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上海超過百家養老機構推出入住體驗優惠活動,通過采用短住優惠甚至入住減免、服務項目折扣、免費體驗等方式,讓老年人體驗了一把養老院的生活。
“在家養老雖然自由一些,但畢竟不如養老院里護理人員專業。”短暫的試住體驗,讓不少老年人看見養老院的專業性。
78歲的倪成兵,退休前是遠洋捕撈加工船上的一名海員。在大洋上漂泊半生,他早已習慣了獨居生活。子女各自成家、老伴去世后,他仍一絲不茍地每日買菜做飯、洗衣疊被,將獨居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直到2024年,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打亂了他的節奏。手術后,由于腿部的傷口久未愈合,他需要長期臥床。
2024年10月31日,他經人介紹,住進了位于上海市普陀區的城怡養護院。他選擇的是雙人間,試住價格是298元/天。這是倪成兵人生中第一次失去自理能力,與20多年來形成的生活模式“脫軌”,讓他變得有些敏感。
他暗暗觀察,當看到護理員總是和聲細語、微笑服務不同程度的失能老人時,自己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養老院就像幼兒園,護理員對待老人就像對待孩子。”被尊重、被愛護的感受打消了他的疑慮,也讓他的生活暫時駛入另一條軌道。
“每天早上5點,夜班的護理員查房后下班;6點,早班的護理員查房后給老人擦身、洗臉、換衣,并清潔、消毒房間;6點50分開飯,護理員將早餐送進房間,并視需要為老人喂飯。”倪成兵說,在養老院,護理員的護理規律而專業,讓他每天都干凈清爽,沒有“老人味”。入住不久,他就開玩笑說:“本來我是一個勤快的人,現在成了‘貪圖享受’的人,反差太大了。”
嚴謹的服務流程之外,機構提供的醫療服務也讓倪成兵印象深刻。養老院內設醫療機構,有內科、全科、中醫科、康復科4個科室,配備專職醫生、護士和康復師,為有需要的老人提供醫療服務。
手術后,他的兩側腿根處留下了傷口。由于傷口位置極易感染,需要頻繁檢查并換藥。每次他的傷口出血,護理員和醫護人員會立刻出現,幫他清理傷口并換藥,有時甚至一天換三次藥。讓老人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半夜他的傷口出血,凌晨4點值班的護理員喊來醫護人員幫他換藥。
倪成兵說,雖然暫時不打算簽約長住,但這次試住讓他對養老院的認知發生了極大改觀。
陳秀清今年90歲,戴一副眼鏡,穿著得體,氣質淡雅,是位獨立的老太太。
“我居家養老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一個人住終究不方便。”陳秀清的老伴幾年前過世,子女不在身邊。目前她身體總體健康,但也開始為進一步的養老做打算。這一年,陳秀清考察了上海市好多家養老院,總覺得差了點兒什么。最后,她選擇到家附近的延吉街道養老院試住一段時間。
這家位于上海市控江路600號的養老院與居民區毗鄰,綠樹掩映,花園里的涼亭是院內老人休閑、曬太陽的好去處。
2024年10月28日,陳秀清開始試住養老院。她觀察得很仔細,“我會看護工是怎么照顧老人吃藥、幫老人換尿布的。他們手勢專業、動作嫻熟,時間掐得也準”。
在她考察的養老院里,延吉街道養老院不是最新、最大的,裝修、設施也有點兒老舊,但她覺得這里的特色是溫馨。院內老上海腔調很濃,每個樓層都有老上海元素,老人見之有一種家的味道。最讓陳秀清放心的,是這里老人的狀態。“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像來到了一個大家庭。你看,這里的老人精氣神都不錯,能看出他們的幸福指數很高。”住了沒幾天,陳秀清和這里的老人已打得火熱。
