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來，朝鮮首換總理

2024年接近尾聲之際，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12月29日帶著女兒出現在元山葛麻海岸旅游區。他在沙灘上漫步，欣賞“華麗的朝鮮式旅游城市”在“明沙十里拔地而起”，對這片海濱度假區及金剛山、三池淵的旅游開發工作做出指示。朝中社隨后發布的報道披露，葛麻海岸旅游區將于2025年6月正式運營。

陪同金正恩及其女兒進行“沙灘漫步”的，有朝鮮新任總理樸泰成和剛剛卸任的前總理金德訓。朝中社發布的多張照片，特地選取了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金正恩兩邊談笑風生的景象。

就在幾天之前的2024年12月23日至27日，朝鮮勞動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十一次擴大全會在黨中央本部舉行，金正恩出席并做報告。除了總結全年工作、提出新年工作目標外，本次全會進行了較大規模的人事調整。原任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的樸泰成成為內閣總理，并進入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前總理金德訓則轉任勞動黨中央書記、中央經濟部部長。

這是四年來朝鮮第一次更換總理。此前，金德訓于2020年8月出任朝鮮總理，接替任職僅一年多的金才龍。

“晉升之路”

樸泰成開始出現在朝鮮官方報道中，是在12年前。2012年8月開始，他成為經常陪同金正恩出席公開活動的“勞動黨中央副部長”之一。

按照韓國統一部的說法，樸泰成生于1955年。韓美相關機構對于他早年工作的說法不一，但都指出他長期在勞動黨中央組織指導部任職，分管過多個戰線的組織工作。2012年金正恩成為朝鮮最高領導人后，樸泰成和同為組織指導部副部長的趙甬元，是陪同新領導人參加公開活動最多的高級官員。

此后，趙甬元晉升組織指導部部長、勞動黨中央書記等職，一直陪伴在金正恩身邊。朝鮮中央電視臺的畫面顯示，2024年12月的勞動黨八屆十一中全會開幕時，金正恩就是在趙甬元的陪同下步入黨中央本部大樓。

樸泰成則于2014年，從組織指導部副部長轉任平安南道黨委責任書記（后改稱道黨委員長），成為地方大員。到任之后的第一年，樸泰成就完成了龍山青年發電廠建設工程，并主持了竣工儀式。

當時朝鮮媒體的報道稱，在平安南道建設水電站，是金正恩父親金正日生前提出的構想。不過，2023年8月，朝中社在朝鮮青年節前夕發布的一篇報道披露，2012年1月26日，剛剛成為朝鮮最高領導人的金正恩寫了一封親筆信，強調希望朝鮮青年在新的斗爭中“履行好突擊隊的使命和職責”。在此之后，“國民經濟各領域創造了許多以‘青年’為名的新設施”。而龍山青年發電廠，正是該文提到的代表性工程之一。

此后，樸泰成在平安南道的成績一再得到認可。特別是2016年1月的“東亞寒潮”災害之后，朝鮮提出救災、復蘇的“70天忠誠保衛戰”。當年5月，在勞動黨七大上，樸泰成被安排發言，并全文刊登于《勞動新聞》。

在這次發言中，樸泰成著重介紹了平安南道黨員干部如何深入一線，和工人一起工作，從而推動了平安南道在“70天忠誠保衛戰”中于煤炭、化肥、水泥生產戰線上實現了產量大增的“千里馬”成就。

在平安南道的三年間，樸泰成逐步晉升為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政治局候補委員。2017年10月，他首次成為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并當選勞動黨中央副委員長，回到平壤任職。從其參與的官方活動看，他分管的是科教相關領導工作。

2019年4月，樸泰成出任朝鮮最高人民會議主席，參與諸多外事活動。彼時，朝韓、朝美領導人多次舉行會晤，但樸泰成主要負責和傳統友好國家的交往。2019年10月，他還率團出訪俄羅斯。

據韓聯社報道，2021年之后，樸泰成回歸黨務相關工作，并可能仍兼任宇宙空間技術委員會委員長等科技領導職務。可以確定的是，他始終處于平壤的核心領導層中，2023年9月還以勞動黨中央書記的身份隨同金正恩出訪俄羅斯。

不過，樸泰成重新引發國際輿論高度關注，還是2024年7月之后。當時，朝鮮平安北道和慈江道等地發生了嚴重洪災，多名閣員及道黨委員長后來因應對災害不力被撤職。

最初，樸泰成并不是救災的領導者，朝鮮內閣總理金德訓主持了國家緊急危機對策委員會會議。但是，到7月28日金正恩視察平安北道新義州市和義州郡洪災現場時，陪同的高級官員除了每次都會隨行的趙甬元之外，就是分管軍事工作的勞動黨中央書記樸正天以及樸泰成。

梳理朝鮮媒體此后的報道，總理金德訓主要視察和指導災區工業、農業恢復工作，而樸泰成主導了對災民的救助、安置等事宜。他陪同金正恩出席了向災區學生和兒童轉達禮物的儀式，陪同金正恩前往安置災區學生的四·二五旅館了解情況。8月13日，樸泰成還親自前往兩江道，向災民轉交了“富有恩情的支援物資”。這些活動，金德訓都沒有出現。

值得注意的是，在12月29日的會議上，金正恩做報告時特別提到了朝鮮的大規模救災重建工程。他說，當時黨及時下定決心，把災民帶到平壤并給他們提供穩定便利的生活條件，讓學生正常上學讀書。他將此形容為“我們黨的人民群眾第一主義政治史上又記載了一個史無前例的事跡”。

