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正緩慢消失（組詩）

在石螺口海灘

遠離大陸，這里的海灘仍留有

珊瑚石、海貝和螺殼，散在

離海浪線一兩米的地方，看著

像一條白線不斷向遠處延伸

島上居民早就習慣了，只有游客

興奮地沿白線仔細尋找，想要

找到理想的一塊，留作紀念或禮物

送給某個人，你也加入其中

在沙粒和碎石間翻揀，大多數

都比不上你曾撿過的，那個時候

你們去到島上的另一個海灘

那里的化石更多，更漂亮

你們不停地撿拾、對比又丟棄

不知道未來的選擇越來越少

到最后，偶然遇見一次也舍不得

扔掉，往日的美好消逝，似乎

再沒有什么能與它相比，你撿起

一塊又拋棄，沿著海岸線不停

往前走，更多的選擇無意義

被拋入海里，而白晝正緩慢消失

在客廳

大多數時間它們就這樣浪費了

透過打開或閉合的窗簾照射進來

在地板上反彈，映照到天花板

你無法想象它們能幻化出多少姿態

比如現在被你偶然看見，開始像

一潭池水，又像一頭長頸鹿

最后像一張X光片，骨骼泛白

血液銀灰，不停地在里面流動著

你不知道這是誰的身體，但你

本能地想到自己，隔著肉體

你很難察覺體內某處有什么問題

偶爾隱痛，有時候會感覺脆弱

害怕哪個時候便不堪一擊

你還未養成坦然走進醫院的習慣

對藥物也保留懷疑，或許你更

相信自己的感覺，猶如看著

頭頂動態的光影，相信它們原始的

無意義，毫無喻示，然而也無法

阻止自己被它們所吸引，一些

光線制造的幻覺，有的蒼白

有的像另一種真實，比如相比疾病

你更喜歡長頸鹿，無數的線條

在它身上擺動，你相信有只

真的長頸鹿正在非洲哪片草原上

走著，它的影子經過某種

神秘折射，出現在你的家里

跳動，也留在了你的心里

在鱷魚山景區

站在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見

斜陽島，去到五彩灘也能看到

只是那個時候我們并不知曉

天不亮就去到海灘，等待朝陽

潮水退到最低處，大片的

火山地貌裸露出來，除了海水

最讓你們著迷的就是不遠處

那個島嶼，在晶亮的反光之上

像一塊長滿銹色的鐵，此刻

觀感稍有不同，它更像一條船

停泊在寧靜之海上，船舶

和游人離它如此遙遠，仿佛

從未有人能夠登島，遙遠而又

純潔，與你們曾有而今消失

不見的，那么相似，每次

想起時內心都會隱痛，如今你

再次站在它面前，與它對視

發覺自己也已變成一塊鐵

滯重，再無哪艘船可以拉動

在海邊

海有的時候也會平靜，你不知曉

緣由，沿著沙灘不斷往前走時

海水安寧，微風從海面上吹過來

也帶來了細碎的浪花，它們離你的

雙腳那么遠，還未沖刷又退了

回去，大海就在身旁，相比過往

你覺得海如此遙遠，如此陌生

跨越千山萬水來到它的面前，你

感覺到了被拒絕，仿佛是惡客

不受歡迎，但你又為自己的傷感

感到可笑，你對大海了解多少

每次出行時，都要挑一個好天氣

暴雨或臺風來臨，你可曾想

來海邊走走，或許你只是想找

大海尋求慰藉，可海并不為你存在

你只是它身旁短暫的過客，岸邊

一顆沙粒，如此渺小，也許你應該

做的只是離海更近一些，當海浪

再次向沙灘涌來，你就踮起腳

尖叫，輕快地向后退卻，并慶幸

海水沒有過早打濕你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