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建構中國話語體系成為新時代亟待解決的一項重大戰略任務。建構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既是時代使命亟需,也是當前中國課程論話語深化研究迫切。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是中國基于本土社會需要和特定的理念,在課程領域核心價值、本體功能、政策部署和內在屬性等方面提出的系統性思想,是由標識性概念、核心目標、實踐機制等話語相互作用而形構的話語復合體,是話語主體的中國在講述自己課程故事時采用的話語模式、話語風格與話語結構。剖析發現中國課程論話語供給不足表現在,先天性“中國”話語不足、過程性“自主”話語不足和國際性“學術”話語不足三大現實問題,其建構應凸顯政治立場、實踐立場和原創立場三大立場定位,以中國特色為引領努力推進中國課程論話語體系建構,要強調中國立場和國際表達,加快中國自主課程論知識體系建設。
關鍵詞: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中國立場;國際表達
中圖分類號:G 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6883(2025)01-0026-09
DOI:10.19986/j.cnki.1007-6883.2025.01.005
話語體系是學術體系的反映、表達和傳播方式,是構成學科體系之網的紐結。話語體系主要包括概念、范疇、命題、判斷、術語、語言等。凡是具有高度獨立性的學科都要構建自成體系的學科、理論和概念,打造反映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和理論創新、易于為國際社會所理解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做到中國話語,世界表達。建設話語體系要堅持中國立場、注重中國特色,用中國理論闡釋中國實踐,用中國實踐升華中國理論,更加鮮明地展現中國思想,更加響亮地提出中國主張。[1]建構中國特色課程論的話語體系,改變西方課程理論長期在中國課程領域的話語權,確立中國特色課程論的國際話語權,彰顯國際舞臺上的中國課程聲音具有重要意義。
一、課程話語命題:中國特色
課程論話語體系建構的時代之需
“經過長期努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這是我國發展新的歷史方位。”[2]新時代建構中國話語體系成為一項亟待解決的重大戰略任務,而建構具有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自然也是一個緊迫性的時代重任,它既是課程話語體系的系統反思,更是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的重要創新。
首先,話語體系建構是中國特色課程論時代使命。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著力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在指導思想、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等方面充分體現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3]2021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要求“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4]2022年,習近平總書記赴中國人民大學考察時強調“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5]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提出,要“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培育壯大哲學社會科學人才隊伍。形成同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國際話語權。深化文明交流互鑒,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6]習近平總書記這一系列的講話和“2035年遠景目標”都集中指向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興起了中國哲學社會科學領域“三大體系”研究熱潮。而一個國家的哲學社會科學話語體系建設的能力和水平,是國家綜合國力,特別是文化軟實力的集中體現,也是一個國家樹立文化自信的基礎和根據。一個時期以來,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存在搬用西方理論原理、術語范疇和研究方法的現象。哲學社會科學的理論原理、術語范疇、研究方法是學科體系和教材體系建設的基本構件與核心要素,涉及學術話語體系和學術話語權的根本問題。“在新的時代,我國新的社會實踐需要一個與之相適應的話語體系,這一話語體系應該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的表征,同時也應該是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動力和資源”。[7]
