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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耳曼人主導下的西歐民族融合:以勃艮第王國為案例

2025-02-21 00:00:00劉雪飛
經濟社會史評論 2025年1期

摘" 要:勃艮第人是日耳曼人的一支。從406年渡過萊茵河進駐羅馬帝國高盧地區開始,勃艮第人長期以“盟友”身份依附于西羅馬帝國和軍事強人埃提烏斯。454年之后,勃艮第人突破同盟框架束縛,在羅納河流域擴張,與高盧羅馬貴族聯合在西羅馬帝國版圖上建立了一個日耳曼王國。在該王國內,勃艮第國王與貴族等日耳曼人將償命金、罰金這些特征鮮明的日耳曼慣例引入司法。以蠻族法為基礎,勃艮第人與當地羅馬人互相交融,在勃艮第政權范圍內形成一個新的西歐民族——勃艮第人。新勃艮第人的創生過程是日耳曼蠻族與高盧地區羅馬人的融合,其中日耳曼人發揮了主體性作用。他們采納、融匯、嫁接和改造了古典文明和日耳曼傳統文化,形成了新的歐洲民族,開啟了歐洲文明。

關鍵詞:勃艮第王國 日耳曼人 蠻族法 民族融合

以往國內外學人習慣認為歐洲文明全面繼承了古希臘羅馬文明,在很大程度上將歐洲文明與古希臘羅馬文明混為一談。這種觀點是文藝復興以來西方學者持續構建的一種現代話語敘事,實為一種歷史誤讀。從19世紀開始,歐洲學者如弗朗索瓦·皮埃爾·基佐、黑格爾、馬克思開始重新評估反思歐洲文明。他們認為,歐洲文明肇始于中世紀,不同于古典文明,也不同于世界上的其他文明。到20世紀中葉,歐洲文明源于中世紀的學說在歐美學界得到更多的實證研究與廣泛認可。在我國,雷海宗先生在20世紀30年代指出,歐西文化自公元5世紀醞釀期開始直至今日,是“外表希羅內質全新之新興文化”。近來,侯建新、韓震等學者,尤其是侯建新教授,多次撰文力陳歐洲文明誕生于中世紀,是一種次生型文明,與古希臘羅馬文明有本質不同,盡管與后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歐洲文明之所以與古希臘羅馬文明不是衣缽傳承關系,主要是因為日耳曼人成為創生歐洲文明的主體。在西羅馬帝國覆亡前后,日耳曼諸部入主西歐。在與不同文化的相遇過程中,他們發揮能動的主導作用,對古典文明、基督教文化甚至日耳曼文化不同的文明元素進行改造融合,正如伯爾曼所說:“它們(西方歐洲文明)并不混同于自己曾從中吸取靈感的模式……主要的不是通過一個保存或繼承的過程,而是通過采納的過程,即:西方把它們作為原型加以采納。除此,它有選擇地采用了它們,在不同時期采用了不同部分。”

從這個意義來說,離開活生生的人單純談論“羅馬因素”“日耳曼因素”,可以被揚棄,也應該被超越。顯而易見,歐洲文明是以鮮活的民族為載體的,歐洲文明的創生在很大程度上也意味著文明載體——舊有民族的消融與新的民族創生。在這個過程中,任何成功的日耳曼精英都沒有把自己看成羅馬人;而羅馬人這個古典文明顯赫的主人隨著西羅馬帝國覆亡在歷史記載中則漸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西歐各地的羅馬人反而開始將自己稱為哥特人、法蘭克人等,認同以日耳曼部落稱謂命名的國家。換言之,日耳曼諸部與西歐各地羅馬人融合形成了以蠻族部落稱謂為名的新型多元族群。他們在西歐土地上繼續繁衍生息,共同成為歐洲文明的新主人。

在各蠻族王國的族群融合過程中,因為日耳曼人是統治者,他們潛移默化地主導了民族融合的進程。他們就地揀選采納所遇到的各種文化元素,重新凝聚社會共識,從社會層面促進日耳曼人與羅馬人的融合,最終導致統治部落的稱謂成為所在地區人群的統稱。其中,勃艮第王國雖然偏居高盧東南一隅,但其族群融合從長時段來看頗為成功,羅馬人與勃艮第人融合形成的“勃艮第人”從中古早期一直存續至今。總而言之,勃艮第王國的族群融合非常典型,可以作為一個具體案例,以小見大。有鑒于此,本文將主要依據中世紀早期勃艮第王國的勃艮第法典等法律社會資料,在以往學界日耳曼法等法律社會研究的基礎上,以勃艮第王國的社會等級調整為切入點,具體展示中世紀早期西歐大陸日耳曼人與羅馬人融合的具體路徑、趨向及其歷史意義,以期回應歐洲文明創生這一重大歷史命題。

一、勃艮第人在高盧自主建立日耳曼王國

勃艮第人是日耳曼人的一個部落,4世紀前一直在萊茵河以東活動。406年左右渡過萊茵河進入羅馬帝國,直到454年埃提烏斯被刺身亡,在這段時間里,勃艮第人一直以“盟友”身份依附于西羅馬帝國,在軍事強人尤其是埃提烏斯的意志下生存。比照382年西哥特人與羅馬帝國皇帝狄奧多西簽訂的同盟條約,勃艮第人應享有一定的自主權,可以自主決定自己的首領,部落成員能與當地羅馬人分割土地,獲得免于納稅的定居地,但不能取得與羅馬公民完全平等的地位,也不能和羅馬人通婚。按照同盟政策,勃艮第人在高盧獲得了立足之地,保持了原有的部落組織形態。同時受限于這一體制,他們很難跨越部落藩籬,有效融入高盧社會。當時高盧地區依然是經戴克里先改革塑造的羅馬等級社會。換言之,勃艮第人和高盧羅馬人雖處于同一時空,但因政策阻礙和體制差異,兩者交往不足,交融微不足道。因地處偏遠,勃艮第人對高盧地方事務的影響也很有限。

