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少年（節選）

這是一本什么樣的書？

這是一本兒童小說。小說的主人公生活在長江岸邊的西梁山腳一個叫西梁村的小漁村。一個春天的下午，村里的孩子王趙蝦米領著“小跟班”許三喜和小秀才進山玩耍時，意外發現綁著木箱的降落傘從天而降，箱子里竟裝滿了稀缺藥品盤尼西林！孩子們決定將藥賣掉，幫助可憐的蘭丫頭贖身。這時，一支解放軍渡江部隊的到來，改變了他們的想法。但是，盤尼西林卻不見了……

渡江少年團，成立！

第二天上午九點不到，村里響起了咣咣的鑼聲。

“鄉親們，集合了集合了，都集合了！”賈仁義沿街敲鑼喊話。

村民們快速地向江邊擁去，不到二十分鐘，全村一百多戶差不多齊了，都聚在曬魚場上。這里是西梁村宣布大事兒的地方。趙蝦米這些孩子也來了，他們沒有說話的資格，趴在墻頭上遠遠望著。

賈仁義穿著一身黑皮襖子，滿面笑容地看著村民。可大伙兒此刻都沒在看他，而是盯著他身后站著的一隊黃軍裝仔細打量。

許三喜突然對著趙蝦米大呼小叫：“蝦米哥蝦米哥，那不是昨天在山上救我們的解放軍長官嗎？”

是他們！那個佩短槍的解放軍軍官，還有那個叫大柱的高個子兵。

“咳咳，”賈仁義清了清嗓子說，“鄉親們，今天召集大家來是有件大喜事兒要宣布，偉大的中國解放軍來到我們村了！”

那軍官立刻糾正道：“不是中國解放軍，是中國人民解放軍。”

賈仁義趕緊點頭哈腰：“對對，我老糊涂了，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彼麕ь^大力鼓起掌，“大家歡迎，歡迎??！”

村民們稀稀拉拉跟著拍手，不少人竊竊私語。大多數人都沒見過解放軍，只零星聽過一些傳聞，有的說解放軍不騷擾老百姓是好兵，有的說解放軍也抓壯丁派差事，和國民黨一個樣兒。總之，沒個準話兒。

賈仁義高高舉起手，大聲喊：“安靜安靜，下面請長官訓話！”他弓著腰，請解放軍軍官上前。

那軍官腰板挺直，先舉起右手齊著眉給大伙兒敬了個禮。村民們蒙了，怎么當官的還給老百姓敬禮？老朱倒是泰然自若，因為他見過新四軍，知道共產黨的作風，他對邊上的人說：“告訴你們，共產黨就是這樣，當年我給新四軍修屋頂子，管吃管喝，還一分工錢都不少?！?/p>

軍官開口介紹：“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39軍90師269團一營營長陳鐵軍，見過各位父老鄉親。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咱們解放軍接連打了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消滅了敵軍的主力。現在，咱們和縣除了西梁山上還有敵人大半個團死守外，其他地方都已經解放了。鄉親們，解放軍大軍正在白渡橋集合，只要渡江總前委一聲令下，我們就立刻跨過長江，徹底消滅反動派！”

什么是總前委？什么是反動派？趙蝦米聽得似懂非懂，但他知道打壞兵的一定是好兵，渡江作戰肯定是好事兒，他興奮地帶頭鼓掌，七八個孩子也跟著噼里啪啦拍手。

陳鐵軍站上了一輛板車，好讓鄉親們都看清自己，他大聲疾呼：“這次來西梁村就是為大軍渡江做準備的，我們要征集渡江作戰的船只，請鄉親們踴躍支持！”

求助的話一出口，村民們竟然齊齊啞了，都低著頭不說話。

陳鐵軍皺起了眉頭，心想：大家是不是有困難？

賈仁義大起嗓門，手指頭對著村民指指點點：“嘿，長官問話呢，都啞巴了？”

老朱看大家不吭氣，正要站起來幫解放軍說話，趙蝦米先高聲回應了。

“他們害怕！”說著，趙蝦米從泥墻上一躍而下，分開眾人上前。

陳鐵軍一眼就認出了他，笑著打招呼：“喲，小老鄉，你好?。≡蹅冇忠娒媪?。你叫什么名字？”

“趙蝦米?！蔽r米回答得干干脆脆。

“趙蝦米同志，你說說，大家怕什么？”

趙金福也在人群中，他看見小孫子要當出頭鳥，嚇得臉色煞白，趕緊上前拉住蝦米，不住地鞠躬道歉：“長官對不住，小孩子沒規矩，您大人大量，對不起對不起！”

蝦米倔強地甩開爺爺的手，今天他必須要把大家憋在心里的話都倒出來。

“長官—”

