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肥力下降成因與保護利用對策

摘要： 黑土具有質地好、肥力高、適耕性強等特點，為全國貢獻了1/4 的糧食產量，但黑土地長期集約化利用引起的土壤肥力下降已引起國家和學者的廣泛關注。本文分析了黑土地肥力下降主要特征，并著重從養分資源高效利用視角探討了黑土地肥力下降的原因，提出了黑土地保護利用對策。黑土地肥力下降主要特征為有機質下降、結構變差、養分失衡、酸化嚴重和黑土層變薄等。從養分資源利用角度分析，黑土地肥力下降主要原因是黑土地集約化利用下秸稈長期移出農田，有機物料投入不足，以及化學肥料種類、用量、施用時間的不合理。為此，本文提出以養分高效利用為核心的養分精準管理、以秸稈還田為主的保護性耕作及以有機物料循環利用為基礎的農牧一體化的綜合管理對策。總之，黑土地養分高效循環利用是實現黑土地保護利用的重要手段之一。

關鍵詞： 黑土地；肥力下降特征；肥力下降原因；養分資源高效利用；保護利用對策

土壤是人類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資源，土壤的數量及質量在國家糧食安全、農業可持續發展中具有決定作用[1]。黑土是農田資源中最寶貴的土地資源，主要分布在烏克蘭及俄羅斯大平原、美國密西西比河流域、我國東北和阿根廷潘帕斯平原，具有質地好、肥力高、適耕性強等特點。當前，我國東北黑土糧食產出量占全國的1/4，糧食調出占全國的1/3，是我國重要的商品糧食生產基地和國家糧食安全的壓艙石，然而，旱作黑土（通稱黑土地） 過度集約化利用導致的耕地肥力下降，嚴重威脅著我國黑土區農業的可持續發展，受到國家和科技工作者的廣泛關注[2?3]。

我國東北黑土區總面積109 萬hm2，約占全球黑土區總面積的12%，主要分布在黑龍江、吉林、遼寧和內蒙古東四盟，根據中國土壤發生分類主要包括黑土、黑鈣土、白漿土、草甸土、暗棕壤、棕壤等[4]。黑土開墾前主要為草地、林地和濕地，清朝末期開始開墾，建國后大面積開墾為耕地[5]，種植作物以玉米、大豆和水稻為主，過去5 年玉米、大豆、水稻產量分別占全國的41%、56% 和19% [6]。黑土地所種作物地上部長期移走使得表層土壤裸露，土壤礦質養分得不到均衡有效的補充，進而引起黑土地肥力不斷下降。研究表明，黑土地有機質每下降0.1% 作物產量下降1.5%～2.0%，而黑土每流失1 cm作物產量減少2% [ 7 ]?？傮w而言，東北黑土地正由“生態功能區”逐步向“生態脆弱區”演變，嚴重威脅著黑土地的產出和國家糧食安全。

持續的養分投入在維持或提高土壤肥力、保障糧食作物持續高產穩產中發揮重要作用。已有研究表明，肥料養分對我國糧食增產的貢獻率達50% 以上[8]?？茖W的養分管理要求遵循4R 原理，即正確的時間、位置、用量和肥料種類，但黑土區長期的“一炮轟”式不合理化肥施用、高產出追求以及對有機物料施用不夠重視，進一步加劇了黑土地肥力下降[9?10]，因此，養分資源在黑土地肥力下降中的作用及影響有待進一步梳理和闡述。為此，本文在總結前人研究結果的基礎上，著重剖析當前黑土地肥力下降主要特征，從養分資源利用角度剖析黑土地肥力下降成因，并提出相應的綜合管理對策，以期為我國黑土地肥力提升和可持續利用提供一定的科學依據和參考建議。

