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將”千古

王啟民將一生的澎湃激情，都投入到了為祖國源源不斷“加油”的偉大事業中。

8月19日11時58分，“人民楷模”王啟民永遠離開了我們。

“寧肯把心血熬干，也要讓油田穩產再高產”的他，因病醫治無效，在河北廊坊中國石油中心醫院逝世，享年87歲。

他將一生的澎湃激情，都投入到了為祖國源源不斷“加油”的偉大事業中。一次次依靠科技創新挑戰油田開發極限，他為大慶油田連續27年年產原油5000萬噸以上提供了重要的科技支撐，創造了世界同類油田的開發奇跡，為中國石油發展史寫下了濃墨重彩的篇章。

他說：“一生一心一事，一輩子只做一件事，就是研究怎么開發好大慶油田！”

油田之子：立志興油奔赴會戰

1959年9月26日，松基三井噴出了工業油流。大慶油田因此誕生。

1960年4月，以實習生的身份第一次來到大慶時，王啟民驚奇地發現，大慶油田的生日恰好也是他的生日：“這是天意啊，注定了我是油田之子。”

身為浙江湖州人的他，畢業后毅然重返大慶，投身到轟轟烈烈的石油大會戰中。

當時的大慶，青天一頂、荒原一片，物資十分短缺。王啟民和石油工人們一起住地窨子、吃窩窩頭，風吹日曬、爬冰臥雪，一心一意搞會戰奪石油。

然而，火熱的會戰被蘇聯專家潑了冷水：“中國技術落后，靠自己的力量開發不了這么復雜的大型陸相油田。”

王啟民說：“鐵人王進喜說過‘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我們一定要甩掉貧油帽子。”于是，他和同伴寫下了這樣一副對聯表達自己的決心——“莫看毛頭小伙子，敢笑天下第一流”，橫批“闖將在此”。

“‘闖’字里的‘馬’，我們故意寫得很大。一定要闖出天下一流的開發水平，為祖國爭光，為民族爭氣！”懷著這樣的信念，他一步一個腳印地開始了艱難攀登。

大慶油田開發初期，由于缺少經驗，按照國際通行的“溫和注水、均衡開采”理論，導致油井含水上升，原油產量下降。大慶油田的命運面臨著嚴峻考驗。

那時還是普通科研人員、默默無聞的王啟民，結合多年現場試驗的經驗，大膽向權威理論發起了挑戰。他提出的“高效注水開采方法”，打破了國內外常規開采方式，開創出了中低含水階段油田穩產的新路子，為大慶油田開發初期培養了一大批百噸以上的高產井。

年輕的王啟民，敢走前人沒有走過的道路，猶如探險家一樣勇敢，不斷主動地向油田開發研究的新領域進軍。

科技闖將：破解油田開發難題

1970年6月起，王啟民就在大慶油田中區西部開始了長達10年的“分層開采、接替穩產”試驗。這艱難的10年，使大慶油田水驅采收率提高了10%～15%，也讓他在油田開發地質研究上樹起了新的里程碑。

前5年的試驗內容是“提高采油速度”。王啟民與科研人員通過分層加強注水等一系列措施，使全區日產油量從1500噸增加到2000噸以上，采油速度由1.51%提高到了2.14%，并保持了5年穩產，為大慶油田年產突破5000萬噸提供了理論和實踐依據。

后5年，中高含水期接替穩產試驗的成功，不僅為分層認識、改造油層提供了大量科學數據，而且為大慶油田打一次加密調整井提供了挖潛對象，為大慶油田長期穩產增加了可靠性。

1978年，該試驗項目獲得了全國科學大會獎。王啟民因有突出貢獻被選為五屆人大代表。

但榮光的背后，是外人所不知的艱辛。艱苦的石油會戰中，他因為常年跑現場，加上過度勞累，患上了類風濕強直性脊椎炎。搞試驗時住在帳篷里，夏天潮、冬天冷，他的腰病時常發作，經常躬著腰走路。可即使這樣，寒冬臘月他仍把三床棉被蓋在身上，趴在床上堅持工作。

1980年，大慶油田全面進入了高含水開發階段。王啟民結束了中區西部接替穩產試驗后，馬不停蹄地開始了《大慶油田高含水開采技術研究》。

這項科研攻關共包括67個單項配套技術，1983年被列入國家重點攻關項目。王啟民通過研究和試驗提出了“細分開采、接替穩產”的開發理論和方法，使過去不能算儲量的0.5米以下的薄油層得到了充分利用，接替了高含水油層的產量下降，打破了國外當時一直沿用的單層0.5米以上才計算儲量的傳統做法，使大慶油田的地質儲量大幅度增長。這套技術的推廣應用，據可比的攻關項目統計共獲經濟效益135900萬元。

1985年，經國家級鑒定，認為這套技術為石油工業原油生產任務的完成和油田高含水期開采技術的發展做出了特殊貢獻，授予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

新時期鐵人：為油拼搏瀝心血

沒有人可以保證永遠站在頂峰。但唯有保持精神的高海拔，才能不斷攀上新高度。

1984年，已任大慶油田勘探開發研究院副總地質師的王啟民，受命承擔大慶油田1986—1995年第二個年產5000萬噸穩產十年的規劃方案編制任務。這一規劃囊括了“七五”和“八五”兩個五年計劃。

