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人均壽命變長,老齡人口驟升。應對老齡化社會長壽風險,我們急需構建一個與之相匹配的健全且完備的養老金融架構體系。本文通過呈現全球及我國老齡化趨勢,列舉長壽風險特征,并且剖析我國現有三支柱養老保障體系的現狀與存在的問題,試圖探討和研究出一條全面建立健全我國養老金融體系的思路,即從資產配置視角提出養老金長線配置邏輯、從體系架構建設提出養老金多支柱相互轉化機制、從微觀金融維度提出養老金產品設計內涵。
我國長壽風險的特征
基本養老保險采用現收現付制,用當代青年人交的錢去養當代的老齡人,每一波人口高峰老了的時候,后一波人口高峰來了,年輕人的繳費可以接續上來,收支會總體平衡。但現在已經看不到人口高峰了,即使放開二胎、三胎也無法減緩老齡化社會的加速到來。加之我國勞動力人口自劉易斯拐點過去以來早已趨于下滑態勢,適齡勞動人口每年減少數百萬,而65歲及以上老年人占比卻在快速提升。根據預測,中國老年人口撫養比自2015年起一直高于世界水平,預測到2050年左右開始明顯超越發達國家老年人口撫養比,預示著中國老年化程度越加嚴峻。
我國三支柱養老體系現狀
目前,我國養老三支柱整體現狀為:第一支柱占絕對比重,第二支柱其次,第三支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養老保障三支柱呈現嚴重的不平衡局勢。我國三支柱養老體系主要呈現以下特征:
養老體系資金總體規模太低 從宏觀上看,我國三個支柱的養老金總規模約11萬億,相當于100多萬億GDP的不到10%的水平。
而OECD國家養老金的資產總額占各自國家GDP的平均水平在60%左右,其中美國養老金規模最大,約占其GDP的150%;加拿大、澳大利亞、日本的占比水平分別在180%、150%、60%左右。由此可見,我國養老金資金占GDP比例依然偏低。此外,據統計,1998—2022年我國財政對企業養老保險基金的補助資金累計達6萬億元,補貼額度也在逐年增高,在大減稅的背景下,財政也不堪重負。
養老三支柱體系結構不合理 對比國外優秀的養老保障制度體系,我國養老金體系結構極度不合理,第一支柱“一支獨大”,第二、第三支柱發展及替代比率遠不及國外。截至2021年底,我國養老金第一支柱結余6.4萬億,占比45.8%;第二支柱累計4.4萬億,占比31.5%;第三支柱占比僅1.2%。而對比美國企業和個人的第二、三支柱養老保險合計占比高達93.3%。
第一支柱基本養老保險:替代率嚴重不足
替代率不足 任何市場均衡都是由供需雙方決定,老年人口的增加導致現行養老金體系的贍養率不斷增加,一方面領取養老金的人數不斷增加引起養老金需求膨脹;另一方面,由于勞動力數量減少,繳納養老保險的人數會不斷減少,限制了養老金供給。需求與供給兩方面的矛盾打破納什均衡,引來養老替代率逐年走低的態勢。目前,我國養老替代率遠低于世界銀行組織建議水平(70%)。
截至2023年,國家已連續第19年提高企業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水平。以北京市為例,2022年北京全口徑城鎮單位就業人員社平工資為11,297元/月,2023年北京企業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平均水平4,743元/人/月,兩者計算出的養老金替代率大約在42%左右,遠低于世界銀行組織建議的70%合理水平。
各地發展不均 除了資金層面替代率不足以外,在區域布局方面,我國基本養老保險各地發展不均。國務院早在1991年就提出政策要求各地積極創造條件提高養老金統籌層次。2010年通過的《社會保險法》“十二五”規劃等政策文件均提出要實現基礎養老金全國統籌,其后的“十三五”“十四五”規劃均提出類似表述,但目前我國基本養老保險真實的統籌層次仍停留在縣、市一級。 如果扣除政府的財政補貼,全國已有多個省(區、市)出現了當前收不抵支的情況,黑龍江、吉林、遼寧等地每年都需要中央財政補貼才能實現“保發放”。這幾年東北的一些地方已經穿底,于是中央采取了許多措施,包括劃撥國有資本、實行調劑制度等。
資金缺口大 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發布《中國養老金精算報告2019-2050》,在考慮了養老保險單位繳費降費至16%以及延遲退休等各種因素之后,預測全國城鎮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基金累計結余2027年達到峰值6.99萬億元,然后開始迅速下降,到2035年耗盡累計結余。上述累計結余是在考慮了財政補助情況下測算的。如果不考慮財政補助,當期結余在2019年就已是負值,而且下降更快,到2050年為-16.73萬億元。雖然財政補助為縮小當期收入缺口貢獻巨大,但仍難以扭轉當期結余的趨勢性變化。
第二支柱企業/職業年金:
企業年金方面,目前企業年金發展趨勢有三點不足:第一,基金積累規模小;第二,覆蓋企業類型有限;第三,收益受市場波動大,投資類型有限。
基金積累規模小 截至2023年三季度,企業年金全市場積累基金規模超過3.12萬億元,實際投資運作資金規模約3.09萬億元。與基本養老基金超7.5萬億元的體量相比,遠不足其1/2的水平,而對比美國,結果卻恰恰相反,第二支柱是第一支柱養老保障資金的近6倍水平。