1 東北黑土成土的自然屬性

我國東北黑土腐殖質層形成與特有的自然條件息息相關。東北黑土區四季分明，夏季雨熱同季植被茂盛、冬季迅速轉冷結冰，這樣的氣候條件產生大量難以腐化分解的枯枝落葉，然后歷經千百年積累形成深厚的黑土腐殖質層。黑土腐殖質層含量高、土層深厚，粒狀結構良好，離子交換量大，鹽基飽和度高，營養元素豐富；自然黑土表層有機質含量范圍為29.0～75.1 g/kg，全氮2.85～3.97 g/kg，有效磷為5.06～9.38 mg/kg，pH 為5.8～6.2 [11?13]。我國東北黑土母質層以砂礫和黃土狀黏土為主，其中以更新世砂礫、黏土分布最廣，且具有一定的黃土特征[11]。黑土淀積層介于黑土腐殖質層和母質層之間。淀積層可見鐵錳結核、銹斑和二氧化硅粉末，有的土層上部或下部具有明顯的潴育層次[14]。我國東北黑土易發生自然搬運、甚至損失的現象。黑土區地形特點以山前臺地、漫川漫崗為主；平原區坡度一般為1°～5°，山前沖洪積臺地坡度多為3°～8°[15?16]。坡度大于3°的地形在強降雨的沖刷下經常出現面蝕、溝蝕，導致坡下較易積累自坡上沖刷下來的土壤、水分和養分[13]。

2 黑土地肥力下降主要特征

我國黑土地肥力下降主要表現在土壤有機質下降[3]、結構變差[11]、養分失衡[17?18]、酸化嚴重[19]和黑土層變薄[16]等。

2.1 黑土地有機質（碳） 下降

黑土地有機質（碳） 下降主要表現為表層較為豐富的腐殖質層損失嚴重。1980—2010 年間土壤有機質下降最為明顯的土壤類型為棕壤、暗棕壤和黑鈣土，分別下降了35.4%、33.8% 和26.0% [9]。黑土開墾成農田后，黑土地有機質下降主要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快速下降階段，該階段是黑土開墾成農田的初始階段，有機質下降主要原因是土壤耕作和作物地上部移走，導致土壤有機質快速降解，有機質每年下降速度為0.5%～2.6%；第二階段為緩慢下降階段，該階段是穩定性農業利用階段，主要是原有自然植被形成的腐解、半腐解動植物殘體基本損失殆盡，土壤有機質平均每年以0.1% 左右速度下降[10]。黑土開墾成農田后，耕作措施在黑土地有機質下降兩個階段中的作用不可忽視。例如，吉林公主嶺黑土長期定位試驗顯示，耕作條件下秸稈還田和不同化肥處理0—10 cm 土壤有機碳含量較休耕措施下降25.3%～39.0%[20]。此外，溫度升高也是導致黑土有機質下降的一個原因。溫度升高增強土壤微生物活性，促進土壤有機質礦化，1961—2017 年東北區域每10 年年平均氣溫升高0.31℃，而且在0℃～30℃ 范圍內溫度升高對高肥力黑土礦化速率的影響高于低肥力黑土[21]；Liang 等[22]研究發現，不同升溫情景下到2100 年哈爾濱厚層黑土土壤有機碳將損失8.6%，公主嶺薄層黑土將損失7.6%。

2.2 黑土地結構變差

土壤結構是土壤物理性質的重要組成部分，良好的土壤結構能增強土壤肥力。自然黑土土壤肥沃，結構良好，但開墾后土壤結構變差，孔隙度下降，容重增加[11， 23]。黑龍江水土保持科學研究所克山試驗站的測定結果顯示，開墾80 年的土壤容重增加1.6 倍，總孔隙度下降15.4 個百分點，通氣度下降7.8個百分點，水穩定性團?？偭肯陆?2.2 個百分點，土壤硬度增加15.5%～21.6%[24]。郭孟潔等[25]研究也發現，經過16 年耕作處理，耕層容重增加5.22%～7.83%。機械碾壓能改變土壤結構。隨著機械碾壓次數增加，團聚體從大粒徑過渡到小粒徑，碾壓5 次較不碾壓使干篩法團聚體lt;0.25 mm 粒徑顆粒增加2.7 個百分點[26]。免/休耕能改善土壤結構。與平翻和旋耕相比，免耕處理大豆苗期0—5 cm 土層黑土水穩定團聚體平均重量直徑分別提高34.3% 和51.6%[25]。土壤團聚體是土壤結構的基本單元，顆粒有機質被認為是土壤團聚體形成的內核，顆粒有機質增加能促進土壤大團聚體比例的增加。吉林黑土長期肥料效應定位試驗結果顯示，0—10 cm 土層長期單施化肥處理土壤顆粒有機碳含量較休耕處理低30.5%[20]，而有機肥化肥配施處理顆粒有機碳含量較休耕提高了69.2%～80.7%，有機肥化肥配施改善了土壤結構，提高土壤中大團聚體、顆粒有機質的比例及其碳、氮含量[20， 27]。

