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把自己所處的地方稱為中心。人們在提到南方、北方那些未曾去過的地方時,總帶有一些異域想象,極端地說:南方人赤腳上樹摘香蕉,北方人趕著馴鹿穿過茫茫風雪。而去北極圈里看極光,則是最被浪漫化的一種幻想。對很多南方人來說,這是一生中必須完成的一件事。
挪威北部如同我兒時記憶中的晚霞一樣美,唯有天氣讓人感到真實:我碰上了多年一遇的暴風雪。政府發出警示,希望大家不要出門。看著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我遺憾地得知多個行程被迫取消,這種體驗一再發生,讓我感到北方的生活是真實的,北方不僅僅是一個童話般的旅游勝地。我甚至十分感激壞天氣,沒有它,我就如游客一樣輕輕地來了,又輕輕地走了。
因為北極光音樂節(Nordlysfestivalen),我幸運地來到了北緯69°20’的特隆姆瑟,這是挪威最北的大城市。北極光音樂節創辦于1988年,于每年1月底至2月舉行,每年大概有六十五場多種音樂風格的演出。表演者既有久負盛名的世界明星,也有剛剛起步的本地人才。正如其名字一樣,它把觀看北極光與欣賞音樂結合在一起:晚場的音樂會往往零點才結束,觀眾走出劇院、酒吧等演出場所,抬頭便看到北極光,實在浪漫,真是極佳的創意!
演出毫不令人失望:開幕式由卡斯滕森(StianCarstensen)與北極愛樂樂團(ArktiskFilharmoni)聯袂演出,極為精彩;2003年宋雅王后歌唱比賽第二名、亞美尼亞男中音阿克塞爾·戴維揚(AkselDaveyan)越發成熟,唱得越來越好了。而一場名為“音樂與美酒的東歐之旅”的演出最能代表北極光音樂節的性格:演出在Amtmandens酒吧舉行,口號是“沒有多少人比卡斯滕森更了解東歐的音樂傳統,也沒有多少人比Amtmandens更了解葡萄酒”。八百九十五挪威克朗(約合人民幣五百八十元)的門票包含了演出以及五杯(種)來自東歐的葡萄酒。演出場地雖然小,但燈光、音響毫不馬虎。沒有任何的裝腔作勢,音樂家們樂于分享,觀眾也樂于聆聽,溫暖的氣氛讓人感到幸福。卡斯滕森是了不起的音樂家:他多才多藝,能夠演奏巴揚琴及多種東歐樂器,歌喉也非常動人,而且他每唱一首新的曲子,總讓我覺得比上一首更好。他的音樂如此具有創造力,讓我意識到小時候我從練習手風琴中沒有體會到太多愉悅的原因:太多太多的手指練習,耗費了我太多太多的體力。
每晚在特隆姆瑟大教堂里舉辦的午夜音樂會也值得參加。在這座木質教堂中,當地幾名音樂家毫不費力地將古典音樂與挪威北部和薩米的民間旋律融合在一起。窗外的雪時下時停,靈魂偶爾出竅,進入另一個純粹寧靜的世界,又因為那些淡黃色的燈光回來。

當然,也不能太過理想化這個音樂節。有些觀眾并不那么有經驗,時常在古典音樂的樂章間隙鼓掌。藝術節的總裁樂康(HeidiLekang)承認北方確實還有一段路要走,但她告訴我,音樂節自創立以來,不僅僅吸引游客,而且已成為當地的一項基礎設施。除了高質量的節目,音樂節還有一些非常規的項目,譬如,為很難保持安靜的人舉辦的音樂會、為低收入群體舉辦的音樂會,等等。演出場地也不循規蹈矩,譬如,在劇院的走廊擺上一些凳子,就成了臨時的演出空間,這都是突破疆界、去爭取新的觀眾、培養觀眾的舉措。即使對同一個演出團體而言,藝術節也為它找到了新的觀眾。
我想,在北極,極光時有時無,而人之光則永恒不滅。只要人在,便發出這種光。