454年,掌控高盧的埃提烏斯被刺身亡后,西羅馬帝國皇帝頻繁更換,中央政權衰微,勃艮第人趁機沿著羅納河向南、向西和向北擴張,逐漸擺脫了同盟框架的約束。456年,勃艮第人占據了高盧東南部分地區,與高盧元老們分割土地。按《弗萊德加編年史》記載,里昂、長發高盧、山南高盧(Gallia Cisalpina)等地的羅馬人因不想再向帝國納貢,派人邀請勃艮第人前來定居。461年之后,在西羅馬帝國總統帥里西梅爾(Ricimer)支持下,勃艮第人繼續與高盧羅馬元老貴族合作,逐漸控制了以里昂為中心的高盧東南地區。

5世紀50年代,貢狄奧克(Gundioc)等勃艮第王室成員在高盧地區嶄露頭角,積極參與帝國事務,除了原有“王”的頭銜外,他們逐漸獲得羅馬帝國統帥(magister militum)這一軍政要職和“國老”(patricus)的顯赫頭銜。統帥本是羅馬帝國統兵的軍事長官,勃艮第王篡奪了所在地區的民事權力也成為統帥,在羅馬帝國框架下以統帥身份統兵立法。貢狄奧克和希爾佩里克以“高盧統帥”(magister militum per gallias)身份立法;貢多巴德在意大利作為姻親里西梅爾的得力助手,曾參與西羅馬帝國政治中樞的諸多核心事務,在472年里西梅爾死后榮升西部帝國總統帥(magister militum praesentalis),級別更高,話語權更大。勃艮第人首領對外忠于羅馬帝國,在西部帝國皇帝被廢黜后,還向東部皇帝通信效忠,請求認可。維埃納大主教代表勃艮第國王致書東羅馬帝國皇帝,表示“我的人民是您的人民,服侍您而不是指揮他們更讓我喜悅……我的家園在你的世界中……當我們統治我們民族時,我認為我們自己不過是您的士兵”。顯然,勃艮第諸王通過這些頭銜和外交活動獲得了統治高盧東南地區的合法身份和正當性。

要而言之,勃艮第首領趁西羅馬帝國行將崩潰,以軍事實力為后盾,在高盧東南部自主建立了一個獨立的日耳曼蠻族王國。法典中屢屢出現“我們統治的地域”“屬于我們的地方”“我們統治的地區”“屬于我們的諸行省”或行省別稱sors等術語,說明這個政權疆域邊界明確,自我意識突出。在這個政權范圍內,勃艮第政權最高統治者在王國范圍內以“我們的主人,最榮耀的王”(domnus noster gloriosissimus rex)自詡,主持集會,統轄伯爵,掌控軍隊,立法和收稅。他將治下的各族人群視為一個整體,即“我們的人民”(populus noster)。可以說,他們完全接管了西羅馬帝國對當地的統治。而里昂等地的高盧羅馬貴族如西格里烏斯、阿萊修斯、拉科尼烏斯等人,因羅馬帝國已經無法維護他們的權勢和財富,出于各種動機,與勃艮第人等日耳曼人合作,或在勃艮第政權任職,或為勃艮第國王建言獻策。

勃艮第政權治下以羅馬人和勃艮第人為主,還有哥特人、阿蘭人等零散人群。勃艮第人從5世紀50年代根據客戶法,與當地高盧元老貴族按比例分享土地。《勃艮第法典》反映出勃艮第人各等級均獲得不同份額的土地,勃艮第人中的高層貴族還從國王那里得到大宗土地等豐厚賞賜,普通民眾則獲得了份地。他們與羅馬人處于同一時空,各種政治與經濟利益交織糾纏,彼此接觸日漸增多。

諸多族群通過勃艮第人的軍事紐帶共存于一個政權,彼此在語言、生活習俗等諸多方面的差異顯而易見。羅馬作家西多尼烏斯在政治上一度與勃艮第人合作,但他在書札詩歌等作品中則不時流露出對勃艮第人的民族疏離感。他不喜歡投宿他家的勃艮第士兵,他用戲謔的口吻描述勃艮第士兵身材高大、長發、語言迥異、暴飲暴食,頭發帶有令人作嘔的黃油,嘴里散發著大蒜和洋蔥的惡臭;勃艮第人不懂音韻詩歌,野蠻粗俗。勃艮第王國的統治者始終對自己的民族身份顯然也比較清醒。他們在法律文獻中明言自己不是羅馬人,而是“蠻族”,他們表面上臣服東羅馬帝國,但明顯保持了自己的法律和生活方式。

二、日耳曼人對原羅馬社會等級的沖擊與調整

從454年勃艮第人主政高盧東南地區開始,其統治者貢狄奧克、希爾佩里克一世(Chilperic I)先后頒布法令,協調各族群在土地分割等方面的關系。480年貢多巴德繼承叔父希爾佩里克一世的王位后,立法頻繁。這些法令在貢多巴德死后,其子西吉斯蒙德于517年匯編成《法令書》,即現在俗稱的《勃艮第法典》。從法典條文可以看出,法令制定者意識到王國存在諸多族群,對各個族群身份屢有提及。然而,勃艮第政權并沒有像學界以往一直以為的那樣,實行屬人法,對勃艮第人和羅馬人各自立法。

