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發展，并對各示范區建設效果進行年度評估。對于年度評估結果為優秀的示范區，將進一步加大中央預算內資金、改革創新試點、土地以及投融資領域的支持力度；而政策效果不明顯的示范區，將被取消示范區資格，并不再享受相應政策優惠。在激勵與約束機制的共同作用下，示范區建設能夠以土地利用為落腳點，從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兩方面賦能ULGUE提升。具體地，示范區建設支持示范園區采取自主開發建設和產業定向開發相結合的方式，加快推進土地開發再利用，根據土地規劃用途和產業類別確定供地方式，合理安排土地開發時序。在此基礎上，一方面，示范區城市以區域振興和產業振興為目標，以產業結構調整和城市更新改造為重點，統籌推進營商環境優化、創新能力提升、傳統產業改造、新興產業培育、產業園區建設與產城融合發展，從而激發城市發展活力和內生動力，推動城市經濟穩步增長。另一方面，示范區城市政府采取新能源發展、產業結構調整、綠色技術推廣等措施助力節能減排降耗，相關企業通過提高綠色技術研發、更新節能環保設備等方面推動綠色生產，共同推進城市綠色發展[9]。在經濟效益與環境效益的共同加持下，附著于城市有限土地上的生產活動可以實現產出能力和污染減排的雙重改善，從而推進ULGUE提升[10，14]。由此，本文提出：

理論假說1：示范區的設立對ULGUE具有積極正向作用。

1.2 示范區建設影響ULGUE的內在機制

產業集聚機制。示范區建設強調加強特色園區建設，引導產業向園區集聚。具體而言，示范區建設能夠通過“市場接近效應”與“生活成本效應”所形成的循環積累因果機制，促進產業集聚水平不斷提高。在此基礎上，一方面，區域內部不同要素之間關聯程度不斷加強，通過基礎設施共享和中間產品再次利用，有效推動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生產規模的擴大與經營成本的降低，提升單位城市土地的經濟產出；另一方面，區域內企業通過共享清潔治理設備與污染減排經驗，帶動綠色清潔關聯產業發展的同時，有效提升環境治理并降低污染排放，為ULGUE提供有力支撐。

環境規制機制。示范區建設通過對落后產能和過剩產能進行淘汰，對高耗能和高排放項目進行限制，對符合環境準入標準及使用環保專用設備的企業進行支持等一系列措施，共同強化示范區內的環境規制力度。在此基礎上，環境規制不僅能夠通過限制和規范經濟活動、加強環境評估審查等硬性約束方式減少對土地資源以及生態環境的破壞[17]，還會加重重工業與資源型企業的環境治理壓力、增強高新技術與新能源企業的經營優勢，推進資本、土地、勞動等生產要素在企業間乃至行業間的流動與重置，從而實現經濟增長與土地綠色利用的雙贏，驅動ULGUE穩步提升。

技術創新機制。示范區建設強調推動產業轉型升級由依靠要素驅動向依靠創新驅動轉變。中央財政資金和金融政策的支持為示范區城市的創新活動提供了資金來源，緩解了地方政府的財政壓力，有利于地方政府搭建產學研一體化平臺，通過產學研用深度融合促進技術創新，并推動相關技術在政府管理和企業生產中的應用與推廣[9]。與此同時，創新驅動的集約型模式作為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打破“資源詛咒”與“路徑鎖定”的關鍵[6]，不僅能夠提升產出能力，還可以有效降低污染物排放，使得附著于土地的生產活動在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兩方面都得到有效改善，從而賦能ULGUE提升[10，14]。綜上，本文提出：

理論假說2：示范區建設通過產業集聚、環境規制與技術創新三條路徑作用于ULGUE。

1.3 示范區建設影響ULGUE的異質性效果

稟賦類型異質性。老工業城市與資源型城市在產業基礎與經濟發展方式方面的不同可能會影響示范區建設的ULGUE提升效果。具體來看，老工業城市雖然具備雄厚的工業基礎，卻面臨著產業層次低、發展方式粗放以及基礎設施落后等“路徑鎖定”問題。同樣地，資源型城市雖然具備豐富的自然資源，卻也因此形成了諸如產業結構單一、環境污染以及過度依賴資源開發等“資源詛咒”弊端。與此同時，復合型城市（即同時為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由于兼具“路徑鎖定”與“資源詛咒”的雙重發展困境，短期內依托示范區建設推進現代化產業體系、提升ULGUE的難度較大。

