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2025年,蘋果公司的市值被認為有望突破4萬億美元。在過去的2024年,蘋果的股價累計上漲近40%。2024年12月,其市值一度突破3.9萬億美元。
這是什么概念?
目前,全球只有中國、美國、日本和德國的GDP超過了4萬億美元。即使是英國這樣高度發達的工業強國加金融強國,2023年的GDP也不過3.3萬億美元,距離4萬億美元還很遠。
上漲最瘋狂的,并不是蘋果,而是英偉達。2023年底,英偉達的市值約為1.2萬億美元;2024年,英偉達一度市值突破3.5萬億美元,成為了僅次于蘋果的全球市值第二高的科技公司。如果從市值增幅來看,差不多等于“1個英偉達”變成了“3個英偉達”。
美股的確“殺瘋”了。在全球資本對科技股的推崇不斷達到高潮的時候,一種質疑也蔓延開來:當下,很多情形有點像1990年代末的網絡泡沫時代。當大量的機構投資者過度擁擠在少數幾只股票,或者屈指可數的一兩個行業中,風險也在慢慢積累。
那么,如何看待這種擔憂?
從股價來看,美股科技巨頭在2024年都表現不俗。納斯達克指數一直是美國科技公司對資本吸引力的重要指標。2024年,納斯達克指數漲幅達到28.6%。此外,另一重要指數標普500指數也飆升了23.3%。和側重于工業企業的道瓊斯指數相比,標普500是一個更與時俱進的指數,近年來,已將主要的大型科技公司悉數納入成分股。
頭部科技公司有“六巨頭”或者“七姐妹”的說法。一般來說,傳統的前五大巨頭分別是指蘋果、亞馬遜、Alphabet(谷歌母公司)和微軟,再加上Meta(前身為Facebook公司)。隨著特斯拉和英偉達先后崛起,科技巨頭的隊伍擴充到了“六巨頭”和“七姐妹”。當然,不同的投資銀行研究部門會有不同的說法。
科技巨頭是股指上漲的最大貢獻者。按照瑞銀的分析報告,在過去10年,標普的漲勢變得越來越集中,市值最大的6只股票,已經占到總市值的31.2%。而2013年,這一數值是11.2%。大市值股票的兇猛上漲,猶如火車頭一樣,拉動著大盤一路向前,狂奔不止。
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趨勢是,除了出鏡率極高的那幾家一線巨頭之外,一些相對靠后的科技公司也開始成為資本的寵兒。2024年12月,博通公司(Broadcom)就因市值突破了1萬億美元,成為新晉的“萬億俱樂部”成員之一。
博通是一家奇特的公司,發展歷史可以追溯到1999年惠普公司對芯片業務的分拆。它和英偉達、英特爾一樣屬于芯片大廠。通俗來理解,英偉達和英特爾專注于圖形處理器和中央處理器這樣的“核心半導體”,而博通從事的則是“邊緣半導體”業務,是一家業務板塊涵蓋了寬帶、無線通信、服務器和存儲等諸多領域的綜合芯片廠商。
近年來,博通不再滿足于做一家硬件廠商,而是開始大舉進軍軟件業務。2018年開始,博通開始在軟件行業展開收購,在網絡安全、支付安全等領域,都有所布局。
博通的本輪上漲,盡管依然和AI概念有關,但和英偉達上漲邏輯卻不一樣。博通的半導體業務中,專用集成電路(ASIC,ApplicationSpecificIntegratedCircuit)業務的潛力最被資本看好。所謂專用集成電路,可以理解為芯片廠商為客戶定制的芯片方案,它和通用型的芯片不同,需要結合客戶的業務進行設計和制造。
如果說英偉達點燃了AI芯片的火,那么博通的受捧,意味著這把火正從核心向邊緣擴散,全球AI芯片將通過產品結構的豐富和完善,成為一個日益成熟的市場。
專用集成電路業務的崛起,在于兩方面因素的推動。首先,在AI時代,英偉達的GPU無疑是芯片的代名詞,但英偉達供應的主要是通用型GPU。隨著AI應用的深化,希望進軍AI的互聯網企業,諸如谷歌、亞馬遜等,開始意識到定制化的專用芯片更符合公司的業務需求。顯而易見,全球第一的互聯網廣告商谷歌和全球第一的云服務供應商亞馬遜,兩者需要的AI芯片肯定有不小差異。
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英偉達的芯片一度出現供不應求的狀態,價格也水漲船高,一些品類的芯片訂單甚至都排到2026年了。在這種情況下,各大互聯網企業或者其他有志于進入AI的科技企業,必須尋找新的芯片供應者,從而盡量降低成本,也規避缺貨風險。于是,博通看到了機會,開始大力進軍專用集成電路業務,為有志于發力AI應用的企業提供定制化產品,與英偉達錯位競爭。
2024年1月,博通的市值剛剛超過5000億美元,而1年后,市值已經變為原來的兩倍。同一時間段的漲幅比例,盡管低于英偉達(三倍),也足以讓人驚嘆AI概念在資本市場的神奇力量。