2.3 黑土地氮磷鉀養分失衡

農田土壤氮磷鉀養分含量的變化受土壤有機質含量和施肥措施影響較大。1980—2010 年間不同類型黑土中黑土、黑鈣土氮磷鉀養分表現為下降，全氮含量分別下降1.8% 和4.2%，全磷含量分別下降15.2% 和13.9%，全鉀含量分別下降8.9% 和11.7%[9]。相比于土壤鉀素，黑土地氮磷含量相對缺乏，需要外源氮磷養分不斷投入才能滿足作物養分需求，對東北三省農戶春玉米氮磷鉀養分投入調查發現，農民氮肥（N） 投入為178～229 kg/hm2，磷肥（P2O5） 投入為63～107 kg/hm2，鉀肥（K2 O） 投入為46～79 kg/hm2；但總體上黑土地磷素養分施用量偏高，甚至部分區域土壤有效磷超過50 mg/kg 的環境閾值[17， 28?29]，張旸等[18]研究發現黑土的C∶P （31.1～39.9）、N∶P （2.8～3.7） 低于全國平均值（分別為61.0和5.2）。此外，緯度和地形也是影響土壤養分含量的重要因素。土壤全氮含量自北向南逐漸下降，隨海拔高度和坡度增大坡底土壤全氮增加[30]。相反，合理施肥可以有效提升土壤有效態氮磷鉀含量及比例?？等辗宓萚28]基于國家級耕地質量長期監測點發現，經過26 年長期施肥后，黑土全氮、堿解氮、有效磷和全鉀含量較試驗開始時分別提高43.9%、27.6%、90.3% 和11.8%。

2.4 黑土地酸化嚴重

土壤酸化盡管從鹽基離子流失開始，但由于土壤具有較強的緩沖作用，土壤酸化通常以長期的pH變化來衡量。1980—2010 年期間，肥料施用增加的鹽基投入量從47.8 kg/（hm2?a） 增加到164 kg/（hm2?a），土壤鹽基離子淋洗損失量從167 kg/（hm2?a） 增加到420 kg/（hm2?a），表現為鹽基離子凈損失[31]。當前東北黑土全區耕地耕層pH 值在5.5～6.5 的耕地占46.9%[ 1 3 ]，長期施肥降低了表層和剖面土壤的pH值。吉林公主嶺長期肥力定位試驗20 年的結果顯示：與休耕處理相比，單施化肥或過量施肥降低了0—40 cm 土層土壤pH，單施化肥處理0—10 cm 耕層土壤pH 降低超過2 個單位[20]。氯肥（氯化鉀肥） 也能影響土壤剖面pH 值變化。黑龍江哈爾濱地區厚層黑土40 年長期氮磷鉀肥處理0—40 cm 土層pH 較氮磷處理低0.05～0.12 個單位，有機肥氮磷鉀配施處理10—40 cm 土層pH 較有機肥氮磷處理低0.04～0.17 個單位[27]，吉林公主嶺長期肥力定位試驗20 年后氮磷鉀處理10—80 cm 土層pH 較氮磷處理低0.07～0.22 個單位[20]。

2.5 黑土層變薄

根據黑土層厚度大體劃分?。╨t;30 cm）、中（30～60 cm）、厚（gt;60 cm） 三個等級。第一、二次土壤普查黑土都以中層厚度居多，第二次土壤普查顯示黑龍江吉林兩省黑土耕地薄、中、厚層占比分別為39.8%、40.8% 和19.4%[15]。黑土層厚薄與地形密切相關。沿著地形坡度，黑土層由上而下逐漸變厚。坡上土壤水分積累較少，土壤溫度較高，植被茂密程度低，土壤有機質轉化快，所以薄層黑土主要出現在坡上。坡下黑土植被茂密度高，較好的表層植被有利于黑土保護，減少水土流失，所以厚層黑土主要出現在坡底[15?16]。自然黑土開墾成農田后，表層植被被破壞導致黑土層變薄。黑土開墾前土壤厚度達60～70 cm，有的甚至達100 cm；開墾后每年以0.3～1 cm的速度流失，以致很多地方黑土厚度只有20～30 cm，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黃土母質[5]。在過去近40 年的時間里，黑土層厚度減薄現象吉林省最為嚴重，其次分別為遼寧、內蒙古和黑龍江，平均減薄厚度分別為23.65、11.83、10.33 和6.83 cm[16]。此外，黑土層在風蝕水蝕等外力的作用下加劇表層黑土層損失，導致黑土有機質下降[32]。