中國課程論學科屬于中國哲學社會科學之范疇,作為課程論研究對象離不開課程活動,而課程活動則是一種具有主觀社會性和能動性的人的活動體現,任何一個國家的課程在具有本國特色的過程中,與該國特定的歷史文化背景、社會經濟發展和教育發展程度等密不可分。因此,自然而來形成的課程實踐具有顯見的國別差異,這也是展示一個國家課程的政治性、民族性、文化性等詮釋上具有自身特征之所在,中國課程在其特殊的中國國情場域下具有顯見的本土性,其內在要求中國特色課程論的話語體系具有自身存在的適宜和需要。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重點關注中國課程的特色性并非否決中國課程的普遍性,站在課程的場域來說,任何國家的課程都有其必要體現課程活動本身的規定性,這是所有國家的課程都需考慮的,也是中國課程無法回避的,更是中國課程自身共性內容的提煉和總結,在中國課程自身實踐需要上的理論之應。
其次,話語體系建構是當前中國課程論研究的迫切需求。我國課程研究界從不同視角出發,針對有關課程話語展開了一些探討,產生了一些成果,推進了中國課程論對課程話語問題的思考。目前,歸納起來主要集中在基礎教育課程話語、課程學術話語和過程哲學課程話語等層面關注。在基礎教育課程話語層面,有人總結為人民話語、馬克思主義話語、社會主義話語、愛國主義話語、集體主義話語、革命與斗爭話語、英雄主義話語、立德樹人與全面發展話語、優秀傳統文化話語、科學技術話語等10種,這些新中國基礎教育課程話語是指在馬克思主義教育思想指引下,通過對課程發展實踐經驗的概括與總結、傳統課程文化中合理因素的繼承、國外課程話語的引進、吸收、改造與轉化,以及課程改革實踐成果的學術化、理論化,采用繼承、移植、創新等方法形成的概念體系,是思考和解決課程問題和進行課程思想交流的重要工具。新中國基礎教育課程話語的特點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反映主流意識形態;與社會發展同步,反映時代發展要求;彰顯中國特色,反映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整合多元課程理念,反映自主建構成果;引領課程改革實踐,反映課程改革精神;順應國際課程發展趨勢,反映課程未來發展走向。[8]有人認為基礎教育課程改革話語的“宏大敘事”和話語的改革所形成的“形式應對”共同構成了“泛話語”的課程改革現象。需要立足中國課程現實構建中國課程改革的話語,需要以“述”的方式重新發現中國課程現實,以“思”的方式重構中國課程改革話語,以“做”的方式推進課程改革話語走進課程現實。[9]有人總結出我國課程話語體系經歷了沉寂、復蘇、繁榮三個基本階段。課程政治話語從激進走向理性再走向開明,課程學術話語從消失走向精進再走向多元,課程實踐話語從變異走向隨附再走向自覺。課程話語體系變遷的特征表明,對于課程話語體系的發展,課程政治話語的適度調控力是基礎,課程學術話語的持續創新力是關鍵,課程實踐話語的有效融合力是支點,課程話語生態的協調共變力是保障。[10]有人針對課程學術話語進行分析,在建構中國學術話語體系的時代要求下,中國課程學術話語卻陷入本土失語、學科失語和實踐失語的困境。透過歷史分析的視角,從實踐理性、學術依附和權威主義性格等方面分析影響中國課程學術話語自主建構的因素,并以堅守課程學科的基本立場、明確學術話語的言說規范、掌握課程研究的主動權作為破解失語困境的可能路徑。[11]
有人從歷史視角指出課程話語實質是課程領域中的思維方式,它反映了人們在課程問題上的本體論和價值觀。追溯話語變遷,發現超越封閉的課程理解,達成多元的課程價值認同,實現課程的核心育人價值,是我國新時期課程話語所昭示的課程理論研究與課程改革實踐動向。[12]基于基礎教育課程改革話語層面集中對課程與教學的概念、課程目標、課程方案、課程標準、教科書、教學評價、學校課程等課程話語體系在改革中的演變進行探索,[13]課程改革話語中的“身體”圖景,[14]制度性課程話語,[15]從跨學科視角上看認為是一種課程話語自主建構嘗試。[16]此外,還有部分研究者探討了過程哲學課程話語,[17]對我國課程話語的本土意識,[18]沖突視域下課程改革話語,[19]提出借鑒西方經驗、[20]后結構主義視野、[21]現象學視野、[22]生成性思維視野下[23]等建構中國課程話語之見。整體來看,現有相關研究成果數量極少,在理論的探討方面存在巨大的拓展和深化空間,尤其缺少從話語體系視角進行思考和宏觀探索,以“課程話語體系”進行檢索,目前還沒有相關文獻出現,在新時代亟須為中國課程領域的話語創新和話語體系課題展開深入研究。
二、話語供給不足:中國特色
課程論話語體系建構的現實問題
話語最早始于語言學,它指向的是特定社會語境中人與人之間從事溝通的具體言語行為,具有特定的社會性和立場性,同時話語也是話語發出者的思想凸顯、情感體現與觀念理論。話語體系也就是“體系化”反映話語發出者思想觀念的“話語”,是由對事物或現象的系統性認識所形成的思想體系和相應的表達體系復合而成的話語形態,其核心支撐是思想體系。這里所謂思想體系,或為成熟的理論,或為系統性的知識,或為自洽的具體看法,它主要通過語言文字來表達話語主體的思想觀念、情感訴求等,構成話語體系的思想體系和表達體系互為表里。[24]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建構的話語供給不足主要表現在中國課程論先天性“中國”話語不足、過程性“自主”話語不足和國際性“學術”話語不足三大現實問題。