除了樸泰成，在2024年7月被金正恩在政治局緊急擴大會議上親自點將出任平安北道黨委責任書記的勞動黨中央組織指導部原第一副部長李熙用，經過4個多月的救災考驗后，在本次會議上迅速晉升為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中央檢查委員會委員長。另一位當時被點將的勞動黨中央軍政指導部第一副部長方頭燮，在緊急出任社會安全相后，也因領導救災工作出色，在本次會議上晉升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軍委委員。

發展優先？

大災之后換總理，在朝鮮歷史上并非沒有先例。朝鮮的總理任期并不固定。早在金正日執政時期就擔任過總理的樸鳳柱，曾于2013年至2019年長期擔任內閣總理。2019年，朝鮮進行“內閣責任制”“內閣中心制”改革之際，金才龍出任總理。2020年8月，金德訓代替金才龍出任內閣總理，則是在一場“罕見嚴重洪澇災害”之后。

那場洪災導致朝鮮全國農作物受災近4萬公頃，1.6萬多戶住宅和630多棟公共建筑被破壞浸水，許多公路、橋梁和鐵路斷裂，發電站水壩崩潰，“國民經濟一些部門受到了嚴重損失”。在此期間，時任總理金才龍并未視察災區一線。他被免職當日，金正恩在公開講話中強調“不要把洪澇救災工作單純地歸結于清除自然災害后果的建設工程和恢復生活”，言辭間指責一些高層干部沒有特別重視防災工作。

但是，此番樸泰成接班金德訓，有所不同：金德訓并未被“貶謫”，而是轉任勞動黨中央委員會書記、中央經濟部部長。

金德訓、樸泰成二人資歷相當。樸泰成是黨務干部出身，但在平安南道黨委員長任上展現了綜合能力，此后又經歷多個中央部門歷練。而金德訓是經濟干部出身，在慈江道黨委員長任上的工作得到認可，隨后歷任副總理、勞動黨中央部長、勞動黨中央副委員長等職。史汀生中心研究員、朝鮮人事問題專家邁克爾·麥登曾對《中國新聞周刊》稱，金德訓到中央任職后，曾一度分管干部工作，“并在到任兩個月后就查出一起內部丑聞，贏得信任”。

值得注意的是，金德訓之前的總理金才龍，2019年從慈江道黨委員長任上直接被提拔為總理，開創先例。被免去總理職務后不久，金才龍出任了分管干部工作的勞動黨中央書記。從金才龍、金德訓到樸泰成，所走的“晉升之路”有兩個共同點：既要有經濟工作和地方經驗，又要有黨務部門的歷練。

此番金德訓轉任勞動黨中央書記、中央經濟部部長，也帶來了一個新問題：未來，朝鮮的經濟建設工作，到底是金德訓領導，還是樸泰成領導？

金正恩2012年成為朝鮮最高領導人后，朝鮮勞動黨的領導架構經歷過多次調整。2016年開始，分管各戰線的黨中央副委員長兼任勞動黨中央各部部長，其中黨中央副委員長、中央經濟部部長是經濟戰線的最高負責人。名義上歸總理領導的外務省等內閣部門，也要向各自戰線的分管副委員長匯報。

然而，在2020年跨年之際舉行的勞動黨七屆五中全會上，金正恩批評朝鮮的“國家管理和經濟建設工作不敢進行革新，停滯不前”，首次提出要建設內閣責任制和內閣中心制。

當時，《勞動新聞》發文指出，加強內閣責任制、內閣中心制“是充分發揮社會主義經濟的優越性和威力，徹底粉碎敵對勢力的扼殺活動的先決條件”，強調包括黨的部門在內的所有機關、干部、黨員都要在內閣統一領導下進行經濟社會建設。在此前后，一些新任勞動黨中央副委員長不再兼任中央各部部長。

近期，勞動黨中央書記負責制出現回歸的跡象。本次會議上職務有調整的現任勞動黨中央書記金德訓、金才龍、李熙用、崔東明，經調整后都已兼任各自主管戰線的中央部門負責人。其中金德訓分管經濟，金才龍分管干部，李熙用分管檢查，崔東明分管科教。李熙用、崔東明還在這次會議上被直接選舉為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這也意味著，多數戰線的領導都已實現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中央部長三個職位“一肩挑”。

值得關注的是，朝中社12月29日發布本次會議的照片時，刊發了多張金德訓、樸泰成親密交流的圖像；朝鮮中央電視臺在當天的報道中，也呈現了金德訓、樸泰成并肩走過走廊的畫面。此后，更多的影像顯示，金德訓、樸泰成以“陪伴左右”的方式隨同金正恩出席公開活動。

在勞動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十一次擴大全會上，金正恩已經將“地方發展20×10政策”列為“重大政治問題、最大的夙愿工作”和“最優先的革命任務”，提出“僅用10年的短暫時間給全國人民提供富足而文明的新生活，飛躍提升所有地區的發展水平”。

“阻攔我們前進的挑戰和考驗依然嚴峻，剩下的五年計劃執行期間里需要推進完成的任務也很艱巨。”金正恩在全會報告中說，“但把近80年來只成為理想的地方蝶變中長期任務斷然政策化，并立即進入全面實行階段，這簡直是創造新歷史的一大革新。”

此外，軍工、外交依然是金正恩2025年的工作重心。在八屆十一中全會上得到晉升的還有：國防省原第一副相金正官升任內閣副總理，并當選政治局委員；國防相努光鐵、外務相崔善姬、人民軍總參謀長李永吉當選政治局委員。其中，努光鐵等還被增補為勞動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