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陽麗君(以下簡稱“陽”):2014年8月,本刊“訪談·攝影家”欄目曾刊出你的采訪。時隔10年,你又獲得了第二屆海峽兩岸中華攝影獎特別獎,向你祝賀!
楊越巒(以下簡稱“楊”):長城是中國古代最偉大的軍事工程,是一個“上下兩千年、縱橫十萬里”的完備的軍事防御體系,同時它也是中國顯著的文化符號。經過幾千年的時光淘洗和審美淬礪,長城也成為中華民族精神的象征。
年輕時喜歡華麗,不管是舞文還是弄影,迷戀風花雪月,喜歡拍攝長城這部交響樂中的華彩樂段,喜歡讀長城這部長篇小說中跌宕起伏的高潮情節。但其實我們的拍攝對象非常豐富,只是我們短見薄識,對其他部分選擇了視而不見。然而,想不到就看不到,看不到就拍不到。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我對長城的認識也更豐富、立體,拍攝也著眼于人文景觀、意象符號與情感空間的循序漸進與多維表達。此外,我拍攝長城的理念和方法變了,更加關注少有人問津的“野長城”,更喜歡用樸素白描的影像來詮釋大地上的長城、心中的長城。

樊航利(以下簡稱“樊”):長城承載著厚重的歷史底蘊,且分布在15個省、自治區、直轄市。面對大家熟知的題材,你的拍攝是從哪幾方面著手的?
楊:長城分布區域廣泛,包括北京、天津、河北、河南、山東、山西、陜西、內蒙古、黑龍江、吉林、遼寧、甘肅、青海、寧夏、新疆。地域上,我以點到線,除了黑龍江、吉林兩地,其他地區均有拍攝,盡可能兼顧;內容上,我以線到面,除了古長城,還拍攝了長城周邊的人、景、物,盡可能全面。
陽:此次展覽中,作品有多種畫幅,海報呈現、展線設計、作品展示、觀眾體驗、技術與材料運用等方面都做了精心設計,獨具匠心。
楊:創作中,我對相機的選擇比較順其自然,120膠片相機、4×5相機、數碼相機、超大畫幅相機都用過,但膠片攝影一直在堅持,沒有間斷。

展覽共展出作品50幅。展覽入口處,是三幅“條屏”組成了2.4米高、3米寬的長城影像,畫面中,蜿蜒而上的長城、留著車印的雪路成為視覺引導線,將觀眾引入展覽空間。根據作品內容、制作工藝和展陳效果,展廳劃分為三個區域,分別由10組20×24英寸超大畫幅相機拍攝的并置影像、15幅8×10英寸大畫幅相機拍攝的黑白作品、23幅22英寸黑白作品組成。展覽前言海報底圖作品使用飛思1.5億像素相機拍攝。
陽:作為文化符號,長城的歷史內涵發生了巨大轉變,大家也用各自的方式表達著對長城的熱愛。
楊:作為文化符號,中國人對長城的認識經歷了漫長演變。長城修筑工程巨大,給勞動人民帶來了沉重苦難。因此,與長城有關的中國古典文學作品,很多是對修筑長城給人民帶來的徭役之苦的描寫。然而,當長城跨越時空,失去軍事功能,成為建筑遺存時,我們再審視天地間這個蜿蜒千里的龐然大物,對它的態度早已在時間的過濾中超越了功利的現實主義態度,它便成為跨越地域、跨越文化的情感載體。比如,1988年,阿布拉莫維奇與烏雷在長城行走了2500公里,完成了共同創作《情人·長城》;幾十年來,攝影家陳淮一直考察、拍攝和記錄長城,以及與長城相關的古堡驛站、牧民生活、黃土人家,2009至2015年的7年間,他與李安等數位中外長城愛好者每年用一個月的時間徒步明長城,并編纂了圖文并茂的《走過長城》。

樊:作為審美意象,你的長城影像突破了壯美、雄渾等傳統審美常態,平實的視覺語言訴說著長城的歷史滄桑。
楊:我認為長城偉大,一是在修筑長城的時代,它的理念是先進的;二是長城的設計、建造、功用、管理體系是科學的,充分體現了古人的智慧;三是長城在歷史上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這一點往往被后人誤解和漠視;四是長城體現了中華民族“天人合一”的哲學理念,體現了高超的審美意趣,具有無與倫比的美學價值。
我也試圖通過影像創作傳遞長城的美學價值,踐行“真善美”的中華美學精神。因此,我不僅拍長城的輝煌,也述說它的苦難;不僅歌頌長城的雄偉,也哀嘆它的滄桑。我爭取用樸實無華、有煙火氣的影像,講好與長城有關的中國故事。

陽:“長城長”獲得第二屆海峽兩岸中華攝影獎特別獎,具有重要意義。
楊:“長城長”不僅是指長城在物理空間上的綿長,也意味著長城作為喚起兩岸同胞文化認同、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的情感紐帶的綿長,為海峽兩岸中華攝影獎致力于“在兩岸打造攝影的中華語境,向世界傳播攝影的中國語言”貢獻我自己的微薄之力。

作者簡介:
楊越巒,1963年生?,F任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河北省文聯副主席、河北省攝影家協會主席,第八屆中國攝影金像獎獲得者、第四屆全國中青年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出版《青春牧歌》(1997)、《聆聽自然》(2004)、《中國·野長城》(2012)、《河北攝影家文獻:楊越巒》(2021)。

責任編輯/樊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