集群狀況異質性。在18個示范區所對應的26個地級市中，既存在單一式示范區（如山西長治），也存在集群式示范區（如吉林中部），不同的布局方式可能會對ULGUE產生差異性影響。與單一式示范區不同的是，集群式布局下的示范區城市受益于毗鄰的區位優勢，其文化相似度、經濟融合度、知識互補度與產業關聯度均處于較高水平，使其在推動區域內分工協作、研發合作與生態環境協同治理方面更具優勢。此外，由省級政府統籌協調的集群式示范區也更容易形成跨區域協作關系，加之地方政府間“力爭上游、拒絕墊底”的良性競爭，示范區建設的政策效應得以進一步釋放。由此，本文提出：

理論假說3：示范區建設對ULGUE的影響存在基于稟賦類型與集群狀況的異質性。

2 研究設計與變量選取 2.1 模型構建

2.2 變量描述

（1）解釋變量：示范區建設（Did）。利用示范區建設啟動時間虛擬變量與試點城市虛擬變量的交互項表示。具體而言，若城市i在t年被納入試點，則將該城市t年及以后年份的Did賦值為1，否則為0。

（2）被解釋變量：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ULG UE）。指在一定的技術條件下，城市土地利用系統中以土地為核心的生產要素投入系統與產出系統在城市空間上的綜合映射[1]，在強調經濟產出的同時，更加注重土地利用的環境產出，顯著特征是高效化與綠色化[10]。參照已有研究[19-22]，從投入—期望產出—非期望產出三個維度構建指標體系，并使用包含非期望產出的超效率SBM模型對其進行測度。各指標具體內涵如表1所示。

（3）中介變量：①產業集聚（ag），采用城市非農產出與行政面積之比衡量[27]；②環境規制（er），以命令型環境規制強度表示[28]；③技術創新（inv），以《中國城市和產業創新力報告》中的城市創新指數表征，該報告來源于復旦大學產業發展研究院。

（4）控制變量。參考已有研究[10-12]，控制以下變量：①經濟發展水平（edl），以人均實際GDP表征；②利用外資水平（fdi），以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額占GDP的比重測算；③科教支持力度（se），以科技教育支出占財政支出的比重衡量；④基礎設施水平（inf），以人均鋪裝道路面積度量；⑤政府干預程度（gov），以一般公共預算支出占GDP的比重表示。

2.3 研究區概括與數據說明

本文以中國152個地級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為樣本，系統考察示范區建設對ULGUE的影響，將兩批試點的26個地級市作為處理組①，其余126個城市作為對照組。研究區概況方面，國家發展改革委等五部委分別于2017年和2019年批復了兩批共26個地級市進行產業轉型升級示范區建設。其中，第一批包括沈陽市、鞍山市、撫順市、長春市、吉林市、松原市、包頭市、鄂爾多斯市、長治市、淄博市、唐山市、銅陵市、黃石市、株洲市、湘潭市、婁底市、自貢市和石嘴山市18個地級市，主要分布在我國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少量分布在東部地區。第二批包括大連市、大慶市、徐州市、萍鄉市、陽市、平頂山市、韶關市和六盤水市8個地級市，在我國各地區相對均勻分布。

研究區間與數據來源方面，考慮到2006年為“十一五”計劃開局之年，是在新世紀戰略機遇進入上升期以來新一輪宏觀調控后的第一個年份，也是國家首次明確提出節能減排目標、“以環境保護優化經濟增長”等相關理念的時間節點，因此，選取2006年為研究起始年，將研究區間設定為2006—2021年。所涉及數據中，除示范區建設數據源于國家發展改革委網站外，其余指標均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中國城市建設統計年鑒》。價格變量均平減至2006年基期水平，缺失數據使用平均增長率補齊。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