97歲的朱珠珠入住這里一年,“在家可能一個月洗一次澡,在這里想洗澡就能洗澡,不用擔心打滑摔倒。在家吃飯單一得很,中午燒好飯,吃一半留一半,晚上熱一熱再吃。到了這里,每天都會換花樣,中飯兩葷兩素、晚飯一葷兩素,不重樣。在家可吃不了這么豐富”。
96歲的王素蘭在這里住了8年,性格開朗。“老姐妹住在一起開心,我在家里是不動的,但在這里扭起了秧歌。老了,臉皮厚得不得了,哈哈哈。”
95歲的潘文玉剛到這家養老院時,患有腦梗死,血壓高壓一度飆到260,還總是記不住東西。這樣健忘的潘文玉在護理員的精心護理下,狀態一天天好起來,血壓降下來了,記憶力也提升了。
三個“95后”老人在養老院里過得有滋有味,常常結伴鍛煉身體,互相提醒、互相關心,陳秀清看到她們有說有笑,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于是和延吉街道養老院簽訂了合同,等家里收拾好,就正式搬進來住。
試住養老院,讓一些老人的觀念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轉變。
2024年8月12日,79歲的老人韋銀娣住進養老院。住進養老院前,獨居在家的她總認為“自己能行”。退休后,她每日買菜做飯、出門鍛煉,有時還會約幾位老姐妹到市郊和周邊短途旅行。
雖然不愿承認,她還是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慢慢不復從前,比如開始受到一些慢性呼吸疾病的侵擾。兩年前,一次意外的呼吸困難給她的生活敲響了警鐘。當時,她白天已有輕度不適,但沒在意,想不到晚上發展成呼吸困難,“喘不上氣,難受得不行”。幸運的是,她及時撥通了女兒的電話,當晚被送入急診病房。
這場意外,讓老人“自己能行”的堅持慢慢松動。老人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已成家,工作又忙,無法24小時陪在自己身邊。自己的健康情況成了女兒最大的擔憂。母女間坦誠地交流過后,老人同意試住養老院。
在老人看來,自己身體依舊“能行”,但養老院有護理員24小時陪護,更能讓子女安心。
“我兒子最初反對我住養老院,是我自己堅持要來的。”王素蘭有過照顧兩位老人的經歷,深知個中甘苦,“我跟孩子們說,不是你們不孝順,是我自己要住養老院,我不想太麻煩你們。”住了一段時間后,兒子來探口風:“媽媽,如果后悔,我們就接您回家。”王素蘭不為所動,養老院的精心護理讓她感到松弛,沒有產生對兒女的內疚感。她說:“我習慣這里的生活了,不走了。”即便逢年過節,她也就是跟著兒子一家一起出去吃頓飯。
在部分老人的觀念里多少有一道坎:住養老院意味著子女不孝。然而,隨著社會養老服務不斷提升質量和標準,專門機構能為老人提供更專業、更高水平的養老服務。在許多方面,專職護理員的照護水平遠超子女“兼職”護理員。
住養老院,也不意味著子女不再關心、愛護老人。韋銀娣說,試住養老院后發現,自己只是更換到了生活質量更高的住所。
為了讓子女放心養老院里的父母,不少養老院運用新技術來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城怡養護院是一家智慧養老院,房間內安裝了緊急呼叫、監測預警、跌倒報警等一系列智能設備,并將數據共享給老人的子女。比如,每張床下都有一條睡眠監測帶,實時監控老人的睡眠情況。“女兒雖然不能24小時陪在身邊,但點開手機就能看到我的實時數據。”韋銀娣說。
試住滿30天后,韋銀娣覺得在養老院住得安心、兒女放心,就與機構簽訂了為期一年的長住合同。
城怡養護院院長張振韻說,更靈活的試住服務,一方面滿足了老人的剛需,“老人需要長期不間斷的照護,但難免會遇到短暫的空窗時期,養老院的短期試住,為這部分群體解決了剛需難題”。另一方面,試住服務讓對養老院不了解的老人親身體驗、真切認識到養老院的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