3 黑土地肥力下降原因分析

3.1 黑土地養分施用不平衡

當前，東北黑土地化肥投入總體上是重視大量元素，忽略中微量元素施用，秸稈還田和有機肥投入嚴重不足。

在化肥用量上，東北黑土地大量元素氮磷鉀施用量不足與過量并存，但總體上氮素用量較為合理，磷肥施用過量，鉀肥施用不足[33?35]，主要原因有：1） 東北黑土肥力較高，黑土礦化過程中釋放出大量養分。開墾初期，黑土在沒有任何投入情況下持續較高產出，使得農民習慣上仍認為黑土養分充足；隨著黑土地肥力的下降，農民在追求農田高產出高收益的同時，逐漸增加肥料的投入，甚至過量施肥[36]；2） 東北春季低溫常造成不發苗現象，此時磷肥充足供應尤為重要，進而導致磷素施用過量；3） 黑土以2∶1 型粘土礦物為主，鉀素含量充足[37?38]。在施肥時間上， “一炮轟”式的肥料施用常造成施肥時間與作物養分需求時間不一致，進而引起養分損失。在肥料種類上，普遍采用溶解度較高的肥料，施入到農田后肥料養分迅速以游離態形式存在；當土壤中活性養分含量超出作物養分需求和土壤固持容量時，施入土壤的肥料養分易發生損失或者隨著時間的延長在土壤中固持失活。尤其是氮素，它在土壤中轉化較為復雜，既可以氣體的形式釋放到大氣中，也可隨著地表徑流或地下淋洗發生損失[33]。

有機物料施用是提高土壤肥力、促進農田可持續利用的重要手段[39]。有機物料主要有秸稈和有機肥，但東北黑土秸稈常常移出農田，且有機肥投入嚴重不足[2]。秸稈是農田生產的副產品，秸稈還田能促進秸稈從土壤吸收的礦質養分歸還土壤，降低黑土肥力耗竭速度[40]，且高量秸稈還田較低量秸稈更有利于穩定有機氮庫的形成[41]。秸稈還田方式有翻壓和覆蓋兩種方式。東北地處高緯度，適合作物生長的積溫時期較短，通常情況下作物收獲時氣溫較低，此時秸稈隨耕作翻壓還田，常常導致土壤中的秸稈不能腐解；同時，收獲后耕作易導致土壤疏松，增加土壤水分散失和表層土壤第二年春季“揚沙”的風險，且土壤中未腐解秸稈與水分損失的綜合因素也影響第二年作物的播種質量和出苗率。秸稈覆蓋能減少水分損失，增加土壤含水量；但是，水分比熱容較大，黑土區春季低溫和秸稈覆蓋引起的較高土壤水分含量易導致土壤溫度較低，不利于出苗。以上這些綜合因素是東北的秸稈移出農田的主要原因[42]。有機肥施用量不足的原因，既有集約化養殖業日益發展，農戶散養式畜牧業逐年降低，一些分散型小農戶種植業失去了有機肥源，也有有機肥有效養分濃度低、運輸不方便，經常還有腐熟不徹底帶來的惡臭氣味、病菌，施用需額外勞力和費用支出等缺點，加之農民外出務工的收益較高等社會因素，共同導致黑土有機肥施用越來越少。

3.2 不合理養分管理加快黑土地有機質下降

黑土開墾成農田后，大量的外源化肥氮素投入加快了土壤有機碳的礦化，加之大量作物秸稈移出農田，作物歸還土壤的碳源數量低于土壤有機碳分解礦化量，黑土地有機質含量開始下降[3]。