第一,從中國課程論出場來看先天性“中國”話語不足。中國課程論在古代保存零星散點的課程思想,但未能真正形成所謂的成體系的思想,即轉化為課程理論生成。近代以來中國教育的全面學習西方熱潮中課程論被淹沒,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后教育之路轉向全面仿效蘇聯教育學,形成以教學論為主要的樣態,課程論被遮蔽在教學論之中,真正意義上開始獨立的課程論學科身份直至20世紀80年代末期才出現。從課程論成果梳理考察,20世紀20—40年代側重小學課程教材和課程演變層面,譯介美國課程研究凸顯。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至80年代中期,課程論附屬于教學論之下發展,到了1983年,國家批準課程教材研究所成立,與人民教育出版社合署展開相關工作,且編輯出版的《外國教育叢書》中涉及有關中小學課程研究與改革的內容,以及出版了國內第一套《課程研究叢書》等譯著介紹了英、美、日、蘇等國有關課程研究的理論概況。因而概括這一路的行程,自20世紀初我國開始引介國外課程論,至今已有一百余年的歷史。在這百余年的學習過程中,我國的課程論研究從引入和借鑒到本土化和創新,取得了令人矚目的偉大成就。但也很清晰的看到,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中國課程論可以說在西方教育學的理論知識引進中,加之中國特殊的國情致使獨立前夕的依附教學論之下,中國課程論從出場的誕生之時“中國”話語存在先天性缺失。
第二,從中國課程論發展來看過程性“自主”話語不足。20世紀80年代末期,中國開始出現了自己獨立的課程論研究成果,標志性事件體現為兩部課程論代表作出版。1989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我國課程論學科的卓越奠基人陳俠先生的“新中國成立后第一部系統完整的課程論專著”《課程論》,闡述課程研究的對象、目的和方法,考察中西方學校課程的演變和課程理論的流派,制約學校課程的各種因素,學校課程在培養全面發展的人和實施全面發展的教育中的地位和作用,教育目標和課程的性質、任務、類型、編訂、實施和評價的關系,課程編訂的趨勢。它既是新中國第一部系統完整的課程論學術專著,又是新中國第一部課程論學科的大學通用教材。是致力于構建中國特色的教育學學科體系的重要嘗試。該書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對學校課程進行了研究,突出了社會政治經濟背景對課程理論和實踐的影響,初步確立和奠定了中國課程論學科體系、框架和范式,成為當時和后來課程論的學術研究、教材編寫和教學改革的領跑者。該書反映了當時歷史條件下我國課程論教學和研究水平,它對新中國課程論的重建和發展立下的篳路藍縷的開拓奠基之功,彪炳史冊。[25]同年,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了華東師范大學鐘啟泉先生編著的《現代課程論》,全面展示了國外課程研究的現狀和研究的成果情況。這兩部課程論專著,標志著我國課程論學科體系真正意義上開啟獨立研究步伐。90年代,出版了多部課程論著作成果。進入21世紀以來,因國家新課程改革實施助力,課程論發展邁入快速發展時期,課程論研究在我國教育學界成為熱點,發表論文數量激增,著作不斷。歷經幾個時期的努力建設,取得了巨大的成績,產出了豐碩的論著,對推進中國教育改革影響力日漸顯現,充分展現了發展進程中的獨立自信探索之果,但遺憾的是這些成果生成之后,主要使用在中國本土之內,我們困惑于中國課程論的本土化和西方課程的中國場域應用化,中國課程論的知識體系之中和話語體系上基本以西方課程話語體系和西方課程理論馬首是瞻,無法形成和建設中國自己的課程論話語體系,在國際課程領域中的話語體系影響力微乎其微。
第三,從中國課程論聲音來看國際性“學術”話語不足。當前,中國課程論對話語認識產生一種錯誤的認識,以為我們翻譯和介紹西方課程論著作數量越多,邀請的西方國家專家數量越多,到海外去學習課程的人數越多,在國內搭臺舉辦的國際課程會議越多,就等同于我國課程話語產生了輻射力和擁有了話語權。真正的關鍵不在于上述這些行動,應該是中國課程理論有多少成果真正走出國門,在西方課程領域上被受到尊重,擁有中國課程理論的地位和中國課程話語聲音。縱覽國際上,西方發達國家的課程,自1918年美國博比特開啟創建課程理論始,至今影響且引領全世界的后現代課程理論出現,這一過程中顯著看到課程研究的理論、體現的研究方法、形成的課程派別、展示的課程范式、引領的課程實踐、凸顯的全球影響等不斷持續拓展。反觀中國課程研究雖取得不錯成績,但在研究思路、研究方式、理論創造等層面上仍無法擺脫依賴西方課程理論來解讀中國課程問題,“許多學者已習慣于追蹤西方世界的課程潮流,熱衷討論,密切注視的大多是西方世界根據它們的教育現實提出的問題。我們學會了移植、引進,卻沒有學會或沒有完全學會如何向本國的現實提問”。[26]只有以我國實際為研究起點,提出具有主體性、原創性的理論觀點,構建具有自身特質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中國特色課程論學科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和優勢,才能在國際舞臺上發出中國課程論的“學術話語”之聲。
三、話語基本定位:中國特色
課程論話語體系建構的立場之向
當前,我們面臨著建構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的任務是在我們的歷史性實踐抵達特定轉折點時被提出來的,課程話語體系也將面臨一個決定性的轉折。從學術形式上來講,是要擺脫它長期以來對于外部學術的控制狀態,而開始獲得自主狀態。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意味著獲得了自我主張的話語,只有這樣形構的話語體系,才可能真正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建構形成比以往課程論話語體系更為合理、更具有“解釋力、傳播力和影響力”[27]的一種課程論話語體系,凸顯中國課程論話語體系的“三大立場”。