3 實證結果與分析 3.1 平行趨勢檢驗

3.2 政策效應評估

在進行回歸之前，本文對各變量進行了方差膨脹因子檢驗，VIF最大值為2.91，均值為1.69，遠小于10，因此不存在多重共線性。此外，Hansman檢驗與時間效應聯合性顯著檢驗表明，應選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表3列（3）—列（4）結果顯示，無論是否納入控制變量，核心解釋變量（Did）的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意味著示范區建設的開展顯著提升了示范區的ULGUE，初步驗證了理論假說1。

進一步，隨著示范區范圍由部分城市推廣到更多城市，其政策效果可能存在批次性變化。示范區建設能否持續提高ULGUE，即其是否存在推廣效應，不僅是政策效應評估的重要方面，也是繼續推廣該政策的重要依據?；诖?，參考已有文獻[14，31-32]，將2017年和2019年納入示范區的城市定義為第一批和第二批，并對第一批次和所有兩批次分別進行回歸，相應的回歸年限為2006—2019年和2006—2021年。如表3所示，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隨著示范區范圍的擴大，核心解釋變量（Did）系數的顯著水平（t統計量）均呈現上升趨勢，表明該政策的推廣能夠帶來ULGUE的持續提升。但在系數大小方面，隨著第二批示范城市的納入，政策效應呈現減弱趨勢，原因可能在于，第二批示范區于2019年批準，從政策的實施到落地僅覆蓋兩年多的時間，從建設周期來看，一些建設項目特別是大型項目還未完全建成，相關政策體系、規劃設計和監督管理等方面的工作仍有待完善，導致政策紅利尚未充分釋放。隨著時間的推移，第二批示范區建設對ULGUE的提升作用可能進一步加強。

3.3 非隨機性檢驗

對上述政策效應評估準確性造成威脅的來源之一是處理組選擇的非隨機性。具體來看，省級及中央政府一般會根據各城市的基礎條件、工作力度、改革創新舉措以及示范作用，決定是否推薦申報與批準建設示范區。事實上，國務院辦公廳2017年發布的《關于對2016年落實有關重大政策措施真抓實干成效明顯地方予以表揚激勵的通報》（以下簡稱《通報》）明確指出，對老工業基地調整改造力度較大，支持傳統產業改造、培育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承接產業轉移和產業合作等工作成效突出的城市，優先支持設立產業轉型升級示范區和示范園區。由此可知，樣本可能存在一定的非隨機性。

因此，借鑒已有研究的思路[9，33-34]，將是否為《通報》表揚激勵的城市①、是否為“兩控區”、是否為省會城市、是否為經濟特區、是否為沿海城市以及是否為北方城市作為影響示范區選擇的先決因素（Zi）。在此基礎上，首先將先決變量（Zi）和三階時間趨勢項（f（t））進行交乘，其次將先決變量（Zi）與政策推行前后項②（post）進行交乘，然后將先決變量（Zi）和年份虛擬變量（t m）進行交乘，以控制先決變量對ULGUE的多維時間效應，改進后的模型如下：

3.4 穩健性檢驗

3.4.1 安慰劑檢驗

為排除未觀測到的遺漏變量以及非隨機的城市特征對政策效應評估所產生的干擾，利用隨機生成示范城市的方法進行安慰劑檢驗。具體而言，隨機模擬產生兩批共26座城市作為“偽”處理組，進行回歸后得到“偽”政策虛擬變量Did_r的估計系數，并將該過程重復500次。由圖2可知，“偽”處理組Did_r的估計系數大多集中在0值附近，明顯異于真實估計值0.056，表明政策效果并非來自于非觀測的遺漏變量和非隨機的城市特征，再次驗證了本文的核心結論。

3.4.2 反事實檢驗

在示范區建設啟動之前，中國已開展多年的區域轉型與產業升級政策，如《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規劃（2013—2020年）》與《全國老工業基地調整改造規劃（2013—2022年）》出臺了眾多關于優化經濟結構轉型與提升產業競爭力的目標要求，這些基礎性政策的實施不僅是示范區建設的基礎，也可能更早地作用于ULGUE。因此，借鑒謝皖東等[35]的研究思路，將示范區建設的時點逐年提前以進行反事實檢驗。表5列（1）—列（3）顯示，前置1年的結果仍舊在1%水平上顯著，前置2年在5%水平上顯著，前置3年及以上的不顯著，且系數值隨前置年份的增加逐年減小，這表明ULGUE確實受到了基礎性政策的影響，而示范區建設的實施則進一步強化了這一正向影響。

