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七口人,家里沒有客房,也沒有多余的空床。每逢有親戚晚上要住在我家時,大哥、二哥便會被安排到鄰居家或是爸媽的好友家住宿。
記憶中,大哥、二哥去借宿時,好似去露天廣場看電影那般興奮。第二天早晨回來,聽他們眉飛色舞地說趙伯伯家的被窩是多么暖和,還給他們沖了個暖水瓶,惹得我很是向往。但我是女孩,媽媽不讓我去別人家住宿,說兩個哥哥住在別人家方便些,我心里總是失落落的。終于有一次,媽媽過40歲生日,家里來了許多親戚,在我的再三請求下,媽媽同意我去梅老師家,與梅老師的女兒一起住。那天,我興奮得在晚飯前就洗好了腳,吃晚飯時,風卷殘云一般,鮮能吃到的葷菜都沒好好吃。吃完后,去梅老師一家坐的那桌瞅了好幾次,大人是懂得孩子的心理的,梅老師讓他女兒吃快一點,吃好后帶我回家。一路上,我蹦蹦跳跳,像個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
梅老師的女兒是小學老師,她的房間里有許多書,我盯著那些書看了又看。梅姐姐說,你喜歡就隨便看。我拿了兩本小人書和一本小說《青春萬歲》放在床邊,那晚,我一直看到12點,在梅姐姐的催促下才睡覺。第二天早晨,梅姐姐讓我把書帶回去看。回家后,我向兩個哥哥顯擺,惹得哥哥們很是羨慕,我們兄妹仨輪流看了這本書一個多月。后來,每有親戚來家,我就爭著去梅姐姐那里借宿。
上初中時,我到爸爸所在的學校讀書。初二時,因有兩個表哥要寄居到爸爸這兒讀書,爸爸就和我同學郝艷的爸爸商量,讓我借宿在郝艷家。記得第一晚住在她家,我嚇得幾乎沒有合眼。她和她的奶奶住在一個房間,有兩張床,但房間里有一口黑漆發亮的棺材,這是為她奶奶壽終正寢時準備的。雖然以前到郝艷家看過那口棺材,但都是白天,也沒感到那么可怕。早上我跟郝艷說了這個事,郝艷笑著說:“這是幫你練膽兒呢。”第二天晚上去她家時,我發現棺材已經挪到她爸媽的房間里了。每天早晨上早自修,晚上下晚自習,我和郝艷同進同出。每天晚上9點多,我們到家時,郝艷媽媽都會從鍋里端出熱氣騰騰的食物給我們吃,印象最深的有香噴噴的山芋、甜甜的胡蘿卜和誘人的小面餅。
后來,我家搬到了學校,爸爸分得兩間房,我也不用借宿在同學家了。有親戚來家住宿時,只要向別的老師家借些棉被,鋪在學校空置房里的課桌上就行了。原本以為,借宿時光就此結束,誰曾想到,在我出嫁的前一天,學校里的一位老師因病去世,爸爸為了不影響他家的悲痛心情,與住在校外的武老師商量,借在他家辦喜事。武老師家是樓房,房間多,那晚,我們全家都住在他家,我又重溫了借宿的美好感覺。
如今,人們的居住條件好了,基本上每家都有客房,有親戚來時,孩子們也不用借宿了;操辦紅白喜事,親戚多時,安排入住賓館也成了常態。
雖然借宿已經變成過去完成時,但每當我們談及這個話題時,總會有感動漫過心頭。無論是鄉鄰、朋友、同學還是同事,他們的熱情、關愛和無私,就像冬天的火爐溫暖著我們。不管走多遠,每一個借宿的日子都會被我們一一珍藏,點亮我們稱之為家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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