政治立場——“立性”中國特色課程論的話語。即新時代的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要凸顯“中國性”,立足中國立場,采用中國課程論話語對過往歷史的以及當代的中國進行中國化的話語闡釋,在這個過程中形構出具有中國氣派和中國特色的課程論。而在形構過程中唯有始終牢牢堅持中國課程論立場和中國課程論話語,才有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才能真正掌握課程論話語權,話語權的“誰來說”與“說什么”是建立在真正的知識體系基礎之上,只有這樣才能具有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展示完整的課程論話語權,才擁有“中國性”的課程話語體系,否則仍是西方課程話語的“壟斷”。當然,中國特色課程話語體系不能孤立存活,中國特色課程話語體系不能滿足在中國的學術概念、理論框架、研究方法來解讀中國課程問題,更重要的使命在于,重新構建形成的中國特色課程話語體系要影響、要超越近代以來形成的西方課程“一統天下”的話語體系準則,在日益全球多元化和網絡化的新世界、新格局時代,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要轉換為全球課程論領域能夠被認同、被接納、被理解的話語體系。
實踐立場——“立根”中國課程問題的話語。長期以來,中國課程范疇之內采用的概念、理論、研究方法、分析框架等幾乎來自西方課程的同時,在國內形成的所謂中國課程的新概念、新思想、新方法、新理論等熱點問題,深入考察幾乎都源自西方課程學者率先首創,我們則是通過翻譯或學習交流等渠道獲得之后被引入和被引用,并不是中國課程首創或首提。我們應該進一步反思,西方課程討論中國課程提出的研究問題嗎?運用中國課程建構的學術概念、框架模型和研究方法嗎?因此,中國特色課程話語體系的建構要改變百年以來中國課程的簡單移植現狀,中國課程要盡可能創造用本土學術概念、本土理論和方法來探討和解釋中國課程問題,展示出來的課程話語體系的樣態應該是用中國特色課程話語體系解釋中國課程道路、中國課程實踐和中國課程經驗。
原創立場——“立新”中國課程思想的話語。近代以來的中國課程為什么學習或移植西方課程話語,根源究竟在哪里?仔細審視人類歷史上的學術話語發展歷程,不難發現學術話語的進步總是與知識增長密不可分,呈現出來的結果就是先進的知識必將取代落后的知識,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并不對學術話語產生決定性影響。這就能解釋為什么近代以來的中國課程開啟學習西方課程之路,并越來越顯著,輻射領域也越來越多,恰恰佐證了近代以來的西方課程知識體系并不僅僅是西方國家壟斷的產物,也不僅僅是歸屬于西方國家所有,而是西方課程知識體系更為先進,在全球范圍內被廣泛認可和推崇。所以,當前我們探討的中國特色課程話語體系一定是屬于本土化的,這本身并沒有任何問題,但如僅僅是局限在本土化狹窄的視域之下形成的中國特色課程話語體系,其中國特色顯著,但世界身份缺失,可以斷言,未來的所謂超越西方課程話語根本不可能實現。
新時代中國課程思想的話語建構,不是重現過往依靠譯介帶來的課程話語體系來填充中國課程話語體系,要站在中國課程發展實踐、時代發展前沿上總結話語體系。新中國成立70多年,中國教育在各個方面取得偉大成績已經充分彰顯時代變革和發展自信,面臨著“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出現的多樣化以及人類命運共同體新變化,因時代新變化需求新課程發展,進而更需要對課程體系理論展開實踐總結,中國課程話語體系的建構需要提煉標識性新概念,新表述,新范疇,引領國際課程研究與討論等。因此,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的建構,既是中國獨立發展原創課程思想理論的大好契機,也是形構中國特色課程話語權的時代之義。
四、話語構成要件:中國特色
課程論話語體系建構框架與遵循
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是中國基于本土社會需要和特定的理念,在課程領域核心價值、本體功能、政策部署和內在屬性等方面提出的系統性思想,是由標識性概念、核心目標、實踐機制等話語相互作用而形構的話語復合體,是話語主體的中國在講述自己課程故事時采用的話語模式、話語風格與話語結構。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作為中國教育學科話語體系的重要組成之一,是反映中國課程的中國實踐、展示中國課程的中國經驗、傳遞中國課程的中國聲音、凸顯中國課程的中國智慧、體現中國特色課程的載體。
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如何建構?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充分體現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3]這是時代命題的核心要義,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的發展指明了方向。中國課程論話語體系的建構離不開現實實踐的基礎、觀念外化的標識性符號表達和強有力的話語影響力,只有具有自身特質的課程論話語體系、中國氣派課程論學科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和優勢。