覆蓋企業類型有限 截至2023年三季度,全國建立企業年金的企業13.87萬余家,建立年金的企業類型多數集中在大型央企和國企當中,由于年金政策法規及方案規則等限制條款的緣故以及當前社會年輕一代的養老理念還有待提升的緣故,使得企業年金在民營、私營企業以及高新企業層面的建立意愿還略顯不足,企業年金主流客戶仍然未脫離“富人俱樂部”的假名。
可見,我國第二支柱企業年金在覆蓋企業及人群上還有待擴展。
收益受市場波動大,投資類型有限 從投資業績角度來看,我國企業年金歷年市場收益率受宏觀市場波動情況較大,從2012年—2023年第三季度期間,行業算術平均收益為5.12%左右,波動率較大。企業年金投資收益受市場系統性風險β值的影響,故呈現較大的波動幅度。急需匹配一個更加完備和科學的投資收益機制,使得企業年金市場收益更為穩健和長足。
第三支柱個人商業養老保險:產品和模式配置不足
我國第三支柱個人養老保險醞釀已久,最早可追溯到2009年《國務院關于推進上海加快發展現代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建設國際金融中心和國際航運中心的意見》(國務院[2009]19號),該政策首次提出:要適時開展個人稅延型商業養老保險試點,直到十年后,2018年《關于開展個人稅收遞延型商業養老保險試點的通知》(財稅[2018]22號)的出臺,才確立了開展個人稅延型商業養老保險政策的落地。2022 年4月,國務院印發《關于推動個人養老金發展的意見》,個人養老金賬戶制度正式落地,但實施以來開戶較多、繳費較少,實際發展還有待進一步觀察。目前,對第三支柱養老保障來說,各類中長期資金投資比例和范圍受到限制,對于公募基金納入第三支柱養老金投資的相關機制和體系還略顯不足。養老目標基金的準入和相關資金的投資渠道還不夠完備,導致產品模式未能有效地實現反哺養老金業績收益的目的,市場和公眾的認知及接受程度還不夠成熟,缺乏常規化和完備化的個人商業養老保障產品補齊我國全面三支柱養老體系。
如何建立健全我國養老金融體系 在長壽風險背景下,緩解養老金替代率不足的問題,除了需要解決上述列舉的各支柱各自存在的問題以外,還應該建立我國三支柱養老金融體系,建議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放開養老資金的投資品種和范圍,支持養老金投資進行長線配置" 美國1974年推出IRA,1978年推出401K,過去四十幾年時間,美國公募基金的投資規模同期增長了近400倍,近50%資金來源于私人養老金,即第三支柱養老金,美國第三支柱的資金投入股市甚至一度高達80%,支持了美國股市實現長牛。顯然,我國急需建立并成長起一個穩定的個人養老金賬戶體系,并鼓勵提高權益資產配置比例,而這新興的第三支柱就可以成為穩定資本市場的長線資金。而從我國整個資本市場的投資者結構來看,即使是公募、私募、養老金、保險、QFII和RQFII這些勉強算是長線的資金持股比例也很低。養老金具有儲蓄、保險和再分配三大功能,因此要加強養老金投資體系建立以風險保障和長期儲蓄為優先的功能導向,引導養老金錨定目標長期化,并從資本市場壓艙石的角度定位養老金的長期屬性,這既是養老體系的改革也是資本市場的改革。
打通三支柱間金融模式并促成相互轉化,實現統一規劃和靈活運作 美國、英國等養老金融體系健全的國家均允許個人從企業甚至國家主導的養老保障協議退出,進而轉移至第三支出個人養老保障層面上,這就是為什么國外養老資金規模是第三支柱占絕對優勢的原因。打通三支柱養老金融保障體系的通道是全球共同解決人均壽命增長、國家和企業養老負擔加重的重大舉措,尤其指打通由企業主導的第二支柱和由個人繳付的第三支柱養老金儲蓄賬戶,并且實現投資管理、繳費、賬戶記錄和基金轉移接續以及監管等方面的銜接,整合資源建立科學有效的三支柱養老金融體系運行機制,這一點在政策趨勢上已得到顯現,以企業年金為主補充養老保險作為第二支柱的主流,得到國家政策的大力支持。
對于政府端,未來需進一步加大政府職責的明確程度,加強稅制改革,平衡高中低收入人群的稅優激勵作用,減弱三支柱間的轉化成本,創造有利的政策環境,科學有效地撬動養老三支柱互相銜接互相轉化,實現共同發展。
引導金融產品回歸保障功能,以發揮資本的長線作用、分散長壽風險 對于作為第一支柱的基本養老而言,基本養老是國家亙古不變并強制執行,用于解決個人短視,降低老年貧困發生率的有效手段,以國家的角色來解決基本和保底的長壽風險具有化解人口老齡化趨勢的比較優勢。當然也要警惕,第一支柱的過強會對第二支柱和第三支柱造成擠出效應,且第一支柱的繳費比例越高企業和個人的經濟負擔也越重。養老保障規劃貫穿人的一生,因此在養老金融產品的設計方面就需要更精細和更專業化的管理。往往在養老金融產品設計初期,就設立了嚴格長壽風險下滑路徑和替代率標準。長壽風險下滑路徑是隨著人們年齡的增長,風險偏好逐步降低,養老金融產品的權益資產占比會逐漸下滑的一種軌道設計,而替代率標準涉及諸多社會因素,如人口結構、人口行為、資本市場收益預期等,這些都基于多因素模型設計,包括人力資本假設、金融市場假設、替代率假設等都需要深度的調研和計算。
在長壽風險下,通過制定與生命等長的養老規劃和財富計劃,優化資產配置,提高養老替代率,解決“未富先老”問題,實現富足而退,從容養老,是我們要去思考的一個方向,同時也是實現長壽風險下人類命運共同體可持續發展所面臨的一個永續話題。
(作者單位:南陽豫資健康產業發展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