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記憶視角下社交媒體對城市記憶的構建研究

摘要：隨著數字技術和媒介技術的發展，媒介記憶與城市記憶之間的交叉性增強，其中社交媒體對城市記憶的構建具有重要影響。本文梳理媒介記憶的內涵及其在城市記憶構建中的變遷，引出社交媒體與城市記憶構建之間的關系，分析社交媒體在城市記憶構建中的優勢與不足，提出增強專業生產模式下的城市記憶構建、嚴格審核普通用戶生產模式下的城市記憶、防范技術對城市記憶的“規訓”等策略，以期為城市形象提升和城市記憶傳承提供參考。

關鍵詞：媒介記憶城市記憶社交媒體城市形象城市文化

一座城市在發展過程中，必然形成其歷史脈絡、人文風情與文化特征。這些元素凝結于城市記憶之中，代表著過去、彰顯著現在、預示著未來。尤其在媒介技術和時代經濟快速發展的當下，越來越多值得留戀和傳承的城市記憶在城市的喧囂中被淹沒，城市特色也在城鎮化進程加速的過程中歸于“平庸”，諸多極具時代特征的城市記憶被禁錮在城市紀念館中厚重的相框里，而社交媒體的出現，對賡續城市文脈、傳承活化城市記憶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一、媒介記憶的內涵及其在城市記憶構建中的變遷

媒介記憶（MediaMemory）于2005年由美國學者卡羅琳·凱奇（CarolynKitch）提出，其研究對象主要是精英媒介，通過研究精英媒介在重大事件中的新聞報道，展示媒介在重大事件、歷史事件中的既有構建功能，為后來媒介記憶的研究對象提供了可參考案例。之后，三位以色列學者MottiNeiger、OrenMeyer和EyalZandberg對媒介記憶展開系統性研究，并在著作《論媒介記憶：新媒介時代的集體記憶》中對媒介記憶與集體記憶進行對比，認為媒介不僅作為一種傳播介質而存在，同時作為一種社會現象不斷發展。2016年，學者邵鵬在《媒介記憶理論——人類一切記憶研究的核心與紐帶》一書中對媒介記憶進行細致梳理與內涵界定。他認為“媒介記憶分為淺層記憶、深層記憶和底層記憶三個層級，是媒介對信息進行采集、理解、編輯、貯存和傳播的動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會形成以媒介為主導的人類一切記憶的平臺和核心，能夠輔助和延伸個人記憶，并對個體記憶、集體記憶和社會記憶產生影響”。

現階段，國內關于媒介記憶研究的時間較短、內容有限。其中，媒介記憶視角下，各類媒介對城市記憶的構建成為重要分支，但與傳統媒體時代背景下的研究方向有所不同：一是觀察對象逐漸從以電視劇、電影、紀錄片等為主要載體的傳統媒介，過渡到以推廣文、短視頻等為主要載體的新媒介；二是從主流官方媒體對城市記憶的構建，發展到以微博、微信、抖音、快手、小紅書等社交媒體對城市記憶的構建。同時與之相關的研究文獻增多，如研究“微信”對上海城市的記憶構建，“微博”對重慶城市記憶的構建。隨著社會對構建城市記憶、發展城市經濟的重視程度不斷提升，媒介成為構建城市記憶的主要載體之一，在媒介對于城市記憶構建實踐不斷豐富的過程中，社交媒體在其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

二、媒介記憶視角下社交媒體在城市記憶構建中的優勢

城市記憶能夠增強市民對城市歷史的認知和文化的認同，關系著城市形象建設、文旅推廣與經濟發展。社交媒體的應用拓寬了城市記憶的傳播圈層，憑借移動化、社交化、個性化與即時性等特點，打破了傳統媒介在城市記憶構建中的固有框架，逐漸成為城市記憶構建和城市形象塑造的重要載體，在城市記憶構建中具有突出優勢。

1.提升城市記憶的多元性和豐富性。傳統媒體所構建的城市記憶相對單一，多從集體記憶和社會記憶的角度出發，主要以官方城市宣傳片、紀錄片等PGC（專業生產內容）為主構建城市記憶，由此形成的城市形象在當前看來稍顯單一刻板。社交媒體的出現使得個體記憶得到充分釋放。QuestMobile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9月，抖音、快手、小紅書、嗶哩嗶哩、微博等社交媒體平臺去重活躍用戶規模達到10.88億。社交媒體用戶數量的增加使得以UGC（用戶生產內容）為核心的城市記憶成為主流，有效提升了城市記憶的多元性和豐富性。一方面，社交媒體用戶可以將個體對城市以往的記憶內容發布至社交媒體平臺，無數個體對城市記憶的集中追尋，創設出城市記憶的懷舊空間，賦予城市記憶以深刻的歷史底蘊和文化情懷；另一方面，社交媒體用戶構建城市記憶的角度自出機杼，多視角的記憶疊加會使得城市形象更加飽滿。

