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懼那一刻
但那一刻終究會來。
我知道,這一切的結局。
但結局總是伴隨著我
像陣風,像樹影
一塊柔軟的絹絲手帕
飄蕩在我們的側耳——
風抽動的聲音,噼噼啪啪的響聲。
我像昆蟲一樣
沿著家族地圖的邊沿爬著
寫一首詩或者歌。
許多年來,當我想念
我就帶著肉體的眼睛
向我內部回望:
空寂的庭院里
慢慢復原的形體
樹影、小桌……
物件被逐一擺放
我的呼吸如飛蛾的翅翼
撲火,被我們紙片的相冊夾住。
我們屋檐的雨燕
在陣風中抖動喂它的燕雛;
我們的晾衣繩晾曬著
我們昔日的皮囊;
我們是否仍然睡著
在另一個平行的時空?
事到如今,我仍舊寫著
無人閱讀的詩行。
我想從今以后我將會
將它們隱匿,全部
它們不應當被如此
廉價地分發
給七嘴八舌的人群。
哦,誰的世界
放置了許多小小的房子?
放置了小小的釘子
與小小的瓦罐?
誰的世界點燈
然后布景讓人們行動?
擁抱和親吻。
——在萬籟的幽冥中。
一只檸檬
她的嚎哭帶有著一種拒斥
仿佛在咒罵著肉身
她還小,無法理解那些綿密的痛苦
無法體會那汩汩流動的疼
如何如湯汁灌入身體的營壘
她仍然拒絕自身“人”的一面
她禱告:咳嗽,嗓子爆發
間歇性的火山噴發
因著一點痛苦而惱羞成怒
企圖將痛苦排除在外——
看著這一切我只能說:
孩子你經歷得還少呢。
如同一切。我們人生
一只酸澀的檸檬,被切開
刀鋒偏左或者偏右
是痛苦和甜蜜的份額
有的人擁有很少的左邊
有的檸檬接近均衡,
有的則過分偏狹。
有的少之又少并且極端短暫……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我說
“但睡一覺不會真的好,
我已經睡得足夠多?!蹦阏f
可是你會睡著的,
因為汽車巨大的刮擦聲
一定會傾倒它的巨型貨物
在你睡眠的疆域里。
一道長長的滑道也會存在,
它將帶領你走向
一個舒適的夢境
那里會有一只睡夢的檸檬
望向遙遠的兩岸,甜得不再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