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汪湖（組詩）

渠河下游的白鷺

無論是誰，開出何等優厚的條件

極盡諂媚之能事，我都不會交出

我夢見的那群白鷺

我還會在夢中，設置上更高的柵欄

讓荊棘和拉拉秧攀緣而上

隔絕心懷鬼胎者

在渠河岸邊，我還栽植矮小帶刺的灌木

攔截背著網罾的匍匐而行者

在渠河下游，茂盛的蘆葦將按照我的

意愿隨風生長

營造出一片與世無爭的沼澤濕地

魚蝦暢游，白鷺嬉戲，青蛙叫鳴

那兒是眾鳥的天堂

也是動植物開放的樂園

某年初夏，我站在蓬旺大橋上翹望

一群白鷺正朝著我飛來

翅膀上馱著成色十足的陽光

那白色的蓑羽，紅色的尖喙，飛飛落落

和我夢見的那群一模一樣

夜宿汪湖

這兒棲息著天鵝、水鳥、鼴鼠等動物

人跡罕至，偶爾也升起野炊的白煙

直插蒼白的天空

草履蟲——先祖的腳印，早已轉入地下

現代人懶得去追尋

這兒，更多的時候是安靜的

像雪中飛揚的蘆花，使那些小小的水洼

陷入沉思。蛇與蟾蜍已經冬眠

丟下一大片無人認領的荒灘，無邊無際

像一艘大而無當的老船

像一部首尾斷裂的編年史……

每個夜晚，都是一個難熬的長夜

常有星星飛鳥一樣滑落，然后悄無聲息

陷入原始的沉寂

渡鴉在天空中搬運云朵

渡鴉在天空中搬運云朵，一架黑色的

小型起重機被天空征用

我承認，山頂以上是它們的領地

我除了翻山而過之外

還可以留下幾聲輕微的嘆息

平坦的天空，永遠是云朵和雷電的舞臺

穿透烏云，它們就是黑色的雷電

饋贈我宏偉的禮物

——從山頂到坡底

生命，將被我們重新認識

云蒸霞蔚之間，幾只倒行逆駛的山羊

似一根白色的腰線，向著山頂飄移

穿越巖隙的蜈蚣，小火車一樣蜿蜒而去

為蕨類帶來充足的淚水

那日，火車帶著我們

穿行于山洞之中，我的心中

蓄滿了無法排除的積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