陳鐵軍擺擺手，說：“解放軍不興這么叫，你就叫我的名字，或者叫陳營長也行。”

“陳營長，他們怕大鐵船?！?/p>

“大鐵船？你是說軍艦？”

“對，就是軍艦。那鐵家伙又大又硬，噴著黑煙，機器轟轟響，把江里的魚都嚇跑了?！?/p>

話匣子一開，漁民們的不滿像洪水一樣噴涌，他們紛紛加入控訴的行列，把軍艦趕漁船、毀漁網的惡行一五一十道出，還說馮團長的隊伍上山前曾來過村里，把各家的存糧都“買”了個一干二凈。

栓子爹講起這事兒就氣不打一處來：“說是買糧，卻只打白條不給錢，還說什么等剿滅了共軍加倍償還。嘿，我看他們根本打不過解放軍，這錢是要不回來了?！?/p>

就在眾人氣憤難平之時，東邊傳來汽笛聲響。這聲響像尖利的刀子刺痛了趙蝦米，他怒指江面，說：“看，就是它！”陳鐵軍眺望長江，只見遠處黑煙騰騰，敵人的軍艦已過了江心，不多時就駛到了西梁村外的江面。它沿著江岸大搖大擺地巡邏，用高音喇叭喊話：“江防司令部有令—任何船只禁止出江！任何船只禁止出江！違抗命令，嚴懲不貸！違抗命令，嚴懲不貸！”

大鐵船可真囂張?。?/p>

“陳營長，漁民打不上魚，日子可苦了！”趙蝦米怒視軍艦，恨不能將它當場砸沉。大柱也義憤填膺，登高舉槍瞄準軍艦。

“你這是要給它撓癢癢嗎？不要浪費子彈?！标愯F軍將他的槍口壓下。

大柱捏緊拳頭，恨恨地說道：“營長，那咱們就眼睜睜看著敵人欺負老百姓？”

陳鐵軍陷入沉思。軍艦仗著“皮糙肉厚”橫行江上，可解放軍連艘漁船都沒有，怎么為老百姓做主？但是這個禍害不除，不僅人民受苦，解放軍也不可能得到信任和真心擁護。該怎么辦呢？看來還得從長計議。他面朝村民，深深鞠了一躬，情真意切地說：“鄉親們，你們受苦了，看到你們的日子被糟蹋成這樣，我心痛。解放軍是人民的軍隊，是老百姓的隊伍，我們來西梁村就是保護大家的。我陳鐵軍今天站在這里向你們起誓，一定會除掉這個禍害！只要你們肯幫助我們，幫助共產黨，我們一起合作，就能早一天打過長江去，早一天解放全國，早一天過上安生日子！”

村民們有些感動，老朱帶頭沖著陳鐵軍說：“解放軍我信得過，陳營長，有用得著我的，您只管言語！”

“我也是！”

“我家的船，借給解放軍。”

“算我一個?！?/p>

當場就有好幾家表了態。

趙蝦米高興壞了，他激動地對趙金福說：“爺爺，我們也把船借給解放軍吧！”

爺爺不敢當著解放軍的面拒絕，他暗暗搖頭，示意蝦米不要說話，可蝦米壓根兒不聽他的?！瓣悹I長，我們愿意幫助解放軍?！蔽r米主動請纓，小秀才、許三喜和幾個孩子也嚷著支持解放軍。

陳鐵軍打量著孩子們，有些不放心地問：“你們這些小鬼頭要做什么？”

趙蝦米把腰一叉，手指沖著江面一劃，信心百倍地說：“您可別小瞧我們，我們能幫您找船，還有西梁村外的水路我都知道，渡江的時候能給你們帶路?！?/p>

許三喜急著表態：“我是裁縫，能給解放軍縫衣服?！?/p>

小秀才也不甘落后，擠到隊伍前說話：“我認識字兒，我能寫傳單?！?/p>

陳鐵軍哈哈大笑，高興地說：“好啊，謝謝孩子們，你們的覺悟，是這個——”他蹺起大拇指。陳鐵軍略略思索，做出了一個決定：“我宣布，從今天起，西梁村渡江少年團正式成立，協助解放軍征集渡江船只。趙蝦米同志，我任命你為——少年團團長?！?/p>

“是！”趙蝦米學著解放軍的樣兒敬禮，其他孩子也一擁而上，圍著陳鐵軍。有人用左手敬禮，有人用右手，還有人左右開弓。

集會結束后，賈仁義領著陳鐵軍和大柱去了村北，看一座廢棄的關帝廟。解放軍打算把那破廟當作征船工作臨時指揮部。村民們各自散了，小秀才和許三喜被爹媽拎著耳朵帶回家，曬魚場上只剩下趙蝦米祖孫倆。

（選自《渡江少年》，少年兒童出版社2021年版，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