博通上漲所隱含的信息不容低估。如果說英偉達點燃了AI芯片的火,那么博通的受捧,意味著這把火正從核心向邊緣擴散,全球AI芯片將通過產品結構的豐富和完善,成為一個日益成熟的市場。背后趨勢已十分明顯:AI指向應用層的滲透正在加快。隨著谷歌、亞馬遜、微軟、甲骨文等科技巨頭的重兵投入,AI算力在個體消費和企業服務領域的應用廣度和深度,都將有質的飛躍。
當AI概念不斷升級,股價的循環上漲水到渠成。
AI概念并不是全部,實打實的公司盈利,才是公司價格真正的“錨”。
翻看科技新貴的財報,才能理解它們為什么“貴”。比如,英偉達2025財年第三季財報顯示,其營收為350.82億美元,同比增長94%;凈利潤為193.09億美元,同比增長109%。在如此巨大的增幅之下,股價一年翻兩三倍,似乎并不難理解。
除了核心概念和公司基本面,資金的充裕程度,以及與之相關的利率,也是決定股市走向的重要變量。利率,被視為美股漲跌的核心要素之一,很大程度和1990年代末的互聯網泡沫破裂有關系。
2000年2月和3月,美聯儲連續兩次加息0.25%,短短兩個月內高頻加息,被視為刺破互聯網泡沫的導火索。此后,互聯網股票一瀉千里。在接下來的數年內,互聯網行業的市值依然不斷萎縮。2000年3月,納斯達克指數曾突破5000點大關,到了2002年10月10日,該指數見底,跌倒了1109點。
從激烈程度上看,本輪上漲和當年的互聯網熱潮的確有一定相似性。比如,在1998年10月,納斯達克指數低位只有1360點,到2000年3月便突破了5000點大關,也就一年半時間。另外,一些外部環境也和當年情況頗為相似。
在互聯網泡沫破裂前,國際金融市場最大的事件是1998年爆發的亞洲金融危機。新興市場的大量美元紛紛回流美國,卻無處投資,只能進入資本市場追高,成為了互聯網股票價格暴漲的重要推力。外部美元的回流也可以解釋,為何亞洲金融危機的爆發時點和納斯達克的暴漲起點,在時間上是有一些重疊的。
2024年的科技股上漲,也有美元回流的因素。整個2024年,尤其是下半年,美聯儲總體處在降息通道中。在相對寬松的貨幣政策下,美元指數本該適度走弱。但這一次,美元卻在走強。2024年,美元指數的漲幅達到6.5%左右,幅度不低,回流的美元一直都在不斷推高美元匯率。
為何美元降息,資金依然會回流美國?
整個2024年,尤其是下半年,美聯儲總體處在降息通道中。在相對寬松的貨幣政策下,美元指數本該適度走弱。但這一次,美元卻在走強。
地緣政治動蕩,局部戰爭不斷爆發,以及大宗商品的價格波動,帶來了全球經濟的不確定性,資金開始加速全球流動,以跨境追逐避險資產。降息讓美元適度走弱這一傳統邏輯,被這種愈發明顯的“避險效應”對沖。對比美元,無論是歐元這樣的發達經濟體貨幣,還是土耳其這樣的新興經濟體貨幣,在過去的2024年,匯率都一直處在下行通道。
在2021年年底,即東歐的戰爭爆發前,1美元可兌0.88歐元,到2024年年底,1美元可兌換0.97歐元。在2022年9月,即戰爭的焦灼階段,美元曾達到匯率頂峰,可兌換1.03歐元。歐元自從誕生開始,一直都“比美元貴”,而當時出現了“美元比歐元貴”的罕見現象,充分說明了地緣政治動蕩對資本流動的巨大影響。
再以土耳其為例,在2020年初疫情暴發時,1美元大約可以兌換6里拉,而到了2024年末,1美元差不多可以兌換36里拉。短短4年,土耳其里拉等于貶值為原來的1/6。中東動蕩的局勢,以及土耳其的高負債發展模式,加速了資金外流,讓里拉的幣值一貶再貶。
為什么研究美股趨勢,必須要如此濃墨重彩地研究全球資本流動?原因在于,美國是資本項目完全自由開放的股市,而且是主要國際貨幣的發鈔國,是全球資本避險不可多得的選擇。因此,除了科技概念和公司基本面兩大變量之外,國際資本流動也是決定市場走勢的第三個核心變量。
當然,在動蕩的全球局勢之下,過度頻繁和激烈的國際資本流動,也會給市場帶來風險。歸根到底,全球投資者買美國科技公司,買的不是概念,甚至也不是當下的利潤,而是未來必須繼續增長的預期,必須將未來的現金流折現,才是當下股票的內在價值。科技公司的未來依然可期,但是,未來的增長能達到什么程度,卻是未知數。
實際上,在全球資金的避險潮中,除了美國之外,中國資產也愈發被機構投資者看重。比如,來自中東的石油美元除了流向美國、追逐科技股之外,也紛紛來到中國下注新能源汽車、生物科技和人工智能等新興產業。中國市場正在成為全球資金重要的避險地之一。
追高有風險,投資須分散。在地緣政治不斷動蕩的時代,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