《勃艮第法典》可以證實,勃艮第王國對治下各族人群統一施行一元化體制。除若干軍事法令外,法律在諸多問題上對勃艮第人與羅馬人公平對待,一視同仁。在諸多法令中,“勃艮第人或羅馬人”“不管勃艮第人還是羅馬人”“勃艮第人和羅馬人”“在勃艮第人和羅馬人中間”等各種拉丁文短語,均表示雙方適用同一法律的原則。例如,在殺害奴隸問題上,法律在標題中即明確勃艮第人和羅馬人須依照同一條款被逮捕。在指控奴隸和半自由奴隸犯罪的司法程序上,法令規定:在勃艮第人和羅馬人中間都要遵循這一程序。在關于進入別人家里爭吵打架一事上,法律規定:這條在勃艮第人和羅馬人之間按照同一條件遵守。在接待異族使節和旅行者一事上,法律“命令所有勃艮第人和羅馬人的科洛尼和奴隸遵守這些規定”。

勃艮第王國并非只有勃艮第人和羅馬人兩大族群,還有阿蘭人、哥特人等,法典沒有忽視他們,如《編外法令》21章提到進入勃艮第的哥特人。法律關于謀殺和盜竊的法令有時表述為“我們人民”,似乎暗示統轄的是多元族群,且用“蠻族”泛指那些不是羅馬人的族群。對這些人群,勃艮第政權頒布的法令無疑也基本適用。

相較于族群差異,《勃艮第法典》更關注人的社會等級身份(qualitas personae/prout persona)。在這種社會體系中,人的身份是否“自由”關系到不同的地位、權利和待遇。例如,同一犯罪行為,自由人大多被苛以金錢懲罰,而奴隸則以體罰為主。大多數法令主要適用于自由人群體,例如自由人被指控犯罪時,法令規定:如果一個自由人,不論羅馬人還是蠻族,被疑犯罪,其妻與子以及十二個親屬要共同發誓表明嫌疑人無罪。顯然,法令的關注點是個體的自由人而不是族群。這并非孤例,相似法令還有很多。《勃艮第法典》對“自由人”的所有規定,除一例與勃艮第人有關外,其他基本適用于王國內所有的自由人。

《勃艮第法典》從整體上沿襲了戴克里先改革后羅馬帝國的社會等級制,且在觀念上繼續強化和固化等級制。然而,法典若干條款又顯示,社會等級制在實際生活中不是僵化不變的,也受到勃艮第人等外來蠻族社會等級結構的沖擊,有較強的可塑性和彈性。一方面勃艮第國王及貴族按照自己習慣的方式調整勃艮第王國尤其是當地羅馬人的社會,另一方面借際將勃艮第人等外來族群滲透到土著高盧羅馬人的社會等級制中去。換言之,在勃艮第統治者的立法主導下,勃艮第人與羅馬人在社會層面逐漸相互交融,合二為一。

按照古典羅馬法,羅馬社會主要分為自由人與奴隸兩大社會等級。相比之下,自由人和奴隸雖是勃艮第人主要的社會等級,但和其他日耳曼人一樣還有一個獨立的中間等級——被釋奴。因此,在這種觀念主導下,勃艮第王國在下意識中開始調整勃艮第王國社會,將傳統羅馬社會人群、其他人群盡皆按照勃艮第人習慣的三分法劃分為自由人、被釋奴與奴隸。

其中,對自由人,羅馬帝國前期并沒有在刑罰上將其明顯分層,在羅馬帝國后期則逐漸有所區別,分為上等人(honestiores)和下等人(humiliores)。前者是特權人群,包括元老貴族甚至什長等各級國家官僚。兩者等級地位不同,在刑罰尺度上差異較大,上等人在刑罰上較輕,下等人則要承受較為嚴厲的懲罰。

羅馬自由人按司法慣例被分為兩大群體,日耳曼人諸部中的自由人則一般劃為高等、中等和低等三個社會群體,勃艮第人也不例外。在針對勃艮第人“結婚禮物”(De Wittimon)的法令中,勃艮第自由人(ingenuus)即被分為obtimas(最好的人)、mediocris(中等人)和leudis(普通自由人)三個等級。其中,勃艮第貴族在法典中一般固定用拉丁文詞匯obtimas指代。obtimas或復數optimates在羅馬共和國晚期開始使用,本意是“最好的”。一般處于領導地位的貴族派元老以此自詡,以便與元老院的對手平民派相區別;這一術語在拉丁文獻中也指外國城市中的領導集團。在古代晚期這一術語發生轉義,幾乎毫無例外地用來指稱阿勒曼尼人、汪達爾人和法蘭克人等蠻族部落中的高等級成員。而編纂《勃艮第法典》的人選取optimas來標識勃艮第人的最高等級成員,意在凸顯其蠻族身份,地位與權勢顯赫。從法典來看,這一等級成員主要由勃艮第伯爵構成。

以勃艮第自由人的三個等級為標桿,《勃艮第法典》將羅馬自由人也相應分為三個等級,且這三個等級與勃艮第人的三個等級分別同處一個社會水平層面,相應構成了自由人層面的最高等級(obtimas nobilis)、中間等級(populus mediocris)和最低等級(minor persona)。其中勃艮第人的obtimas和羅馬人中的元老貴族nobilis地位相等,權利相同,組成最高等級,其對應稱謂obtimas nobilis則由特指勃艮第貴族的obtimas和專稱羅馬元老貴族的nobilis徑直合成。顯然這一法令條款與勃艮第人應高盧羅馬元老邀請前往里昂等地定居,且按照客戶法與后者分享土地,聯手形成地方政權的歷史記載是吻合的。這一等級地位最高,權勢顯赫,在勃艮第王國的另一部法典——《勃艮第羅馬法》里被稱為“豪強”(potentes/potentior)。在古代晚期,這是一個法律之外的新術語,指稱一個強勢的社會和經濟人群,一般在法典中被指責濫用權力和腐敗。而大地產是他們權勢(potentia)的基礎,所以豪強幾乎和大地產主是同義詞。 無獨有偶,勃艮第人中的豪強無疑非常符合古代晚期羅馬帝國豪強的標準。他們從勃艮第國王那里獲得豐厚的王室饋贈(largitas),掌握了大量土地和奴隸,仍然大肆兼并普通勃艮第人的份地,為此在法律中屢屢被嚴厲警告。