第一,把握好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建構的基本框架。其大致應包含以下內容。
一是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的基本認識和演進分析。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在認識上可以劃分“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或“中國特色話語體系”+“課程論”。這樣生成就能較為全面地認識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的本質和屬性,厘清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的基本要素與層級。中國特色課程論學科發展的過程其實就是中國課程論走向中國課程論本土化的探索過程,早期中國課程論未有顯見的課程話語表達,近代以來的中國課程話語被淹沒在西學的教育話語之中,新中國成立之后,中國課程論研究不斷深入,20世紀80年代探討具有中國特色的課程話語也引起部分學者關注。從不同發展階段的社會文化背景、話語方式和社會實踐等相互影響中,系統總結中國課程論話語體系演進是其必須涉及內容。
二是探討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的產生、邏輯和要素。“發揮我國哲學社會科學作用,要注意加強話語體系建設。在解讀中國實踐、構建中國理論上,我們應該最有發言權,但實際上我國哲學社會科學在國際上的聲音還比較小,還處于有理說不出、說了傳不開的境地。要善于提煉標識性概念,打造易于為國際社會所理解和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引導國際學術界展開研究和討論。”[3]
三是中國特色課程論國際話語權問題。課程話語權與國家整體身份緊密相關,是一個國家在當代世界影響的折射,爭取國際話語權是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發展必須解決好的一個重大問題。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強調,“要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用中國理論闡釋中國實踐,用中國實踐升華中國理論,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鮮明地展現中國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28]中國特色課程論要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提升中國課程論國際話語權,形成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中國課程論話語權,要著力提升中國課程論國際話語權的理論自覺意識。怎樣把握將中國特色課程論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進行結合的創造性轉化中凸顯“中國性”,在世界的比較中定位中國課程論理論展示的“中國身份”,樹立世界課程知識譜系中擁有中國課程話語的自信,改變當今世界課程領域話語權的“西強中弱”,增強中國課程國際話語權的話語創新意識,在新的表述和敘事范式上進行創造性建設,進行新的“術語革命”1。
第二,建構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需要注意四個基本遵循。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見圖1)。
一是觀照中國課程實踐。中國課程論學科在發展建設過程中,因為諸多大量的西方課程著作和人物的影響,這些譯介的作品在特定時段是有助于中國課程論發展的,極大地擴大了對西方課程的認識,但在這一過程中,存在對國外教育及課程理論缺乏深度思考和缺失與本土課程改革實踐活動相適合的理論支撐兩大突出問題,[29]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西方課程理論解釋中國課程實踐,生成的課程論話語體系未能真正反映中國課程實踐的話語體系,要“立足中國實際,以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為中心,把研究回答新時代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作為主攻方向,從當代中國偉大社會變革中挖掘新材料,發現新問題,提出新觀點,構建有學理性的新理論”。[30]