外源肥料中碳源的數量和質量、礦質離子以及其誘導的微生物活性變化能夠影響土壤團聚體結構穩定性[27， 43?44]。化學肥料本身不含有機碳，主要通過提高作物殘茬還田量來增加土壤碳的投入量，而有機物料施入土壤后，本身攜帶的大量有機碳能促進土壤顆粒膠結在一起形成團聚體，其中的活性碳源可促進微生物的繁衍，進而促使土壤顆粒通過微生物分泌物或菌絲體膠結在一起，促進團聚體團聚化過程[43]。當土壤中的碳源不能滿足微生物需求時，土壤團聚體結構破裂分解[27， 44]。磷素通過作物根系或真菌菌絲體間接影響土壤團聚體結構的形成或破碎。肥料中其他礦質養分也影響團聚體結構，如磷肥中的Ca2+、Mg2+及有機肥中的Na+等。Ca2+通過與粘土顆粒、陽離子的橋接作用改善土壤結構，Mg2+和Na+對土壤團聚體結構則有分散作用[43]。長期有機物料投入不足和養分投入不平衡，導致黑土地土壤團聚體結構破碎及其粉粘顆粒中的碳酸鹽裸露、溶解，加劇黑土地結構變差。此外，黑土地作物殘茬移出地表引起的表層土裸露與漫川漫崗為主的地形特點交織在一起，在外力侵蝕作用下加劇黑土層變薄變瘦。

3.3 長期重氮輕有機物料加速黑土地酸化

黑土地酸化的首要原因是持續的肥料投入追求高產而導致作物吸收的大量礦質養分不能歸還土壤。當前，農田普遍重視大量養分元素施用，忽視中微量養分元素施用；在大量養分元素中，氮素是限制作物產量的首要養分元素。相應的，氮肥施用不僅保障作物高產穩產也促使作物地上部吸收了大量土壤礦質養分，但黑土地特有的氣候條件不利于秸稈腐解，使得移出農田秸稈中的礦質養分不能歸還土壤，進而導致黑土地礦質養分離子處于持續虧缺狀態，間接導致土壤酸化[19， 31]；相反，長期秸稈還田可使秸稈中礦質養分歸還土壤，土壤pH 值沒有下降[20] ，可見，氮肥施用產生的大量秸稈移出農田使黑土地礦質養分長期虧損而間接導致黑土地酸化。其次，尿素氮水解成銨態氮過程釋放出1 倍當量的OH?，銨態氮轉化為硝態氮的過程產生兩倍當量的H+[31]；相應的，農田施用尿素后，酰胺態氮轉化為硝態氮過程產生1 倍當量的H+；根據電荷平衡原理，當硝態氮發生淋洗時會發生等當量的鹽基離子淋洗，以上兩個過程都可以導致土壤酸化[31]。在黑土地上，尿素施用量總體上合理，但 “一炮轟式”尿素基施使氮素施用量在作物生育前期表現為“短暫”過量，導致大量尿素氮轉化為硝態氮而產生H+，增加硝態氮淋洗風險，進而導致土壤酸化。第三，盡管旱作作物氮素利用以硝態氮為主，但黑土是2∶1 性型土礦物[37]，土壤晶格中固定的銨離子是重要的活性氮庫，施用的尿素水解成銨態氮后能被黑土晶格所固定，而銨態氮被作物根系吸收后會釋放出等量的H+平衡根際微域土壤電荷，造成根際微域土壤酸化[45]。綜合來看，氮肥的不合理施用是造成黑土地酸化的主要原因。另外，與NO3?類似，長期氯化鉀肥施用也可能導致土壤酸化，因為絕大多數氯化物是可溶性的，Cl?淋洗也會攜帶等當量的鹽基離子[20， 31]。