中間等級也由勃艮第人和羅馬人合并形成。這一等級在法典中亦被稱為“大人”(maiores personae)。奧地利中世紀史學者沃爾夫拉姆認為,勃艮第人中的這一等級主要是以前勃艮第人士兵的上層。在法典中,他們主要是地產主(possessor),其中有些擁有葡萄園。他們相當有權有勢,擁有奴隸和隸農,有能力憑個人財力接待沿途出訪勃艮第王國的外來使節。

勃艮第人的普通自由民leudis被納入自由人中的最低等級。這一等級在法典其他地方屢次出現,被稱為“下等人”(inferior persona/inferiores)、“謙卑之人”(humilis persona)或“貧民”(viliores)。最低等級大多數是小地產擁有者或無地者。其中,這一等級的羅馬人一般擁有土地、科洛尼和奴隸,勃艮第人則通常是下層士兵,大都擁有國家分配的份地。除此之外,王室奴隸如擔任行政官吏或信差的蠻族奴隸以及替國王收稅的年輕奴隸(puer)因為國王服務,接受國王庇護,地位較高,其地位接近普通自由人。《勃艮第法典》規定:如果任何一個人因大膽魯莽殺死了我們人中無論哪個民族的自由人或國王的一個奴仆,無論是哪個蠻族部落的人,讓他受到的刑罰莫不如流他自己的鮮血。

在勃艮第王國,自由人按照勃艮第人的做法分為三個等級,但同時前兩個等級又可以按照羅馬做法稱為上等人,后一等級則屬于下等人,上等人和下等人兩個人群的分野則和古代晚期的羅馬社會沒有根本差別。兩者如果犯有同樣罪行,另外一部勃艮第王國的法典——《勃艮第羅馬法》提出要依據羅馬法學家保羅整理的判例來量刑,上等人被判流放,下等人則被罰去挖礦。

自由人之下是奴隸。日耳曼人很早就有奴隸,1世紀時,塞內加和塔西佗即提到日耳曼人中存在奴隸。從 3 世紀起,被大規模驅逐到日耳曼地區的羅馬帝國行省人,其法律地位類似奴隸。在羅馬帝國后期,日耳曼諸部積極參與劫掠和戰爭,原因即在于各部落內部存在一大批非自由人從事生產勞動。自勃艮第人建立王國以來,其奴隸來源非常廣泛,有以前的蠻族奴隸(servus natione barbarum),有新近按照客戶法從當地羅馬貴族接收的奴隸,還有不時按照蠻族習慣因犯罪被罰沒為奴的奴隸。其職業及專長多樣化,有農夫或牧豬人以及金匠、銀匠、鐵匠、木匠等。這些人的族群身份在文獻中相對來說較少被提及。除了上述王室奴隸外,這些承擔日常勞動的奴隸大都按照等級身份地位之間的差異平等對接合流,形成一個新的社會人群,在法庭上被一視同仁。這種奴隸的社會結構被稱為“奴隸等級”(qualitas servi)或“人的等級”(qualitas personarum)。

在自由人與奴隸之間還有一個中間人群,即被釋奴。在傳統羅馬社會中,被釋奴后代會獲得完整的自由,成為自由人。然而在中世紀早期,由于受日耳曼人影響,西歐各地的被釋奴及其后代在人身關系上開始長期依附解放者及其后代,其地位和處境有別于自由人和奴隸,逐漸形成一個比較明顯的社會等級。在勃艮第王國,被釋奴也獲得了這種地位。他們被稱為“別人的被釋奴”(libertus alienus),說明被釋奴與前主人構成依附關系,更準確來講處于前主人的庇護下(patrocinium)。同時在法典中,他們經常與自由人、奴隸這兩大社會等級并列,并被區別對待。例如三者同被打傷,對他們的賠償和罰款會有明顯區別。被釋奴群體主要由高盧羅馬人構成,但也匯入了身為勃艮第人的被釋奴。他們的地位略高于奴隸,但遠低于自由人。例如在被打掉牙齒的法令中,被釋奴若被打掉牙齒,獲賠3索里達,比最低等級的自由民少2索里達,比奴隸僅多1索里達。不僅如此,被釋奴一般沒有資格出庭作證。此外,半自由人(originarii)或隸農(colonus)在地位和處境上接近被釋奴,有羅馬人和蠻族來源。

三、以日耳曼蠻族法為基礎的社會運行新規則

在勃艮第王國,勃艮第人與羅馬人長期共存融合,雙方隨著時間推移都對彼此的習慣或法律選擇性采納汲取并予以創新融合。然而,勃艮第人等日耳曼人畢竟在軍事政治上處于統治地位,日耳曼人的主導作用體現更為明顯。因此,蠻族原有的某些習慣法在整個王國以國家成文法令的方式普遍推廣,漸趨成為整個國家多元人群與社會各層廣泛認可認同的社會規則,導致社會運行與以前羅馬帝國時期相比出現了重大變化,若干日耳曼元素越來越處于主導地位,成為凝聚聯結并融合多元人群的紐帶。也就是說,在日耳曼人與羅馬原住民的社會交融中,勃艮第人成為潛移默化的主導者和引領者。以下兩方面尤為明顯。

(一)日耳曼償命金

勃艮第人與羅馬人之所以能對接合流到同一個社會,主要因為雙方都開始接受償命金作為某些殺人糾紛和解的司法慣例。《勃艮第法典》第二章第二條規定:

我們命令,這一條因為先見之明被添加到法律中去:即如果某人已被任何人施加暴力,以致他被鞭笞或被刀傷,且追趕逼迫他的人被憂愁和惱恨驅使殺了他,行為應由行為本身或可以相信的適當證人提供。然后,犯罪方將被迫向被害者的親屬根據被害者的地位支付他償命金的一半:也就是說,如果他殺了一個最高等級的人,我們規定賠付150索里達,賠償為他償命金的一半;如果是中間等級的人被殺,賠付100索里達;如果是最低等級的人,則是75索里達。

償命金不是羅馬法中的固有規定,正如英國學者沃爾莫德所說“(償命金)自十二銅表法時代以來,并非羅馬法中用來解決社會沖突的方法”,相反它是日耳曼人的一種慣例習俗。《勃艮第羅馬法》明言“對殺人且藏匿于教會的自由人,元首(princeps)的下列裁決是根據死者的金錢價值頒布。因為羅馬法中對于這些被殺者的金錢價值沒有明確規定,因此我們主人確立了需要遵守的”。顯而易見,償命金這一日耳曼慣例是由勃艮第國王通過人為立法,有意識地引入勃艮第王國的司法實踐中。不過,法典編纂者在此沒有使用現代學術界熟知的償命金術語wergeld,而是選取了一個拉丁文詞匯pretium,對應表述。根據德國學者艾斯德斯(Esders)的研究,上述勃艮第王國關于償命金的立法大約在500年頒布,這是中古早期西歐蠻族王國中最早關于償命金的法律條款,嗣后其他蠻族法典才普遍出現關于償命金的法律規定。

盡管償命金源自傳統的日耳曼慣例,但這不是日耳曼人原封不動的原始部落習慣。日耳曼人原始的償命金是為避免血親復仇私下協議共商和解的辦法,賠償多以牛羊等牲畜為衡量價值和償付實物。而在中世紀早期,償命金普遍受到蠻族王國法規甚至立法的約束,這種人為地進行調整和改變,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適應社會環境和時代特征。首先,賠償物不再是牲畜等價值模糊的實物,而是根據所處西羅馬帝國故土相對發達的貨幣經濟,用羅馬帝國金幣索里達(solidus)作為清晰明確的標準等價物衡量償付。其次,被害人的償命金金額不再由被害人和受害人雙方親屬私下議定,而是由蠻族國王根據社會等級狀況統一立法規定。即,王國公共權力機關根據具體境況,結合社會等級制設定具體數額。按照勃艮第王國的一般立法程序推測,償命金應該經過貴族與伯爵們集會商討,是一種較為廣泛的社會共識,用法典自身的話說“出自公眾討論和全體意愿”。

在司法實踐中,償命金避免了血親復仇,緩和了受害方和犯罪方之間的緊張關系。不論是羅馬人還是勃艮第人等蠻族,都根據法典規定,按照受害者的社會地位等級的統一標準確定償付額度;換言之,償命金標識了每個社會等級的地位和身份,凸顯了不同社會等級之間的差序格局,從而在很大程度上促使不同族群按社會等級尋求社會階層認同,形成社會融合。縱觀同時代的蠻族法典,它們對蠻族與羅馬人的償命金規定不盡相同。比如《薩利克法典》規定,任何人殺死一個自由法蘭克人或遵守薩利克法律而生活的蠻族,應付償命金200索里達,而殺死一個羅馬人則只需賠付一半金額。按沃莫爾德(Wordmald)的觀點,此舉促使某些社會地位較低的羅馬人為了提升自己的法律和社會地位,改變自己的身份,成為法蘭克人。這說明,在日耳曼人與羅馬人的交融中日耳曼因素處于主導地位。實際上,勃艮第人設定各等級償命金數額的做法與《薩利克法典》有較大不同,它并非厚勃艮第人而薄羅馬人,而是規定屬于同一社會等級的人不論族屬享有同樣的償命金數額。因此,在社會等級方面,它使得勃艮第自由人中的obtimas、mediocris和leudis三個等級,與羅馬人自由人中相應的等級自然而然享有相同的償命金金額,于是,在同一社會等級水平層面彼此發生社會認同,互相融合。

不但自由人被殺享有償命金,奴隸如果被殺也享有償命金,其主人按照其相應等級獲賠。奴隸的償命金數額也不是傳統習慣自然形成的,而是出自勃艮第國王的法令:如果某人的奴隸被一個自由人殺死,殺人者跑到教堂,他應該根據奴隸等級支付我們主人設定的金額……這都符合主人國王的命令。顯然,奴隸無論其族群身份有何不同,不論是勃艮第人還是羅馬人,皆可通過償命金在社會等級的坐標系中,找到自身清晰明確的社會定位,進而與其他人按照數額相等的償命金,在身份地位上平等對接形成社會合流。僅就償命金而論,勃艮第王國基本遵循日耳曼人原有的習俗規則,即以金錢來代替血親復仇(feud),處理殺人及某些人身傷害案件。不僅如此,償命金這一原則還滲透到勃艮第政權下轄諸族日常生活的許多方面,涉及婚姻、通奸等諸多事務。例如,自由身份的女孩若被搶劫,搶劫者就要按照女孩償命金的九倍賠付。

(二)蠻族罰金

償命金這一異質的日耳曼慣例納入社會等級制,被羅馬人接受。而勃艮第不同等級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也接受了羅馬帝國原有的一些法律元素,如在身體傷害、公共事務方面的違法行為,需接受國家公共權力的介入。在訴訟爭吵案件中,法令規定:

1、無論是哪個自由的勃艮第人,進入無論是誰的住宅去打架,他要向房子的主人交納6索里達,罰款12索里達。此外,我們希望這一點在勃艮第人和羅馬人之間按照同樣的條款遵守。2、倘若奴隸通過暴力或武力進了別人的房子,讓他接受100次棍打懲罰來代替罰金,此外奴隸的主人也不用遭受任何損失。

由是觀之,自由人無論勃艮第人或羅馬人去他人家里打架,不用經受酷刑,僅需賠償,并繳納罰金(multa)。而對奴隸的處罰則截然不同,他們無需賠償和繳納罰金,但需要接受棍打的酷刑。對奴隸的懲罰其實并不新鮮,它承襲了羅馬帝國時代一貫的做法,法典即明言“關于奴隸的偷竊和犯罪,應遵循古代法典所記載的那種懲罰方式”。自由人與奴隸這種因身份不同而承受的懲罰差異在法典比比皆是。

自由人在公共事務犯罪中需繳納罰金,按人的等級不同數額有所差異。官員和法官如果失職,也視情況交納罰金。罰款由國王派出奴隸(pueri nostri)在各區征收,放入小筐攜帶,沒入國庫(fiscus/dominicus)。單從這一懲罰來看,無疑呈現了鮮明的羅馬法特色。因為罰金(multa或mulcta)在羅馬帝國法律中是一種公共權力行為,通常指羅馬自由民因違規在法官命令下被強制繳納的費用。公元5世紀上半葉頒布的《狄奧多西法典》顯示,在帝國晚期的法律事務中頻繁使用罰金這一懲罰手段,帝國官員和自由民因失職或不法行為往往被尅以罰金,由國庫會計征收。

從表面上看,似乎是日耳曼人接受羅馬的法律規定,但事實上,它也隱含了日耳曼人的行為習慣。遍觀同時代的蠻族法典,可以發現蠻族國王皆有收取罰金的習慣。《埃塞爾伯特法典》是盎格魯ˉ撒克遜時代最早的一部完整法典,從其規定可以看出,肯特國王習慣向冒犯公共秩序的行為收取罰金。在法蘭克王國,國王收取的罰金在拉丁語中被稱為bannus。它源于日耳曼詞匯bann,最初是一種軍事色彩鮮明的權力,即國王有權召集自由人服兵役,后來發展成國王的罰令權(K?nigsbann),即國王下令禁止和處罰的權力。這一名詞首次出現在格雷戈里筆下。據他記載,法蘭克國王希爾佩里克曾對圣馬丁教堂的窮人和仆役強行征收罰款(bannum),因為他們沒有派人隨軍出征。而在此之前,這種罰款行為已經頻繁出現在《薩利克法典》中,幾乎每個條款都有涉及。后來bannus在這些權力基礎上進一步發展,還囊括了司法權。

勃艮第國王收取罰金自然也是一種類似法蘭克國王罰令權的蠻族習慣。關鍵性證據來自這些替勃艮第國王征收罰金的男孩。他們在勃艮第法典中的正式名稱為wittiscalcus。這是一個拉丁化的日耳曼語復合詞,由witte或wite與scalk構成。其中witte本義指“錢、安全、押金、締結合約”,也可以指罰金(amercement),而scalc則指貼身侍從(valet),具體來說是年輕的奴隸。從wittiscalcus的詞源能看出罰金的日耳曼起源。很有可能收取罰金這一習俗,在勃艮第人作為盟友為羅馬帝國效力時即已出現,當時勃艮第首領對勃艮第人構成的軍隊具有軍事上的罰令權。而后,隨著勃艮第人占據以里昂為中心的高盧東南地區,勃艮第王憑借統帥這一軍事官職篡奪了所在區域的民事權力,因此“國王對他自己人民的權威和他對前羅馬行省的權威混合起來”。蠻族罰令權和羅馬帝國當時通行的罰金,這兩種源頭不同、形式相似的現金物質懲罰在《勃艮第法典》中匯流,雜糅創生成一種司法手段。因為征收的罰金是以羅馬法中的拉丁語術語multa來表示,而這些征收罰款的王室奴隸則用拉丁詞匯——執行者(executor)、尤其是與“年輕奴隸”意思相近的puer來互換指稱,且保存罰款的地方被稱為國庫,因此這種蠻族收取罰款的習俗隱藏在羅馬拉丁語形式和外觀的法令中,成為隱性的決定基因。

從法典來看,它已經廣泛滲透到勃艮第政權下轄人群生活的許多方面,從法庭程序到日常的生產生活無不涉及罰金。甚至專職收繳罰金的年輕奴隸因為越權行事遭遇蔑視和暴力抵抗,以至于被殺身亡等行為也需要罰款。

在勃艮第王國,社會等級體制雜糅了各種元素,既有償命金這種純粹的日耳曼元素,又有自由人被處以罰金這種明顯的羅馬形式,同時又隱含了蠻族精髓的元素。可以說,經過勃艮第王國調試改革,社會等級制這一當時高盧社會的根本體制雖然基本保持了羅馬底色,仍關注和保持身份等級之間的不同權利和差異,但無疑嵌入了濃重的蠻族元素。通過引入完全異質的日耳曼償命金和罰款等元素,羅馬傳統社會中相對僵化的等級制呈現出相當流動的特色,勃艮第人等各色蠻族得以與羅馬人和平融合成為一個新的社會人群。

四、一個新的歐洲民族正在創生

《勃艮第法典》說明,王國統治者并不刻意保持勃艮第人的傳統習慣,而是在地域整體上將王國范圍內的不同族群視為一體化的臣民,將兩個社會合而為一。在這一過程中,勃艮第人舊的部落凝聚力和認同感逐漸松弛。盡管在這個過程中不乏勃艮第人欺凌羅馬人的現象,甚至發生混戰,爆發了勃艮第國王貢多巴德與王弟戈迪吉塞爾之間且有羅馬人參與的激烈內戰;但這場內戰究其實質是勃艮第人與羅馬人混編結成的不同幫派或勢力集團,因現實政治或經濟利益糾葛而發生的黨派沖突,不能定性為族群矛盾。為禁止社會欺凌,勃艮第王國統治者往往因勢利導,以法令保護羅馬人的利益,并不干涉兩個族群正常交往。