二是提煉中國課程經驗。“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共進行了八次大規模的基礎教育課程改革”,[31]對推進我國課程發展產生了顯著效果。然而,整體來看,在這一過程中,西方課程理論對我國課程改革的影響甚大,過去所產生的諸多中國課程經驗在目前的提煉總結下,形成中國話語體系,我們要把自主的課程改革實踐經驗上升到理論層面,轉化為中國課程論的學術話語,進而上升為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否則很難稱之為“中國特色”,中國課程論要認真梳理和總結已有豐富實踐經驗,為構建中國課程論話語體系提供寶貴的知識資源。“當代中國正經歷著我國歷史上最為廣泛而深刻的社會變革,也正在進行著人類歷史上最為宏大而獨特的實踐創新。這種前無古人的偉大實踐,必將給理論創造、學術繁榮提供強大動力和廣闊空間”[3],構建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在國際舞臺上講好中國課程故事需要加強課程原創性的知識生產和理論挖掘。
三是堅守中國文化情境。“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和精華所在,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根基”。[32]文化是一個國家和民族強大生命力的內在根魂,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世界文化體系中占有一席之地,堅守中國文化情境其實就是創造性反映中國文化的獨具特色的一種話語表達體系。“如果沒有中華五千年文明,哪里有什么中國特色?”[3]立足于中國文化與話語表達建構中國課程論話語體系不是“守舊”而是“守正創新”的需要,以中國文化情境作為根基,“要以中國為觀照、以時代為觀照,立足中國實際,解決中國問題,不斷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不斷推進知識創新、理論創新、方法創新,使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真正屹立于世界學術之林”[5],在這個過程中來挖掘具有標識性的概念,觀照課程實踐,詮釋課程問題,形成具有學術性、自主性、普適性的課程 話語體系。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展現中國自主課程話語國際表達舞臺(見圖1)。
圖1 以中國特色為引領中國課程論話語體系框架
四是加快自主知識體系。“沒有知識體系這個內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就如同無本之末。”[5]話語體系建構的關鍵要義在于要直面中國問題,構建中國自主知識體系。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學者鄭永年尖銳指出,沒有自主知識體系喪失話語權,最主要的根源在于中國缺失一個可以說明和解釋自己的知識體系。中國有古老的文明,有當代的最優實踐,但沒有知識體系來解釋。對中國歷史傳統和現實經驗的解釋權,似乎永遠在外國人手中。沒有知識體系的一個嚴重結果,就是中國沒有自己的國際話語權。中國努力借用外在世界的尤其是西方的知識體系來認識自己,解釋自己。借用他人的話語權來向他人推廣自己,這是中國知識界所面臨的一種困境。這不是努力去發展中國自己的知識體系,而是繼續使用西方的概念和理論。只有擁有了自己的知識體系,才會擁有真正的原始創造力[33]。新時代中國特色課程論的話語體系要加快中國自主課程論知識體系的建設,正如黨的二十大報告所言“更有基于自己國情的中國特色”[6]課程自主知識體系,才能擁有真正意義上的課程話語權。
五、結 語
本文初步探討了中國特色課程論話語體系建構是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話語體系的時代亟需和新時代中國課程論研究缺失的深化之要,系統梳理了中國課程論發展中存在先天性“中國”話語不足、發展性“自主”話語不足和國際“學術”話語不足三大現實問題,指出中國課程論話語體系建構中立場定位要把握政治立場、實踐立場和原創立場,提出要進一步關注中國課程論話語體系的要素構成、生成機制、演進研究、建構路徑以及基本遵循。
作為當今具有全球影響力的中國,既要不斷學習西方國家的課程理論,又要認真思考本國課程的實踐經驗,既要看到中國課程場域的現實圖景,又要觀照國際課程話語場域的表現樣態,將中國自身的課程故事,在扎根中國優秀文化根基上,創新性推進中國新時代課程的經驗提煉,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話語符號和表達形式,彰顯“中國課程文化自信”[34],發出世界課程的中國課程話語體系聲音,和西方課程話語共同建構世界課程的話語體系,乃是全體中國課程學人“自覺以回答中國之問、世界之問、人民之問、時代之問為學術己任,以彰顯中國之路、中國之治、中國之理為思想追求”[5]的新時代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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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ussion o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Discourse System of
Curriculum Theory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ZHOU Shi-de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Institute,Shantou University,Shantou,Guangdong,515063)
