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老，但要酷

“女人一旦上了年紀，亂七八糟的就全來了，色斑、皺紋、白頭發，各種神出鬼沒的過敏癥，身體里仿佛燃起一個大火爐似的潮熱?！弊x著朋友推薦的日本女詩人伊藤比呂美的《閉經記》，中年的我一下子有了共情。

之前讀過佐野洋子的散文集，對于女性的老年生活已經有了大致了解。而寫這本書時的伊藤比呂美是56歲，處在連接中年與老年的站點。作為日本女作家，她們有共性——都得過抑郁癥，坦率得驚人，不粉飾不雕琢，還原生活本來的樣子。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常會驚嘆，真敢寫啊，簡直是百無禁忌。書中有她的一張照片，一直自稱歐巴桑的伊藤比呂美，頂著爆炸頭，笑容熱烈，還是生命力蓬勃的樣子。所以，她的文字完全跳出年齡框架，也算是字如其人。

活潑熱辣的個性，使她的文字也有詩意的活潑，自帶陽光雨露，渾然天成。聽比呂美聊她的伴侶、耄耋之年的父母、三個女兒，聊減肥、喜歡的美食，聊月經以及性事，瑣碎而平淡，快樂的、悲傷的，皆是人生常態。

她這樣評價同類：“我們是滿身瘡痍的女人。無論舊相識還是新女友，都浴著血，傷痕累累。有孩子的為孩子而傷；父母健在的為父母；有男人的，男人是元兇；沒男人的，亦自有傷痛。我們精疲力竭，身心破碎，然而當新的太陽升起，又鎮定地站起身來，該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平時根本感覺不到自己已經滿身傷痕?！庇^察身邊的女人們，有的為孩子鬧心，有的為父母操心，也有的被情所傷，但她們一個個都活得充滿力量和韌性。

比呂美的勇敢在于，她一次次地走進婚姻生孩子還能瀟灑地走出來。

她說男人：“他們盤踞在一家的正中間，號稱擔起了全家重任，雖然愛著家人，卻不能像我和母親那樣，全心全意為家人做出奉獻。他們做不好精神準備——自己的人生將要被家庭生活這種煩冗延續的日常攪亂?！笔堑模腥耸嵌嗝聪嗨瓢?，生活中有許多爸爸在孩子的教育中缺席。除去工作與自己的愛好，他們并不關心家庭氛圍，也沒有耐心投入家庭團建中去。所以，真正高質量的婚姻少之又少。前陣子無意刷到一個情感博主播出的真實故事，女主三十多歲就對丈夫完全沒有了愛，因為丈夫是個除了拼事業掙錢之外什么也不管的木訥之人，無視妻子的情感需求，也不喜陪伴孩子。時間久了，家庭關系異常冷漠。結果，老師打電話來說她5歲的孩子有問題，在幼兒園特別敏感、好哭。聽完之后，我就覺得這對父母如果再不改變他們的夫妻關系模式，孩子的問題會越來越大。

也許正因為比呂美在婚姻里進進出出，比較了解男人的屬性，最終，她才懂得如何與他們相處?！吧弦淮?，我寫到在夫的世界里，只要我們并排坐在一起，無言盯看著同一個畫面，就已經是了不起的對話交流了。我父親也一樣。只要我坐在父親身邊，和他一起無言地盯著電視畫面，就能把他從孤獨中解救出來?！比绻涣饕呀浛捎锌蔁o，那就做無言的陪伴吧?！胺颉币埠茫案浮币埠?，陪伴就是愛。

在父親生前，比呂美每個月從美國加州長途飛行到日本熊本，每次累得要死要活。這點我也深有體會，因為我幾乎每個月回老家看母親一次，雖然只有四個小時的車程，也會覺得舟車勞頓。父母老了，他們的天地越來越小，就越需要子女陪伴。

父親去世后，比呂美有了更多的自由，每天跳尊巴，瘦了4公斤，重新穿回牛仔褲。這個女人太酷了吧！于是，我也報了一個舞蹈班，不為減肥，只為中年的狀態不那么松垮。

可以老，但要酷。

編輯 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