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離開了家鄉

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學，學校在西安，只是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更多不是喜悅，而是一種復雜的情緒，如同久住在北方的燕子因為天寒的緣故第一次搬到了南方，南方對于燕子來說是那么陌生。

猶記那年夏天，我和母親大清早就開始收拾行李，母親總是不放心我一個人收拾，也許在父母眼里，孩子不管多大也始終需要他們操心，母親一直囑咐我：“沒有帶的東西就到西安自己買，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忘了帶什么重要證件就打電話，我和你爸給你往西安寄……”

我們邊聊天邊整理，收拾了整整兩大箱的東西，幾乎把能帶的東西都帶上了，現在想來，那次出門應是我人生中拿東西最多的一次了。

我們買了晚上的車票，母親做了最后一頓飯，就是和菜飯，因為擔心趕不上時間，我們還去外面的店里喝了碗羊雜碎，這是榆林人的最愛，不管早上、中午還是晚上，喝一碗熱騰騰的羊雜碎就可以解饞。

那時喝著粥，心中不由得生起離別的感傷，就像《西游記》里的唐王送唐僧，唐僧去西天取經路途遙遠，離別時唐王以紫金缽盂、通關文牒和一匹白馬相送，最重要的是臨行時的那杯酒。

古人送別素來有以酒相送的習慣，王維也寫過一首詩：“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是啊，其實離別時重要的不僅是那杯酒，還有與自己共同飲酒的人。唐王不僅以酒餞別唐僧，還拾了一撮塵土彈入酒中，解釋道：“寧戀本鄉一捻土，莫愛他鄉萬兩金。”而當時的情境卻和這個片段如此相似。現在想來，也許重要的不是那碗粥，而是這是母親做的，也不是那碗羊雜碎，而是它的意義，即家鄉的味道。

我們吃完飯，父親開車帶著我去火車站，因為他們并不放心我一個人，畢竟我都不知道怎么坐火車，當進入火車站時，我都找不到候車室，等到檢票后，也生怕自己走錯了車廂。最終擠進車廂后，我放下了沉重的行李睡覺。

幾天后，學校開始報名了，校門口站著許多家長和各地的學生，由于疫情，家長們并不能進校門，父母也只是把我送到了校門口便停下了腳步。

站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心空落落的，多少次，我曾想過徹底離開父母，離開故土，忘記陳年往事，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因為這樣才算新的開始，我曾極度渴望自由，而當真正有一個通道可以奔向自由時，我又不敢邁開腳步，前面的那扇門便是自由，厚重的行李箱便是你的故鄉。后來你發現，不管走多遠，你都離不開那沉甸甸的箱子，那是父母對你的愛，是天冷了記得加衣、下雨了記得帶傘的溫暖，某一天你會在箱子里發現母親給你放進去的針線和必備的感冒發燒藥，那時候你才覺得，其實你并沒有真正自由，因為父母的愛無處不在。

前方的道路有多坎坷，你不知道，但是你會站在一個個的岔路口前，獨自選擇一條條的路，也許是某個不經意的選擇，會讓你的路更難走，或者無路可走，我們會迷茫無助，但請永遠對自己保持信心，你有著一個人走完一條路的權利，那是你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路，在這條路上，你會成就更好的自己，堅定且從容，有膽識卻不冒失，在失敗中豐盈自己，在成功中沉淀自己，某一天你回過頭來發現，現在的你，是你，卻又不是你。

那一刻，校門前許多父母的心情也許都是一樣的，而我與父母僅僅隔了一扇門的距離。

后來的我可以一個人回家，曾經陌生的校園如今成了最熟悉的校園，古都承載著你的詩意，你用你的熱愛走過每一處地方，其實你遠比你想象的更要堅強。如今，我在西安上學已有兩年，想到剛來這個城市時的樣子，百感交集，那時想著我終于離開了家鄉，而今想來，其實自己從未離開過故鄉和親人，故鄉的印記刻在了靈魂里，而親人只是以另外一種方式陪著自己。

作者簡介：

姜星雨，女，陜西榆林人，陜西省青年文學協會會員、陜西省詩詞學會會員、榆陽區作家協會會員、陜西校園文化網文學頻道編輯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