4 基于養分資源高效利用的黑土地保護利用對策

針對黑土地肥力下降，不同學者開展了黑土地保護性耕作、養分綜合管理、培肥措施等研究[17， 25， 46]，但黑土地肥力下降是黑土地立地條件與種植制度、管理方式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當前，我國東北地區秸稈資源年均產量1.4×108 t/a，畜禽有機肥（鮮基） 年均產量5.5×108 t/a [47]，但我國黑土地肥料養分利用率低，有機資源及其養分未引起足夠重視；為逆轉黑土地肥力下降趨勢，需結合黑土地立地條件及其主要問題，科學管理黑土地養分資源，增加黑土有機物料投入，促進秸稈還田，改善黑土地物理、化學和生物學性質。為此，本文基于養分資源高效利用理論和方法，提出以養分高效利用為核心的養分精準管理、以秸稈還田為主的保護性耕作及以有機物料循環利用為基礎的農牧一體化等黑土地養分管理措施，只有這些措施結合現代農業發展趨勢綜合配套使用才能更好的保護黑土地。

4.1 以養分高效利用為核心的養分精準管理

肥料養分精準管理包括合理的肥料種類和數量，也包括正確的施肥方法和時間。精準施肥主要根據作物生長的土壤狀況和需肥規律適時適量地進行施肥。在肥料用量方面，吉林省薄、中、厚3 種黑土3 年田間試驗發現，黑土地合理的氮素用量在140～210 kg/hm2[46]，鄭春雨等[48]在協同生態和社會效應黑土地氮素推薦方面也有類似結論。在哈爾濱黑土地4 年定位試驗發現，土壤氮素僅能維持一年春玉米產量，而磷、鉀肥連續4 年不施用下產量沒有顯著下降[38]。根據養分平衡原理和黑土利用保護的原則，黑龍江春玉米磷肥推薦量為P2O5 55～82.5 kg/hm2[49]，鉀肥用量應維持在K2O 150 kg/hm2[37]。有機無機肥配施下有機物料中的養分也不可忽視。15N 同位素示蹤研究黑土中秸稈氮有效性的盆栽試驗發現，26% 的秸稈氮能為玉米吸收利用[50]；黑土連續4 年秸稈還田下氮素梯度田間試驗發現，春玉米最大產量的施氮量逐年下降，下降幅度達16%[51]；秸稈中含有豐富的鉀素資源，多年黑土田間定位試驗顯示，秸稈還田下K2O 施用量可節省約100 kg/hm2[37]。有機肥中含有的有效態養分含量遠高于秸稈，有機肥替代20%的化肥氮不會導致黑土地春玉米產量下降[52]。其次，高效施肥方法及技術的充分應用能夠提高養分利用效率。當前黑土區結合現代化裝備大力推廣發展種肥同播，肥料深施、穴施、根區施肥及水肥一體化、緩控釋肥配施等，使肥料養分的擴散范圍與根系伸展動態范圍達到有效匹配，促進養分的供應濃度（強度） 與作物需求盡可能的實現數量上一致、時間上同步、空間上匹配[53]，最大限度的提高肥料利用率，減少肥料養分的無效化，降低肥料養分對黑土地的負影響[54]。研究發現，東北黑土春玉米根區施氮配施緩控釋處理較農民習慣施肥處理產量提高9.2%、凈效益提高21.8%[55]。第三，養分管理與其他栽培措施相結合，也取得了肥料投入不增加前提下作物產量進一步提升的效果。有研究表明，黑土地上采用“一增二改三防”的耕作栽培技術可提高春玉米產量，其中“一增”為科學增密；“二改”為改春整地起壟為秋整地春平播夏深松起壟，改一次性施肥為分次施肥配施有機肥；“三防”為通過栽培、耕作與化控技術相結合，實現玉米抗倒防衰防病蟲草害[10]，再加上優質高效抗逆的品種，黑土地生產力和養分利用效率能夠大幅提高。此外，農田規?；糜欣谙冗M農機農藝措施的推廣應用，進一步減少肥料養分不合理施用、提高養分利用效率。Wu 等[56]綜合各種農業生產資料成本，研究發現當農田規模超過1.1 hm2 時，農民開始追求農田利潤，減少化肥農藥投入，并促進農業機械化發展?？偟膩碚f，通過各種農機農藝措施綜合配套使用實現養分精準管理，能夠增加或穩定作物產量，提高肥料養分利用效率和作物殘茬的歸還量，促進黑土地有機質含量和地力等級的提升，進而降低肥料養分的負面影響，抑制不合理養分施用帶來的黑土地酸化。

