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24年,我的曾祖父呂一峰從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攻讀社會科學碩士學成歸國,他大力宣揚國共合作,呼吁停止軍閥內戰未果。1926年,他和友人共同創辦《四川日報》,后因受到軍閥反動勢力迫害離開宜賓來到成都。1928年,他與文光甫、黃子谷等人共同創辦《成都庸報》和岷江大學,黃子谷任校長,他擔任教務長兼教授,學校大部分教職工都是從武漢、上海撤退的國民黨左派和尚未暴露身份的共產黨員。這所大學在兩年后被強行查封,包括他在內的諸位創辦者被勒令立即出川。輾轉幾年后,曾祖父于1936年再度創辦《金陵日報》,只為在國民政府所在地南京擴大中共中央的抗戰主張,配合中共南京地下黨開展工作直至解放。
1949年10月,曾祖父帶著多年革命的殷切期待,目睹新中國成立的由衷歡喜,為長孫取名“共和”。羅共和——他就是我的父親。
1990年,我的父親突然萌發了一種愿望,從5歲學音樂的他希望創辦一所學校。他見證夢想在自己生命中萌芽蓬勃,但最終因種種原因未能達成。他相信在這片土地上還有許多青年人因為熱愛而閃閃發光,可在當時沒有幾所學校打開這扇窗。他不甘心,自從這個愿望在他內心升起,便一發不可收拾,不過除了他的愛人,我的母親黃元文,他的周圍幾乎沒有幾個人支持他,家人朋友們都疑惑,你現在好好的鐵飯碗端著,為什么要去做一件無法評估未來的事?只有他內心清晰地感知到一種責任和愿力,他沒有對任何人說,他只是忠于這份心中的相信,這份夢想。
1992年,在簇橋的一個小小的院子里,他們夫妻倆和幾十位學生開始了這段奇妙的旅途,沒有人想得到30年之后,這個夢想變得巨大而閃耀,它的名字叫作“四川電影電視學院”。
川影是個夢,是一個常人不敢做的夢,父親也走了常人不敢走的路。30年來,一次次在艱苦中奮進,一次次在希冀中看到光芒,總有人在命運轉折點伸出援手,從兩個造夢家的相信,一代代川影人于此投身,于此聯結,成了上萬人的相信,創造了一個關于夢想的奇跡。坐在這一百余位川影人和川影的見證者對面,跟隨著他們步入川影的每一個過去,一起歡笑、落淚,采訪到情深處,全場一片寂靜。這不僅僅是一座學校的歷史,更是一份份誠摯的心和深厚的愛意。每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對話,都像是從1992年開始的熱淚盈眶,川影為什么不只是一所學校?因為有這樣的一群人,他們敢拼敢闖,用盡全力,不分彼此,萬事愿意。故事很多,都是關于人生,歸宿,愛和溫暖。因為一句話被鼓勵,到成為老師,因為一個決定,十幾年幾乎沒有假期,因為一次鼓舞,參與了學校34萬平方米的修建,因為一個凳子,看見民辦學校辦學的艱辛和堅持,這就是川影。一直在內心說著感謝,感謝川影30年來的守護者、見證者、陪伴者,是你們賦予了歲月信仰、溫暖和勇氣;感謝參與到口述歷史的所有老師和同學們,是你們用心付出,才有了今天關于川影的這份情懷深重的回憶。
回望過去,1924年那個意氣風發的身影依然挺立,關于信仰的火炬傳遞了近百年,如今已蔓延山海,此書為證。
2023年2月于成都
附注:
呂一峰,作者曾祖父。抗戰時期曾受黨委派,打入汪偽政權。長期掩護潘漢年、揚帆、范長江等人在京、滬一帶開展抗日工作,并營救被捕的革命同志。
(責任編輯徐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