2.強化城市記憶的立體化和個性化。受限于以往媒介記憶的構建方式，媒介呈現形式既單一又統一，城市記憶顯得單薄且模糊，社交媒體的出現使得城市記憶立體化和個性化。一方面，當前國內社交媒體平臺都有各自專長的新媒體傳播形態，如文字、圖片、音頻、視頻等，這些傳播形態在構建城市記憶中各有優勢。傳播形態的綜合應用與用戶在多個社交平臺的普遍流轉，從不同角度構建城市記憶并形成記憶互補，完整且立體地勾勒一座城市的輪廓、體現一座城市的內涵。另一方面，城市底蘊深厚、文化廣泛、記憶多元，社交媒體平臺用戶難以真正了解并記住一座城市的全部，而數據驅動、算法應用、個性化推薦已成為各大社交媒體平臺的基礎操作，這不僅能夠實現城市核心記憶的推廣，也能根據用戶的個體記憶進行城市個性化記憶的匹配，在展現城市獨特記憶的同時，進一步加深用戶的城市印象。

3.凸顯城市記憶的情感化和親民性。記憶與情感之間往往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城市記憶中飽含不同個體對于城市的情感訴求和情感體驗，傳統媒體構建的城市記憶往往是一種自上而下的灌輸式情感，難以體現城市記憶的溫度和城市情感的復雜性。社交媒體所構建的城市記憶更具親民性，能夠凸顯城市記憶的情感性。一方面，社交媒體所構建的城市記憶更“接地氣”，用戶敘事風格極具市民化，相對平等的交流關系更容易帶動個體記憶與集體記憶、社會記憶的情感共鳴，升華了城市記憶中的情感元素。另一方面，社交媒體具有即時傳播和互動功能，用戶可以尋找共同的城市記憶圈層，并在即時分享互動中實現城市記憶交換、城市記憶加強和情感能量傳遞，一場在社交媒體中進行的城市記憶書寫實踐得以完成。

三、媒介記憶視角下社交媒體在城市記憶構建中的問題

社交媒體讓大眾自由書寫城市記憶成為可能，為城市記憶的空間拓展、內容提升以及情感延續提供了重要支撐。社交媒體在拓寬大眾感知城市記憶邊界的同時，也使城市記憶有機會在更廣泛的群體中傳播并更好地傳承延續，這也是淄博、西安、哈爾濱等城市能夠在社交媒體上走紅并迅速帶動文旅經濟增長的主要原因。然而，社交媒體在構建城市記憶方面亦有弊端。

1.消解城市記憶的真實性。社交媒體用戶對城市記憶的采集、理解、編輯、貯存和傳播活動具有相當大的自主裁量權，主觀色彩濃重，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城市記憶的真實性。其一，城市記憶代表著一座城市的形象，影響著大眾對一座城市的印象。而社交媒體中存在大量與城市真實狀況不符的信息，這些信息經過社交媒體的構建和傳播成為城市記憶的一部分，誤導大眾對于城市本身的認識和理解。其二，在城市文旅市場競爭激烈的當下，社交媒體成為城市吸引客流的主要渠道，而在此過程中，社交媒體構建的城市記憶被貼上“商業化”和“娛樂化”的標簽，模糊了城市記憶的本真模樣。例如，2022年，小紅書“濾鏡景點”“視覺圈套”事件的發酵，不僅影響了大眾對小紅書的信任，還使涉事城市的形象在網友心中一落千丈。

2.解構城市記憶的完整性。傳統媒體所構建的城市記憶多以集體記憶和社會記憶為核心，這是由于這兩種記憶具有穩定的內核和固有的模式，能夠輔助城市記憶形成一個統一的框架，保證媒介在構建城市記憶時的相對完整性。但社交媒體的出現解構了城市記憶的完整性：其一，大量用戶涌入社交媒體平臺，個體記憶難以整合，碎片化的城市記憶看似豐富卻也缺乏主題框架和文化內核；其二，社交媒體在技術升級過程中逐漸成為用戶數據的掌控者甚至操縱者，個性化算法推薦技術使用戶被困在信息繭房之中，導致用戶出現記憶偏差。

3.異化城市記憶的感知。記憶的初始狀態來源于人的大腦，主觀性的記憶摻雜著人類復雜的情感和知覺，由此形成的城市記憶屬于人類的直接感受。雖然傳統媒體所構建的城市記憶內容有限、節奏較緩，但仍然能夠留給大眾充足的時間和空間，切身感受城市記憶。而社交媒體所構建的城市記憶數量多、內容廣、節奏快，容易造成城市記憶過載現象、沖突對抗，以及大眾注意力分散，嚴重擠壓大眾消化和理解城市記憶的時間和空間。城市記憶被冰冷的數據所取代，削弱了大眾與存在于大眾記憶中真實城市記憶之間的“身體”聯系，最終異化了大眾對于城市記憶的感知。