特隆姆瑟的所有旅游從業者都會反復強調“極光是一種自然現象,能否看到極光取決于電磁活動以及云層覆蓋情況,完全由大自然掌控”,但這并不能阻止像我這樣的游客反復嘗試。當我知道連續一周都會下雨、只會偶爾放晴時,便開始不斷努力:音樂節的工作人員、好心的維克(KjerstiVikor)在開幕式結束后驅車幾十公里帶我去了兩個可能是晴天的地方,一直在戶外等到凌晨一兩點也沒有看到;預訂的極光攝影團因暴風雨而被取消;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在“邊緣探險者”(BrimExplorer,一家提供挪威峽灣游船和巡航服務的公司)的極光晚宴游船(AuroraDinnerCruise)上。上船的時候,天氣似乎有點晴朗,船長亦有把握,告訴我們會把船開到光源少、云層少的地方;但船開了不知多少公里仍然苦尋不得,我原以為又是一次失敗之旅,結果返航時微微的綠光出現了。
這是一次能夠最大程度降低失望的旅程。船采用油電混合動力,很安靜;透過全景窗戶,可以看到城里的燈光點點。背景音樂令人放松,侍者會給一杯歡迎酒,素不相識的客人低聲閑聊。船開動后不久,采用當地時令食材制作的挪威美食逐一登場。頭盤包括三文魚、北極蝦甚至馴鹿心臟——絕不浪費任何食材是薩米人的哲學;主菜是大西洋鱈魚燉西紅柿,這是典型的西班牙做法,但也是挪威北部的傳統做法,因為挪威很早就與西班牙進行貿易,文化也相互影響。美食真是奇妙的恩典:人無論在生病時還是沮喪時,只要有美食下肚,立刻就能緩解很多。

氣候變化是動蕩而極端的過程。這次旅程讓我體感強烈:暴風雨一波接一波,呼嘯的大風吹得我寸步難行。由于缺乏冰爪等冰雪裝備,我走路時幾次滑倒。原本預訂的一些打卡項目,如觀鯨、坐哈士奇雪橇也未完成:由于天氣惡劣,觀鯨改成了北冰洋峽灣游;到了船上,我發現峽灣游也被取消了,工作人員正在有序地記錄退票;而哈士奇雪橇受暴風雨影響取消太多,于是滿負荷地重新安排,可惜根本預訂不上。但我不是受影響最大的人,哈康王儲(HaakonMagnus)本應出席北極光音樂節,也因為極端的天氣而取消了。
1月底正是極夜。極夜并不意味著完全黑暗,只是由于太陽總在地平線以下,光線柔和、暗淡,顏色總體偏藍。早上十點,大巴驅車二十五分鐘,帶我到達了特隆姆瑟北極馴鹿(Troms?ArcticReindeer)的“馴鹿雪橇、喂食和薩米文化之旅”,這是一片郊外的雪地,陽光照在雪上,紅藍交加。薩米工作人員首先帶我們坐雪橇。坐完雪橇,他們給了我們一個裝滿食物的小桶,并教我們如何喂馴鹿:動作不要太快,因為馴鹿膽小;食物不要弄到地上,因為馴鹿吃不到地上的食物,食物會腐爛并與馴鹿的糞便混在一起污染環境。喂完以后,我們回到帳篷里,喝熱飲、吃燉肉(Bidos,有點像土豆燉牛肉,只是牛肉換成了馴鹿肉)。吃完以后,薩米人還會講述他們的文化,哼唱抒情歌曲Joik(薩米傳統吟唱,旨在喚起一個人、動物或地方)。
我與牧民、營地主人奧斯卡(JohanIsakOskal)聊天。他今年四十歲,說話喉音很重,每一句都來自心底深處。我看著他眼睛里明亮的柴火,偶爾聽察帳篷頂上的雪融化掉落在地上。他告訴我,馴鹿的生存狀況并不好。它們是一種半野生的動物,很需要人為幫助。由于暖冬,向北方遷徙的動物吃掉了它們的食物,熊、狼、老鷹也會捕獵它們。動物很難適應這種瞬間發生的生態變化。他開創這個營地十一年來,不僅能為馴鹿提供足夠的食物,也創造了一些就業機會,甚至還恢復了馴鹿拉雪橇這種最古老的交通方式,重現了祖先的知識。很多游客是這里的常客,他們覺得圍著柴火或與馴鹿相伴很能緩解壓力。
