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微故事”里的大民生

貴州是中國唯一沒有平原支撐的省份，40年前，我出生在莽莽百萬群山之間。生于山、長于山、羈于山，好不容易從山里走出來，又要回山里去嗎？每當我背上沉重的攝影包，一次次走進山里拍攝的時候，家人總不解地發問。

入職新華社六年多來，每當節假日山里的人們往山外走的時候，我卻往山里跑。烏蒙山、月亮山、武陵山、瑤山……這些年，我在山里無數次用鏡頭記錄著那些普通人在平凡工作崗位上并不普通的事，記錄他們在脫貧攻堅進程中的辛勤與汗水，聚焦他們在鄉村振興路上的耕耘與收獲。

從脫貧攻堅到鄉村振興，如何鞏固來之不易的脫貧成果，這是脫貧戶應該認真考慮的問題，也是攝影記者值得記錄下來的歷史進程。于是，我選擇農村作為自己長期關注的題材，關注“三農”，關注山里人的故事。

趙祥榕是我2021年夏天認識的采訪對象。同為80后，趙祥榕是我見過很有想法的種田人。他出身農村，開過渣土車，做過廚師，在江蘇闖蕩過多年。從2021年4月到10月，我利用半年時間進行持續采訪，從初春育苗、播種、插秧，到盛夏田間灌溉、除草、防蟲、施肥，再到秋季測產、收割、儲藏，我一路跟拍。一來二去，我與趙祥榕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當看到茁壯成長的秧苗因大風天氣倒伏時，我與趙祥榕夫婦一起在田間黯然神傷；當秋收的試驗田畝產超過700公斤時，我們情不自禁地喝了點小酒，一起慶祝這辛勤耕耘后的碩果累累。

袁小梅是一位返鄉創業的南方姑娘，她之前曾在福建經營過美容院和服裝店。在她的童年記憶中，蜂蜜對家鄉人來說是一種吃不起的奢侈品，因此在袁小梅心中一直有一個執念，就是讓鄉親們都能吃得起原生態的蜂蜜。于是她毅然回到烏蒙深處的老家，利用家鄉青山綠水、野花遍地的自然優勢做起了土蜜蜂養殖，帶動周邊村寨鄉親發展蜂蜜產業，年產值近百萬元，她的故事得到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的轉發和點贊。我的鏡頭記錄了不少她的影像，最忘不了的是那個大雨傾盆的夜晚，袁小梅與家人在黑夜整理蜂箱的畫面。

同樣忘不了的還有那些堅守“一師一校”的老師們。在2023年教師節到來之際，我特意深入山中，去拍攝一位大山“微小學”的老師。2012年，剛大學畢業的陸成文主動選擇考到偏僻的巖腳教學點。為了安心工作，前些年他干脆把遠在500公里外畢節市赫章縣農村的父母和妻兒接到學校來一起生活，與家人相互有個照應。采訪那天，陽光正好。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陸成文帶著孩子們在操場上練習打籃球、玩老鷹捉小雞游戲。笑聲在校園里回蕩，飄得很遠、很遠，我默默按下快門，記錄下這里的快樂與童真，奉獻與堅守。夕陽西下，遠山蒼茫。當陸成文護送著孩子們回家時，秋日暖陽照在金色的稻田上，也照亮了師生的身影。透過民居的兩堵墻，構成自然的相框，我按下了快門，記錄下鄉村黃昏最美的模樣。

莫宙是一位短視頻博主，他返鄉組建了“念鄉人周周團隊”，用相機記錄鄉村生活的美好，還原童年記憶，將家鄉的美景、美食、民風民俗等融入視頻，以視頻傳情。“念鄉人”團隊鏡頭下的鄉村生活，喚起了無數網友的鄉愁記憶。同時，團隊還通過直播帶貨，助力家鄉土特產走出大山，幫助鄉親們在“家門口”創收。

如今，當很多年輕人選擇走出大山，去謀求更優越的工作環境和生活舞臺的時候，也有不少像袁小梅、趙祥榕、陸成文、莫宙這樣的青年人選擇回歸故鄉，以山為家，用反哺、堅守、奉獻、情懷釀造著屬于山里人的甜蜜生活。我想，他們正是如今中國農村最短缺的鄉土人才和青春力量。

“這些年，我在山里做農民。”當我在微信朋友圈發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多朋友說我言過其實了。其實，作為一名新華社攝影記者，能第一時間到達新聞現場并記錄下現場所發生的一切，那是一種職業追求和職責使命。

新的一年，我的新聞現場依然在山里、在村里、在田間地頭、在那些平凡人的生活中。記錄他們的勤勞與汗水、耕耘與收獲、幸福與快樂，亦或不幸與憂傷……為時代存照，為歷史見證，那是我追求的夢想與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