法律沒有明令禁止勃艮第人和羅馬人通婚。若干法律條文顯示,羅馬人與勃艮第人之間存在通婚現象,一般在同一等級中通婚。婚姻悄然打破了族群邊界,互相滲透交融。尤其是勃艮第人中上層與當地羅馬元老貴族,超越之前的部落或文明藩籬,在利益上彼此靠近,立場趨同,互相聯姻,意義更為深遠。正是他們集體把控并主導了當地經濟社會與人群。在宗教領域,勃艮第人集體追隨國王西吉斯蒙德陸續皈依正統派信仰,和羅馬人在宗教文化上消弭分歧,逐漸靠攏,雙方在無意中淡化了自己原先族群的界限。由于勃艮第統治者不將自己視為羅馬人且由他們在政治軍事上主導政權,因此勃艮第王國內的各族人群不自覺地向勃艮第人靠攏,逐漸在王國范圍內形成了一個新的地域性族群——勃艮第人。換言之,勃艮第政權包含不同族屬、職業和社會等級等方面的多元人群,構造多重混雜,各種身份相互疊加。勃艮第人逐漸成為勃艮第政權所轄地域范圍內,各色人群共有的歸屬意識和最大的政治社會單位,與同時期的西哥特人、法蘭克人形成了清晰明確的區分。勃艮第王國之前,西歐屬地最廣的人群身份“羅馬人”在卡拉卡拉敕令之后,其自我認同逐漸失去了重要性,又因西羅馬帝國的瓦解而丟掉了在政治上延續和強化身份的強大外在依托力量;換言之,“身為羅馬人”不再是地位和文化的穩固象征,在生活中開始被逐漸淡化忘卻。6世紀初,勃艮第王國的許多元老主教在碑銘中往往吹噓他們的家族世系、高官和教會榮光,但對其本來的族群身份羅馬人卻并不在意。

這一身份認同上的發展趨勢,沒有因534年勃艮第王國被法蘭克人攻滅而中斷。事實上,法蘭克人只是將這一地區變成了墨洛溫家族領導的從屬分支王國,仍以勃艮第命名,沒有改變當地的社會結構和法律體制。在勃艮第分王國內部,墨洛溫王朝沒有進一步分割治理,這使勃艮第王國的法律傳統和漸成氣候的地域認同得到延續和強化。文獻證明,6世紀中后期,圖爾主教格雷戈里在敘述勃艮第國王貢多巴德與戈迪吉塞爾的沖突時,說他所處時代這片勃艮第王國占據的地區已經被習慣稱為勃艮第。《拉黛貢德傳》(Vita Radegundis)的女作者鮑德妮維婭(Baudonivia)也是這樣理解。當地羅馬人則逐漸不再以羅馬人自稱。勃艮第人以前明確知道自己在羅馬人眼中是蠻族,且在法典中自稱“蠻族”,雖然這一詞匯在當時沒有任何貶義。但隨著時間推移,他們不再認為自己是蠻族,而用這一稱謂指稱那些沒有信仰基督教的人群。因此,可以說羅馬人與勃艮第人在前后兩個勃艮第王國主導下,在6世紀中后期逐漸交融形成一個新的西歐民族,一個地域性群體——勃艮第人。

在7、8世紀,法蘭克文獻有幾次提到勃艮第人整體。有趣的是他們幾乎全都局限于勃艮第王國(regnum Burgundionum)。在弗萊德加(Fredegar)看來,勃艮第王國和勃艮第地區同義,且主要是在地理意義上使用。同樣,他提到幾位所謂出身于“勃艮第族”(ex genere Burgundionum)的勛貴,例如法蘭克王麾下的貴族維萊巴德(Willibadus)。對其身份,我們不應該被限定詞“族”(genus)的字面意義所困擾,而應該按照上述邏輯理解為來自勃艮第地區的人。而文獻中其他的勃艮第人則毫無例外指來自勃艮第地區的人。凡此種種都說明勃艮第人繼續作為一個地域單位來發展,不能單純根據名稱相同即認為民族大遷徙時期作為族群單位的勃艮第人持續存在。許多學者根據《利普里安法典》規定,在利普里安地區的司法審判中,諸如法蘭克人、勃艮第人等外人享有“屬人法”特權,即根據他們本族(natio)法律來審判,因此斷定勃艮第人作為一個日耳曼族群單位延續存在。然而仔細考訂原文,這一規定后面緊跟著具體解釋,即按“其出生地的法律(lex loci, ubi natus fuerit)來處理”。顯然,這里的勃艮第人雖被視為一個“民族”,但并非指民族大遷徙時日耳曼諸部中的勃艮第人,而是勃艮第人與羅馬人在勃艮第政權下轄地域范圍內融合形成的新的地域性共同體——勃艮第人。成書于660年的《馬爾庫夫范本文書》對公爵、貴族和伯爵的授職令狀中,提到這些官員應按照法蘭克人、勃艮第人等民族自己的法律與習慣來統治。同理,這里勃艮第人也不能按字面意思理解成一個部落,而應結合這些官職職權范圍的地域屬性來理解,指向生活在勃艮第地區的人群。

