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絲不如竹,竹不如肉”,相比于器樂,聲樂作品有著天然的親和力。而合唱,因其參與度高、普及性廣、沉浸感好而成為大眾最為熟知的藝術形式之一,在國內外各大城市、地區不僅有著久遠的發展歷史和深厚的群眾基礎,近年來更是譜寫時代強音、賡續中華文脈的首選。在我國經濟發達地區,合唱藝術已然成為當代藝術文化生活的引領和主導??梢哉f,合唱事業的高速發展是地區現代化程度、文化軟實力的重要標志之一。蘇州作為經濟快速發展地區以及歷史文化名城,需要一個與之相匹配的合唱團,與蘇州交響樂團、蘇州青少年交響樂團一起承擔詮釋當代藝術和城市精神的重任。2024年8月24日晚,由著名指揮家張銳執棒、以“紀念《黃河大合唱》首演八十五周年”為主題的蘇州交響樂團附屬合唱團(蘇州教師合唱團)專場音樂會,無疑向聽眾和業界提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黃河大合唱》,一座國人心中無可替代的藝術高峰,其情涉一段難以磨滅的銘心歷史、經一條血淚交織的救國之路,蘊含著點燃民族之魂的精神力量。如今,我們踏著先烈開辟的大道,堅定地站在黃河的彼岸,聆聽這一聲聲穿越了整整八十五年的吶喊。當代音樂人以樂和之,以致敬、紀念為主題的音樂會也接踵而至。以“紀念《黃河大合唱》首演八十五周年”為主題,是對沉重歷史的呼喚和回應,也是對祖國和人民最真摯的禮贊。然而,經典重現最考驗團隊的默契和實力,張銳之所以能攜合唱團以接近完美的表現完成這一場“立名之戰”,是源于當代藝術語境下的諸多考量,即如何讓歷史之聲重煥光彩,如何在繼承性與差異性兩者之間做到相對平衡。作為聽眾,我被合唱團符合當代審美的聲響層次和細節駕馭所吸引,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張銳對作品精神內涵的深思。

在更為宏觀的顯性層面,整場音樂會的結構布局也充滿智性,即以《黃河大合唱》為中心,勾勒出以“民族”和“紅色”為關鍵詞的精神文化線索,以共時、歷時兩個維度的螺旋式結構,成就一次全新的呈現。具體而言,音樂會上半場的內容是傳統合唱和精品小作,有豪情滿懷、回憶往昔崢嶸歲月的詩詞篇章,如《憶秦娥·婁山關》《沁園春·雪》;有表達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的軍旅歌曲,如《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打靶歸來》;有展現人民群眾日常生活和內心情感的各地民歌改編曲,如《茉莉花》《沂蒙山小調》;更有對祖國復興繁榮的盛情贊歌,如《葡萄園夜曲》《祖國頌》《北京頌歌》。這些曲目或順應“黃河”主題實現多維陳述,或從傳統文化精神中拓展衍生,不斷為主角《黃河大合唱》的到來積蓄力量。值得一提的是,在姑蘇雅韻的熏陶下,對內容豐富、各具特色音樂作品的演繹,合唱團似乎多了一份獨特的“蘇式經驗”,每首作品清晰縝密的聲部線條感以及深度掌控的張力處理都與細膩的江南情懷相映成趣,含蓄且深情地勾勒出獨屬于蘇州的城市輪廓。
有了立意和情緒上的鋪墊,本場音樂會的“重頭戲”于下半場正式登臺,八個樂章的《黃河大合唱》可謂一氣呵成、酣暢淋漓。管弦樂與合唱并置交融,與上半場的合唱作品構成鮮明的對比。雖然之前部分作品已具備相當的氣場,但極具張力的交響洪流讓人在心曠神怡之后再遇莊嚴史詩,其所沉淀的“鄉情”與“赤心”也得到升華,形成從積累能量到釋放能量的完整閉環?!帮L在吼,馬在嘯”以氣吞山河之勢將音樂會的情緒推向高潮,這些充滿質感的表達和耳熟能詳的曲調甚至突破了媒介的限制,聽眾的心底似乎受到某種自發性的觸動和召喚。誠然,這部誕生于八十五年前的作品已經在此產生了某種歷史時空的“錯位”,戰爭年代雖已結束,但來之不易的和平與安定將是如今更需要思考的命題。

這是一場嚴肅深刻的音樂會。《黃河大合唱》的演繹于當代中國人不僅是對特定歷史的緬懷,更多的是一種民族精神的再續。真善美相融、堅強與力量、自信與勇敢……這些符合“黃河”主題的時代精神仍與每一個當代人緊密相連,仍然能讓身處繁華的都市人心向往之,其重要意義無需多言。正如毛澤東的詩詞寫道,“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再回到最初對歷史之聲演繹的叩問與自省,所謂“歷史之聲”更應是“時代之聲”。聲與聲以民族之魂為脈串引成線,守望與向往交互重疊,希望蘇州交響樂團附屬合唱團繼續對歌經典、與時代合鳴,實現中華民族精神的薪火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