考慮到基礎性政策帶來的可能性影響，本文進一步將示范區建設的實施時間提前至基礎性政策出臺時間（2013年），以補充基礎性政策的政策效應，并同樣進行反事實檢驗。表5列（4）—列（5）顯示，當期的結果在10%水平上顯著，前置1年及以上的不顯著，表明該基礎性政策不再受其他政策的影響?？傮w而言，示范區涉及的城市在開展示范區建設前，已經實施了相關的基礎性政策，且相對于非示范區城市已形成明顯優勢。因此，可以理解為示范區建設對ULGUE的提升效果是基于基礎性政策的延伸，示范區建設促進ULGUE的作用是客觀存在的。

3.4.3 PSM-DID

為了降低實驗組與對照組間的系統性差異，本文使用傾向得分匹配（PSM）對樣本進行預處理。具體而言，選取研究期內所有示范城市為處理組，以控制變量為基準，利用逐期匹配法為示范城市匹配特征相似樣本，再根據基準模型進行檢驗。表6列（1）—列（2）表明，不論是核匹配還是卡尺匹配，示范區建設對ULGUE的影響系數與基準回歸無顯著差別，本文結論穩健。

3.4.4 排除其他政策影響

為了排除試點期間其他政策對ULGUE的影響，本文在基準回歸模型中分別加入代表低碳城市試點[10]、碳排放權交易試點[11]與“寬帶中國”建設[14]的虛擬變量進行回歸。表6列（3）—列（5）顯示，在分別控制上述三種政策變量后，Did系數的方向與顯著性與基準回歸一致，說明上述政策未對本文結論的穩健性形成沖擊。

3.5 機制檢驗

根據理論假說2，產業集聚（ag）、環境規制（er）與技術創新（inv）是示范區建設影響ULGUE的三條內在機制。對于上述機制的驗證，在于以下兩點：第一，示范區建設對機制變量的影響；第二，機制變量對ULGUE的影響。對于第二點，現有研究已證實了產業集聚[2，20]、環境規制[17，36]與技術創新[10-11]對ULGUE的正向促進作用。因此，使用模型（2）對第一點進行驗證是本文研究重點。表7列（1）—列（3）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示范區建設能夠促進產業集聚、強化環境規制與推動技術創新，進而正向影響ULGUE，理論假說2得到驗證。

3.6 異質性分析

3.6.1 稟賦類型異質性

考慮到資源型城市與老工業城市不同的設立標準、產業結構與轉型方向可能影響示范區政策效應的發揮，本文依據《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規劃（2013—2020年）》與《全國老工業基地調整改造規劃（2013—2022年）》，將樣本劃分為資源型城市、老工業城市以及兼具二者性質的復合型城市，并分別進行回歸。表8列（1）—列（3）結果顯示，Did系數在資源型與老工業城市樣本中顯著為正，且后者顯著性更高（t統計量），在復合型城市樣本中不顯著。上述現象表明，以制造業為主導的老工業城市能夠受到政府及媒體更多的關注[37]，使其形成更為有效的政策效果[7]；而復合型城市則受阻于同時存在的“資源詛咒”與“路徑鎖定”，短期內難以依托示范區建設提升ULGUE。

3.6.2 集群狀況異質性

為探究政策效應在集群式示范區與單一式示范區的差異，本文借鑒薛飛等[9]的做法，分別設定“集群式示范區”與“單一式示范區”的虛擬變量，并將其與Did進行交互后納入基準模型進行檢驗。表8列（4）結果顯示，兩者的系數均顯著為正，且前者不論是系數大小還是顯著性水平（t統計量）均大于后者，表明集群式布局的示范區建設更有利于提升ULGUE。上述現象表明，以省級政府為統籌協調的集群式示范區建設，能夠在更大程度上促進跨城市間的產業分工協作、技術研發合作與生態環境協同治理，從而有利于示范區建設政策效應的發揮，并更大程度上提高 ULGUE水平。綜上，理論假說3得以驗證。