根據當時的預測，“八五”期末大慶油田含水率將超過80%，老油田遞減是必然規律。大慶油田將攻關方向，主要放在了開展表外儲層開發試驗上。

這類油層能不能開發？怎么開發？國內沒有先例，國外同行認為沒有經濟效益，從來不開采。

那一陣子，王啟民如同著了魔，“恨不得鉆到地下把油層搞清楚”。經過深思熟慮，他決定從油田形成的機理入手來解開謎團。

這期間，他經歷過多次試驗失敗，但從沒想過放棄。在他和工程技術人員的努力下，逐漸使試驗區19口井達到了正常生產，初期日產穩定在8噸以上，證明表外儲層大有潛力。

1988年，他帶領試驗組向開采界限以下禁區中的禁區——含鈣表外儲層發起挑戰。在嘗試選擇新的布井方法遭遇失敗后，他主動和搞工藝的同志一起討論，對油層進行強化壓裂改造，并配合以高壓注水開采，打破了表外儲層不能開采的神話。這項開發研究成果，相當于又找到一個地質儲量7.4億噸的大油田。

這些有形的價值可以計算，但王啟民這種執著的攻關精神對后來人產生影響的價值是無法用金錢計算的。

1990年底，連續15年保持年產原油5000萬噸以上的大慶油田，全面進入高含水開發階段。

王啟民這位馳騁石油開發戰場30多年的驍將，再次披掛上陣，沖鋒在前。經過群策群力和嚴格論證，他提出了“三分一憂”方案，突破了油田開發各個階段都要提液的傳統觀念，創立了“穩油控水”新模式，使大慶油田連續20年保持年產原油5000萬噸以上穩產。這在世界同類油田開發中是前所未有的。

1995年，這項工程榮獲中國石油科技進步特等獎。同年，王啟民榮獲孫越崎科技教育基金獎的能源大獎，成為全國四名佼佼者之一。

人民楷模：傳承弘揚“鐵人精神”

接觸過王啟民的人都這樣評價他：腦子里沒有一點縫隙裝自己的享受。即使是離開工作崗位后，他仍充滿激情地在油田開發技術領域艱辛探索。年逾花甲的他，主動承擔“超高分子量聚合物驅油”技術研發，實現經濟效益近3億元。

他始終告誡自己：人雖然老了，但思想不能老；疾病使背駝了，但精神不能趴下。

他把自己的知識傾囊相授，為年輕的科研人員成長甘當人梯。他組織科研人員寫出了幾百篇科研報告和論文。只要不是他主筆的，不是他親自負責的，他堅決不署名。但是，在“審核”一欄里，每次他都認認真真地簽上“王啟民”這三個字，為的是承擔責任。

像當年鐵人王進喜不顧個人安危縱身躍入泥漿池一樣，他一次次跳進油田開發中的“高科技泥漿池”，為“鐵人精神”賦予了新的內涵。

2018年12月1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授予王啟民“改革先鋒”稱號，并頒發獎章。2019年9月，王啟民獲得“人民楷模”國家榮譽稱號。習近平總書記親自為他頒授榮譽獎章。他獲得的榮譽、獎狀數不勝數，可他淡泊名利，并不執著于此。

他將“人民楷模”的獎章獻給了大慶油田歷史陳列館。“人民楷模，重點是人民，榮譽屬于所有大慶人、所有石油人、所有龍江人！”他說。

直到現在，人們還記得他在慶祝大慶油田發現60周年大會上的發言：“雖然我頭發白了、崗位退了，但作為一名共產黨員的初心沒有改，‘寧肯把心血熬干，也要讓油田穩產再高產’的誓言沒有變。”

曾經有人這樣問他：“大慶油田未來的發展路在何方？”

王啟民回答：“就像當年大慶油田怎么開發誰也不知道，但我的腦海里一直有三句話。”

“第一句就是聽鐵人的話：‘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第二句就是聽余秋里部長的話：‘你們的崗位在地下’‘你們的斗爭對象是油層’。只有下功夫認識油層、研究油層、改造油層，才能使油層多出油！”

“第三句是聽自己的話！當年，外國專家說，中國人根本開發不了這樣復雜的大油田。我想的是我們一定能開發。因為我們有大慶精神鐵人精神！”

“牢記這三句話，走好一條路，這條路就是保持穩產高產的路，也是油田開發的長征路，更是破解發展難題的科技路！”

言猶在耳，句句叩心。

從“油田之子”到“人民楷模”，王啟民用鐵人般的意志助大慶油田攀上產量高峰，用鐵人般的意志打造了一個永不枯竭的精神“高產油田”。他的故事、他的精神，將永遠鼓舞激勵著大慶石油人攻堅克難、接續奮斗，向著“當好標桿旗幟、建設百年油田”大步邁進。

一生許國，他做到了。

一生許油田，他做到了。

一生一心一事，他做到了。

莫看毛頭小伙子，敢笑天下第一流，闖將千古！

責任編輯：陸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