4.2 以秸稈還田為主的保護性耕作

東北黑土區氣候特征和地形特征易導致秸稈還田腐解難，黑土風蝕、水蝕嚴重等問題，但以秸稈還田為主的保護性耕作能優化土壤結構并促進有機質的形成與穩定，提升黑土地力，實現黑土資源保護性利用。

保護性耕作的核心是防治風蝕水蝕引起的水土流失，增加土壤蓄水保墑能力，減少不合理管理措施引起土壤肥力下降，穩定農田收益。研究表明，保護性耕作使水蝕導致的土壤流失減少98% 以上[57]，風蝕導致的土壤躍移量、沉降量和蠕移量分別降低13.1%、40.0% 和 39.4%[58]。目前保護性耕作主要以秸稈覆蓋為主，同時配合少耕、免耕、寬窄行、條耕等保護性耕作技術[59?60]，其中秸稈覆蓋主要有全量秸稈覆蓋、部分秸稈覆蓋、高留茬秸稈覆蓋等。以上這些技術的配合使用主要立足當地的氣候條件，解決土壤侵蝕、失墑嚴重，播種質量難控，春季低溫，產量不穩等問題。近年來，鑒于我國黑土地持續高產出的要求和東北地區休耕期氣溫低的現實條件，秸稈深埋也成為一種重要的還田方式[42]。但是，秸稈深埋不能解決表層土壤礦質養分損失的問題，因為秸稈和化肥配施長期翻壓還田后，秸稈腐解釋放的礦質養分易發生淋洗，并與深層土壤碳酸根再結合形成沉淀，增加深層土壤無機碳含量[20]。相反，秸稈覆蓋能保持土壤水分、抑制土壤風蝕，而且秸稈腐解后釋放的礦質養分能夠短暫停留在表層土壤，延緩雨熱同季表層土壤游離態礦質養分的淋洗及損失，保障地上部作物礦質養分吸收利用[61]。而且，秸稈覆蓋少/免耕全程機械化技術模式的“梨樹模式”有效解決了秸稈覆蓋造成出苗不全，土壤低溫發苗慢等不利因素，促進秸稈覆蓋大面積推廣應用[60]。此外，也有研究學者通過其他途徑促進秸稈以不同方式或產品還田以提高黑土有機質含量和作物產量，如增施微生物肥料促進秸稈降解[52]，將秸稈轉化成生物炭[62?63]，制成秸稈顆粒肥[64]，秸稈離田漚制有機肥還田，秸稈過腹生成有機肥還田等[65?66]。

對于更大面積的黑土地，尤其是坡耕地黑土地，風蝕水蝕防治需輔助防護林建設[13]，使防護林的規模、高度與黑土地保護利用的面積或規模相匹配，進而防控黑土地的侵蝕與退化?？偟膩碚f，以秸稈還田為主的保護性耕作能夠有效延緩黑土層變薄，改善黑土地土壤結構，促進秸稈礦質養分歸還農田，增加黑土地有機質含量，提升黑土地肥力。

4.3 以有機物料循環利用為基礎的農牧一體化農業

有機肥含有豐富的礦質養分，有機肥還田不僅能提高有機肥中養分資源化利用、培肥土壤，而且能降低畜牧業廢棄物的環境污染。隨著我國集約化畜牧業迅速發展，農牧分離問題日益凸顯，加劇了有機肥養分的環境排放[67]。當前，畜禽糞尿還田率僅30%～50%，剩余部分損失到環境中造成嚴重的水體富營養化和大氣污染[68?69]。在整個食物鏈系統氮素氣體損失和水體損失中，畜禽養殖體系都為第二大排放源，但在水體磷損失為最大排放源；對應的，土壤?作物系統為氮素氣體損失和水體損失第一大排放源，為總磷水體損失第二大排放源[67]。因此，畜禽養殖業與土壤?作物系統相結合的農牧一體化能促進養分循環利用，降低畜禽糞尿和土壤?作物系統養分環境排放，是畜牧業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所在。農牧一體化強調提高畜禽糞尿養分在農田循環的比例和數量，注重“土壤?作物?畜牧業”系統養分管理及其環境排放，關注減少各環節的養分損失和提高系統的養分利用效率[67， 70]，是可持續集約化農業發展的必由之路。其次，我國東北黑土地的物候條件造成秸稈直接還田后難以腐解，但秸稈過腹還田不僅解決畜牧業飼料問題，而且產生的有機肥還田能促進秸稈腐解[66]。促進秸稈飼料化、糧飼兼用作物發展不僅能為草食性牲畜提供充足的飼料，緩解“人畜爭糧”矛盾，增強“節糧型”畜牧業和農牧一體化的發展潛力，而且提高黑土地養分在“土壤?作物?畜牧”系統中的流動和循環利用[66， 71]。值得注意的是，集約化畜牧業糞污中含有大量重金屬、抗生素等有害物質，為降低這些有害物質對黑土地的危害，需根據2018 年農業農村部印發的《畜禽糞污土地承載力測算技術指南》及農作物目標產量和單位面積糞肥養分需求計算單位面積上畜牧業的承載量，促進土壤作物系統和畜禽養殖系統的協調發展。