四、媒介記憶視角下社交媒體對城市記憶構建的策略

社交媒體在城市記憶構建過程中擁有獨特的地位，社交媒體中的城市記憶雖然豐富卻也駁雜。當無數個體參與到城市記憶的生產和傳播中來，如何保持城市記憶的本真則成為一項重要課題。

1.提升城市記憶的真實度。傳統媒體時代，話語權掌握在少數精英群體手中，這也是學者卡羅琳·凱奇對媒介記憶理論的研究聚焦于精英媒介的主要原因之一。媒介記憶的構建權隸屬于精英群體，集體記憶和社會記憶主要受精英記憶的影響。但社交媒體使得個體不再是單純的記憶受眾和消費者，而是成為積極的記憶創造者、傳播者和傳承者。

一方面，通過增加社交媒體中與城市記憶相關的PGC內容，打造城市形象、傳播城市記憶。一是充分發揮城市主流媒體社交賬號在構建城市記憶方面的積極作用。主流媒體的性質和職責要求其必須站在真實準確、客觀公正的角度書寫城市記憶，因而其發布的內容具有相對較高的可信度和權威性。例如，江西日報社、江南都市報社和“大江網”三大城市媒體，通過對南昌老城區記憶的集中構建，有效加深了大眾對南昌這座城市的具體認知。二是突出城市文旅在社交媒體平臺構建城市記憶的作用。例如，在社交平臺上頻頻出圈的文旅局局長及其“代言”的網紅城市，極大推廣了城市的正面形象和知名度。另一方面，嚴格審核UGC城市記憶，防范扭曲城市歷史、抹黑城市文化的現象發生。社交媒體平臺應當加強對城市記憶相關內容的審核，通過三項審查來進一步規范個體記憶對城市記憶的沖擊：一是發布前嚴格審核其在事實、濾鏡應用程度等方面的內容；二是定期刪除與城市真實情況不符的信息；三是開通相關內容的監管投訴通道。

2.防范技術對城市記憶的“規訓”。算法推薦、大數據等媒介技術的應用使得技術在傳播活動中占據著主體地位，而傳播內容和傳播受眾則淪落為“客體”，久而久之，大眾將社交媒體中的碎片化城市記憶視作真實的城市記憶，甚至理所當然地認為碎片化城市記憶即為城市整體，造成技術對城市記憶的“規訓”。因此，必須防范和化解社交媒體中技術對城市記憶的“規訓”，讓社交媒體在城市記憶構建過程中回歸到客觀位置上，進而構建有序的城市記憶鏈。

現階段，作為城市記憶構建和城市旅游推廣的主要媒介平臺，小紅書、抖音、快手和微博等社交媒體應主動承擔起城市記憶構建的社會責任，適當重置算法在城市相關內容方面的推薦機制。一方面，社交媒體平臺可以嘗試打破內容推薦順序，即用戶反復搜索同一城市檢索時，每次獲得的推薦內容順序應不同，進而實現碎片化城市記憶的多次重組。另一方面，設置用戶篩選功能，即用戶可以自行劃定城市記憶分類、點贊及評論升序降序、發布時間范圍等，將更多選擇權與控制權交給用戶，一定程度上降低算法的控制，增強用戶的自主選擇意識，強化用戶對城市記憶的體驗，提升社交媒體平臺構建城市記憶的完整性和深刻性。

3.增強城市記憶的感知力。社交媒體構建城市記憶是為了能夠密切大眾與城市之間的聯系，加深大眾對城市記憶的印象。但社交媒體時代也被稱為“快餐時代”，快閃式的城市記憶異化了大眾對城市的感知，削弱了大眾與城市之間的直接互動和深層互動，從而導致大眾的個體記憶與城市記憶之間的不協調性愈發尖銳。

因此，社交媒體在構建城市記憶的過程需要快中取慢，適當轉變城市記憶構建的方式，發揮社交媒體的即時記錄、即時分享功能，如開展“城市慢直播”，同步大眾與城市之間的時間、共建大眾與城市的共享空間，在豐富城市記憶內容和維度的同時，使大眾有機會沉浸式地感知城市記憶，更加深入地了解、參與和關注城市的發展和變遷。例如，青海湖從2018年開始就借助慢直播向大眾展現鳥島風采，讓大眾沉浸式地感知青海四五月份候鳥回歸、繁衍生息的獨特城市記憶。如今，抖音、快手等平臺中的城市慢直播、景區慢直播等內容有所增加，為大眾帶來獨特的城市記憶體驗。

（作者系中國傳媒大學新聞學院博士研究生、齊齊哈爾大學文學與歷史文化學院副教授）

本文系黑龍江省省屬本科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青年創新人才項目“媒體環境變遷下的城市形象傳播研究”（項目編號：135409245）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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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曲涌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