4 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基于2006—2021年中國152個地級老工業和資源型城市的面板數據，在利用超效率SBM模型測度ULGUE的基礎上，以示范區建設為準自然實驗，運用漸進雙重差分模型系統考察該政策對ULGUE的影響。結果表明，（1）示范區的設立能夠顯著提升ULGUE，且這一結論在經過多輪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同時，這一影響存在明顯的推廣效應。（2）機制檢驗表明，示范區建設能夠通過產業集聚、環境規制和技術創新三條路徑提升ULGUE。（3）異質性分析發現，示范區建設的ULGUE提升效應在老工業城市和集群式示范區中更為顯著，在資源型城市與單一式示范區中相對較弱，在復合型城市中未能顯現。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提出如下啟示：（1）持續推進示范區建設，不斷加強政策扶持力度。一方面，在總結試點地區已有經驗的基礎上，結合其余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的發展需求，穩步有序擴大試點城市范圍。另一方面，應不斷優化并落實示范區在稅收減免、政府補貼、土地規劃和融資便利等方面的政策支持，并可將與土地利用狀況相關的指標納入試點效果評估范圍，充分發揮示范區建設對提升老工業城市與資源型城市ULGUE的示范引領作用。（2）積極引導產業集聚，強化環境規制并支持技術創新，為ULGUE的持續提升提供支撐。示范區建設的過程中，政策設計與制度安排方面應對產業集聚、環境規制和技術創新有所偏向。同時，各地區應通過出臺優化營商環境、加大污染處罰力度、加強支持產權保護和增加科研經費投入等方式，主動強化對上述三大機制的鼓勵支持，賦能ULGUE持續提升。（3）因地制宜細化政策安排，探索多元化產業轉型路徑。中央及地方政府在示范區建設的設計上，應結合各個地區的資源稟賦優勢和產業集群狀況，探索多元化、差異化產業轉型路徑。對于效果明顯的地區，應積極給予嘉獎，并通過樹立典型，加強宣傳等方式，充分激發其產業轉型的積極性；而對于政策效果不明顯的地區，則應重點關注并解決示范區建設中的短板，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有效釋放其政策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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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Demonstration Zones on Urban Land Green Utilization Efficiency

ZHANG Qianhua， BIAN Zhiqiang

（Research Institute of Transition of Resource-based Economics， Shan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Taiyuan 030006， China）

Abstract： The purpose of this study is to systematically examine the impact of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demonstration zones on urban land green utilization efficiency based on panel data from 155 old industrial cities and resource-based cities in China from 2006 to 2021. The research methods are super efficient SBM model and asymptotic double difference model. 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 that： 1） the establishment of demonstration zones can significantly improve urban land green utilization efficiency， which still holds true after multiple rounds of robustness testing. Meanwhile， this impact has a significant promotional effect. 2） The mechanism testing shows that the construction of demonstration zones can improve urban land green utilization efficiency through three paths， i.e.， industrial agglomeration，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3） Heterogeneity analysis suggests that the improvement effect of urban land green utilization efficiency in demonstration zone construction is more significant in old industrial cities and cluster demonstration zones， relatively weak in resource-based cities and single demonstration zones， and not evident in composite cities. In conclusion， it is necessary to promote the construction of demonstration zones， strengthen policy support， actively guide economic agglomeration， strengthen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and support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refine policy arrangements according to local conditions and to explore diversified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paths， which can jointly promote urban land green utilization efficiency.

Key words：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demonstration zone construction； urban land green utilization efficiency； resource-based cities； old industrial cities

（本文責編：陳美景）

①為了將研究樣本統一為地級市層面，剔除第一批試點的寧夏寧東、重慶環都市區和第二批試點的北京京西地區。

①包括長治市、包頭市、沈陽市、吉林市、大慶市、銅陵市、萍鄉市、淄博市、洛陽市、株洲市、自貢市、六盤水市、石嘴山市。

②以最早推行獎懲機制改革的年份為政策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