薩米人與自然融為一體,有一些刻在基因里的智慧。我問他如何看待一邊保護馴鹿一邊吃它這種現象。他說種群需要保持一定數量才健康,如果任由種群壯大、缺乏競爭力,種群也會滅絕,這是一種平衡。人類以自然為食,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們唯一應該做的是,感恩地接受自然的贈予,但不能過多索取。由于激素的原因,馴鹿的角每年都會自然脫落,那么把它們的角制成工藝品沒什么不好。零下四十攝氏度時,在極寒之地,人必須用毛皮制品保暖,但不能因為“時尚”催生一個龐大的產業。
從營地出來,我發現帳篷檐下掛著很長的冰凌。在我小時候,洞庭湖邊的老家的屋檐下常掛冰凌,小孩們把它掰下來當劍玩耍,現在由于全球變暖,南方連雪都少見了。

氣候變化不是一個偽命題。也許挪威的三文魚會變得更多,中國的沙漠會變成良田,但當變化來得劇烈而動蕩之時,人類并沒有應對的能力。沒有人是氣候變化的得益者,人類共命運。我們知道這些問題正在發生,也知道其原因,卻總是缺乏行動,只有反應。當時當地的人無法獨自解決這樣的重大問題,地緣政治、安全等因素又使合作更加困難。北極無法置身事外。每年舉辦的“北極前沿”(ArcticFrontiers)會議正如其名字一樣,有其緊迫性:這何嘗不是一場戰爭呢?
接踵而來的暴風雨影響到挪威和瑞典的多個地區,幾乎所有航班都被取消,人們滯留在特隆姆瑟。由于被取消的航班太多,全市所有賓館已沒有空房,兩百四十多個乘客滯留機場。所幸機場的危機應對能力一流,憑空變出了很多行軍床供乘客休息。旅客們安安靜靜、秩序井然,體面地接受大自然的不確定性。
我到了機場后被迫折返。比較幸運的是,北極光音樂節的同事們由于預見到風險,特意給我多訂了一晚賓館,以防我無法成行,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路過港口時,我看到停著的船不少,聯想到最開始的計劃是乘坐沿海快線(CoastalExpress)在凜冽的空氣中穿越峽灣、途經依稀出現的村莊,感覺所有的浪漫想象在大自然面前都不值一提,保命要緊。
我的目的地是博德(Bod?),在北極圈以北、特隆姆瑟之南。事實上這兩個城市一直進行著曠日持久的競爭:距離只有五百多公里,乘坐德哈維蘭(DeHavillandDash8)小飛機(不超過四十名乘客),低空飛行不久便到了,甚至全程都能收到地面的手機信號。

博德于2024年獲得了“歐洲文化之都”的稱號,是北極圈以北第一個獲得這一殊榮的城市,也是繼卑爾根和斯塔萬格之后獲得這一稱號的第三個挪威城市。因此,博德和其所屬的諾德蘭省(Northland)啟動了雄心勃勃的“博德2024”,計劃舉辦約一千場活動,這也是挪威北部有史以來最大的文化項目。這一壯舉實在令人好奇,于是我決定參加“博德2024”開幕式。
開幕式的諸多活動也被迫變更或取消,博德的同事們不斷給我發最新的行程。作為一名藝術制作人,我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無奈,或哭泣。博德爵士音樂節(Bod?JazzOpen)的多數活動臨時變更到室內,往往演出開始前一個小時,主辦方仍在布置場地。