綜合來看，我國集約化農業既要保障糧食安全又要關注耕地肥力提升。在黑土地上，不僅要重視黑土地化肥的合理施用，更要關注黑土地秸稈、有機肥中養分的資源化、肥料化利用，充分發揮化肥速效養分濃度高、秸稈高碳氮比增強氮素固定以及有機肥較高的活性碳源和養分釋放緩慢等各自特點，促進黑土地秸稈、有機肥和化肥的合理配施[20]，優化黑土地農牧系統養分管理，減少黑土地農牧系統養分環境排放，定量分析農牧一體化系統中“土壤—作物—飼料—糞尿排泄—圈舍—儲藏—加工—施用”全鏈條養分流動和環境損失，同時，強化養分資源“自上而下”的社會化服務功能，依法開展黑土地保護、培訓農民黑土地使用與保護的技能，提升農民“自下而上”用地管地養地的自覺性[69， 72?73]，進而從碳足跡角度綜合考慮畜禽產品數量、城鎮人口規模和循環農業的協調發展，提高集約化農牧一體化系統作物產量和養分利用效率，降低碳排放，促進黑土地綠色可持續發展[40， 74?75]。

5 結語

用好養好黑土地，增加黑土地有機質，恢復黑土地碳匯功能，不僅關系著國家的糧食安全和黑土的可持續利用，而且關系著東北地區黑土的生態安全和國家“雙碳”目標的實現。而保護好、利用好黑土地需要從小農戶田塊尺度、大面積農田尺度以及區域土壤立地條件尺度深入探討。在小農戶田塊尺度，需要開展有機肥、秸稈還田和化肥合理配比下的養分資源高效利用研究，不僅保障作物高產而且促進黑土地有機質提升，并通過有機肥、化肥、微生物菌肥等多元肥料中活性養分/物質促進秸稈降解，降低秸稈還田對作物生長、土壤保墑等不利影響，破解秸稈還田難、養分高效利用難的田間生產、作業等問題。在規?；N植尺度，借助農業機械手段，充分利用推薦施肥、高密度栽培、化學控制等農藝技術，實施以秸稈還田為核心的保護性耕作技術體系，最大限度地實現秸稈資源中有機碳和礦質養分的循環利用，提高秸稈、有機肥和化肥配施下的養分效率，促進農機農藝融合發展；通過有機無機養分資源管理和利用，緩解黑土地形地貌帶來的風蝕水蝕，培育深厚耕層，提高農作物防災抗災能力。在區域尺度，系統研究科學合理的“土壤?作物?畜牧”布局與規模，按照區域土壤畜牧業的承載量，合理分配糧食、畜牧飼料和還田秸稈數量的比例，促進養分資源在“土壤?作物?畜牧”系統中的合理搭配、有效流動和循環利用，推動農牧一體化發展，提高農牧一體化中養分利用率。

總之，在充分認識養分資源對作物高產、土壤培肥作用的基礎上，破除黑土地保護利用中障礙因素，綜合配套使用各種黑土地保護利用措施，才能有效延緩黑土地肥力下降，推動黑土地肥力和產量協同提升。

致謝：感謝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資源與農業區劃研究所李春花老師、中國科學院亞熱帶農業生態研究所童成立老師在本文修改潤色過程提出的寶貴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