Abstract: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hinese discourse system has become a major strategic task to be solved urgently in the new era. Constructing a discourse system of curriculum theory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s not only an urgent mission of the times,but also an urgent need for deepening the research on Chinese curriculum theory discourse. The discourse system of curriculum theory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s a systematic thought proposed by China based on local social needs and specific concepts in the aspects of core value,ontological function,policy deployment and intrinsic attributes in the field of curriculum. It is a discourse complex formed by the interaction of discourse such as identification concept,core objective and practical mechanism. It is the discourse mode,discourse style and discourse structure adopted by the subject of discourse in China when telling their own curriculum stories. The analysis reveals that the insufficient supply of discourse in Chinese curriculum theory is manifested in three practical problems: insufficient innate“Chinese”discourse,insufficient procedural“autonomous”discourse,and insufficient international“academic”discours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discourse should highlight three positions: political position,practical position,and original position. To promot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discourse system of curriculum theory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we should emphasize the Chinese position and international expression,and speed up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knowledge system of Chinese independent curriculum theory.
Key words:Chinese characteristics;curriculum theory;discourse system;Chinese position;international expression
責任編輯 溫優華
收稿日期:2024-07-10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9FJK003);廣東省教育科學規劃(高等教育專項)項目(項目編號:2022GXJK189);汕頭大學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項目編號:SDYG202301);廣東省研究生教育創新計劃項目(項目編號:2024JGXM_065)。
作者簡介:周仕德(1976-),男,陜西西鄉人,汕頭大學高等教育研究所教授,博士。
11886年,恩格斯在為《資本論》英文版所作序言中提出了“術語革命”的概念并進行了概要闡述。“術語革命”論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尤其是在思想與學術創新論域。“術語革命”論是恩格斯在解析馬克思理論話語創新價值時提出的,阿爾都塞在其對《資本論》的后續解讀中有進一步闡發,其中所蘊含的術語批評方法論與20世紀中后期庫恩《科學革命的結構》中的“范式革命”論形成了跨世紀的思想呼應,對學術話語創新具有很強的解釋力(參見劉潤澤、魏向清:《作為方法論的術語批評與中國學術話語創新構建——從恩格斯的“術語革命”論談起》,載《南京社會科學》2021第7期第139-14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