所有人的關注焦點都在位于海上的開幕式,沒有第二計劃。開幕式設在博德港,專門搭建了一個浮動舞臺,預計有多達兩萬名觀眾參加,而且挪威廣播公司(NRK)將現場直播。開幕式前一晚,在風雨的間隙,我去港口散步,發現正在進行開幕式第四次(或第五次)彩排。我不確定第二天的開幕式是否能按原計劃進行,因為無論是浮動舞臺還是其他道具,在風暴面前都脆弱不堪,甚至帶來安全隱患。于是我特意停留欣賞,試圖最大限度地看到博德的努力。來自柏林的Phase7團隊和諾德蘭劇院(NordlandTeater)一起制作了這場開幕式,融合了音樂、戲劇、舞蹈、雜技、燈光。表演用的語言是挪威語(也許還有薩米語),而所有的技術指示則用英語進行。一種地方全球化(Globalization)與全球本土化(Glocalization)奇妙地映照著:無論是北挪威還是薩米人,都不同往日。
演出持續了約半小時,絕非一場興高采烈的歡慶。在這場挪威近十年來最大的活動開幕式上,原住民薩米人作為主體占據了中心,第一次在如此大的場合展現了他們的文化:從哼唱Joik開始,描繪了放牧、捕魚,以及他們生活的其他方面。敘事的語調充滿挫敗感,并不鼓舞人心——開幕式的確志不在此,它的出發點是“我們是誰,我們是什么,我們想成為誰”。非常幸運,第二天的開幕式按計劃進行,在盛大的煙花中結束。“博德2024”的總經理拉爾森(AndréWallannLarsen)在接受采訪時幾乎喜極而泣。我能理解,若非決心和堅持,以及眾志成城,這一成功是無法獲得的。

開幕式引發了爭議,有人在網上對開幕式以薩米文化為中心表示了憤怒,認為自己作為非薩米人被排除在慶典之外,也有人認為開幕式暗示當代人應該為歷史贖罪,還有國際記者問“薩米藝術家應該多大程度上為刻板印象負責”,更有一些針對薩米人的歧視性言論令博德市長英格布里特森(OddEmilIngebrigtsen)呼吁“冷靜并遠離社交媒體上傳播的仇恨言論”,并表示“同意或不同意都是允許的,藝術應該引發參與和辯論”。
“博德2024”的規模、挫折、成功以及爭議,一定會成為一代人的記憶。
這恰恰反映出開幕式的闡述的及時與必要,也提醒了我們:自由和平等總是受到威脅,而權利的保障以可見性為前提。
豎立在音樂廳前的裝置《殖民之間》(InbetweenColonisation)展示了真人大小的取自各種檔案的薩米人照片,其中有一張來自感化院的薩米兒童的照片。感化院是挪威從二十世紀初到六十年代實施的“挪威化”政策的一部分。“挪威化”的目標是將薩米人同化為語言、種族和文化統一的挪威人,忘記他們原有的、被認為低等的生活方式和宗教。這使薩米語在挪威幾乎消失,薩米人也經常為自身的文化遺產感到羞恥。類似“挪威化”(Norwegianization)的經驗并非挪威特有,是世界上很多原住民或弱小民族的共同苦難史。
同化過程始于十八世紀,一開始是受到宗教議程的推動;從十九世紀初至1920年,受社會達爾文主義和民族主義的影響,在人口普查中,薩米人與盲人、聽障人士和精神錯亂者被歸為一類,被認為是“不正常的”“需要精神治療或特殊教育的人群所占的比例過高”。二戰后,挪威社會逐漸意識到這一政策的錯誤。1997年,國王哈拉爾五世(HaraldV)第一個代表政府正式道歉:“挪威這個國家是在兩個民族——挪威人和薩米人的領土上建立的。薩米人的歷史與挪威的歷史緊密相連。今天,我們必須對挪威政府此前通過嚴厲的挪威化政策對薩米人造成的不公正感到遺憾。”

三聯劇《風的背叛》(BiegkeBeahteme)由南薩米劇院(AarjelhsaemienTeatere)制作,以南薩米語、挪威語和英語混合進行。三個劇目《誰擁有風》《火的聲音》《水的記憶》分別在市政廳、文化中心和博德大教堂演出。觀眾包括八十四歲的宋雅王后,此前她參加了“博德2024”的多項活動,并在發言中表示“偉大的藝術可以改變我們的思維方式”。扮演祖母的演員——六十七歲的著名薩米歌手波伊娜(MarieBoine)與海爾格蘭小交響樂團(HelgelandSinfonietta)合作,通過哼唱Joik講述了人類如何與自然和諧相處。在大教堂里表演極有意義,是一種不同于宗教的療愈: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哼唱Joik被基督教會認為是一種魔法咒語,演唱是有罪的,直到2014年仍有教區討論是否應在教堂里全面禁止哼唱Joik。
挪威是解決種族歧視問題最好的國家之一,但政策和習慣等系統性的歧視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完全消除。也許一些人已經忘了,挪威1905年才獲得獨立,薩米人的故事與挪威人曾被誤解、被壓抑并無二致。今日,由于被充分討論,與薩米有關的話題早已超越了地域,足以啟發其他國家:自由不應以扼制其他人的自由為代價,歷史不應重演。這種不間斷的正視和反思,反映了這一正在前進的國家在精神上的成熟。
二戰期間,博德曾被德國夷為平地,后又成為軍事基地。由于氣候原因,與北方的眾多城市一樣,博德面臨衰退的風險。但博德有一種讓不可能變成可能的勇氣,譬如其球隊在歐洲足聯協會聯賽中以六比一戰勝羅馬隊,又如舉辦“博德2024”向藝術轉型。若如拉爾森所言,也是從冷到酷(fromColdtoCool)的轉型。
在盛大的節日之后,由于氣氛退潮,人們往往有一種“好時光已去”的失落。但我不擔心博德。在這個不到五萬四千人的小城里,我感到被歡迎,如回家一般。這里不那么商業化,例如旅行公司“極地之旅”(PolarTours)就邀請我免費參加極光游和世界上最大的漩渦薩爾斯特勞門(Saltstraumen)游。熱愛運動的邁爾(RigmorMyhre)女士請我吃了本地特產鱈魚干(T?rrfisk)。她談到了小時候父母如何教她食用鱈魚的每一部分,也談到了她如何看待博德幾十年來的變遷。在她眼里,博德像蒲草一樣柔韌,像磐石一樣堅強。

鱈魚干無需用鹽腌制。2月至5月間,當地溫度大約在零度,在風、陽光和雨水的平衡中,鱈魚只需三個月便能自然風干發酵,更能保存數年之久。我不是唯一在博德受到鱈魚干款待的人。1431年,威尼斯共和國的商人奎里尼(PietroQuerini)的商船在法國海岸遭遇風暴失事,十六名幸存者在海上漂流了數周,最終擱淺于離博德一百公里的羅斯特島(R?st)附近。他們被漁民發現并被收留了四個多月,體驗到了真誠而謙遜的待客之道。奎里尼離開后不久,便因與挪威進行鱈魚干貿易而聞名。時至今日,鱈魚干仍然是意大利美食中的重要成分。描述這段故事的歌劇《奎里尼》融合了歌劇、格里高利圣詠、挪威民間音樂和當代音樂,于2012年首演,當時羅斯特島上三分之一的居民作為志愿者參與了這個項目。歌劇后來又在威尼斯的軍械庫(Arsenale)中上演,再次講述了這段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相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