總之,到8世紀時,勃艮第人一名適用于每個生活在高盧東南地區的人,無論他們擁有拉丁或日耳曼人名。此時,勃艮第人已完全成為一個以地域特征為內涵的民族術語。當時該地區的人們都天真地以為在民族大遷徙時期,勃艮第人侵入高盧,將當地羅馬人屠戮殆盡。從這一族源敘事可以看出,當地羅馬人的后裔早已忘卻其先祖的羅馬人身份,而當地所有人包括原先羅馬人和勃艮第人等各色人群的后裔,顯然全都認為自己是那支勃艮第人征服者的直系后裔,而渾然不知他們這個人群其實是,羅馬人融入勃艮第人等各色蠻族形成的一支新民族。8世紀的族源敘事是當時人對當地已無羅馬人而盡皆勃艮第人的一種遠古歷史想象,是對當時人群同質化的一種看似荒誕但卻合理的溯源解釋。可以說,勃艮第其名雖舊,其人群卻是嶄新的,以地域特征為主。9世紀初,里昂主教阿戈巴德(Agobard)在批評加洛林帝國繁瑣的屬人法審判體制時,曾對勃艮第人的決斗程序頗有微詞。這成為現代學者視勃艮第部落在勃艮第王國被摧毀300年之后繼續存在的關鍵證據。事實上,阿戈巴德提到的勃艮第人已經是地區和政治組織意義上的勃艮第人,這種決斗習俗自然也是勃艮第人作為地域性民族的屬人法。

綜上所述,勃艮第人以羅馬帝國盟友身份于5世紀初進入高盧東南部地區之后,與當地高盧元老貴族聯手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地域性政權。勃艮第人以客戶法定居扎根,開始了在地同化過程。從勃艮第政權頒布的《勃艮第法典》來看,勃艮第人并沒有憑借軍事優勢在高盧一隅引起劇烈的社會動蕩,引發當地社會結構顛覆性或革命性的重組,抑或形成日耳曼人與羅馬人二元對立的社會。相反,它在王國范圍內頒布各族群一體適用的地域性法律,以和平但卻有利的方式匯入了原有的高盧羅馬社會等級體制。

與先前的羅馬社會相比,勃艮第政權下的社會形態似乎表面上一以貫之,沒有發生根本性變革。然而,在勃艮第國王與貴族這些日耳曼人的主導操控下,償命金、罰金等日耳曼人的習慣通過立法成為新的社會規則和人群共識,從而廣泛滲透到社會等級制,導致勃艮第王國的社會運行出現了重大變化。勃艮第人基本以和平方式與當地羅馬人交融,將日耳曼因素融入當地社會,而當地的羅馬人也以較為積極的心態接納了勃艮第人等各色外來人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雙方合二為一不是一方吞并、同化另一方,而是在勃艮第王國統治者不自覺的立法主導下,雙方彼此在日常社會生活中互相接納,凝聚融合。這是一種雙向選擇的歷史結果。因此,在勃艮第王國中,社會等級成為社會身份辨識的標準之時,原有的族群認同就退居其次并逐漸變異消失。

不僅如此,勃艮第人與羅馬人在匯流歸并到一個社會后,仍在經歷持續且深刻的社會、文化及政治歷史方面的轉變,逐漸在勃艮第王國這一政治框架下,以政治地域為基礎形成了一個新的西歐民族,一個地域性人群。勃艮第這一名詞發生了多次詞義遷移,由族名變為政權名稱,最終演變為一個指稱高盧東南地區的地名;而勃艮第人這個稱謂其內涵與外延也都相應轉變,從最初勃艮第人這個日耳曼部落的名稱,到最后指向勃艮第人與羅馬人融合形成的這個新的西歐民族,一個位于高盧東南地區的地域性共同體。

從新勃艮第人這個中世紀西歐民族的創生過程可以看出,這是以日耳曼人為主導的日耳曼蠻族傳統與羅馬文明的融合。這個融合最終產生了新的歐洲文明,但其過程并不是之前任何一個文明的簡單銜接和順延。正如侯建新教授所說,歐洲文明不是任何一個文明的復制品,而是經過極其復雜的融匯、嫁接和改造才形成的。其中,日耳曼人是歐洲文明創生的主體,他們作為建筑師和主導者,采納和改造了古典文明和日耳曼傳統文化,對歐洲文明形成具有能動的主導作用。

本文作者劉雪飛,天津師范大學歐洲文明研究院副教授。天津" 300387

(責任編輯" "任世江)

*" "本文是2024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歐洲文明視閾下的墨洛溫王朝法律文獻研究”(24BSS001)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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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艮第王國的法律文獻主要收集在德薩利斯為《日耳曼史料集成》編纂的《勃艮第法》一書中(Ludwig Rudolf de Salis ed., Leges Burgundionum, Leges Nationum Germanicarum 2.1, Monumenta Germaniae Historica, Hannover, 1892)。該書包括《主法令》(Prima Constitutio)、《法令書》(Liber Constitutionum)、《續法令書》(Continuatio Libri Constitutionum)、《編外法令》(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羅馬法的形式與解釋》(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又名《勃艮第羅馬法》)等文獻。以后在標注時,如涉及德薩利斯所寫前言、注釋、索引等則標明頁碼;如涉及文獻,則按法律章節數字編號標注。因《續法令書》按照慣例被視為《法令書》的內容,本文將按《法令書》章節順序標注。同時,本文在翻譯上也參考了德魯的英譯本(The Burgundian Code, trans. by Katherine Fischer Drew,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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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ius在共和和帝國早期,是一種可以繼承的頭銜,為貴族集體享有。在古代晚期,享有這一頭銜的人較少,大多為高級官僚如前執政官、統帥等。詳見Oliver Nicholson ed., The Oxford Dictionary of Late Antiquity,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8, Volume II, s. v. patricius, p.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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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ma Constitutio, 4.; Leges Burgundionum, p. 46, n. 2.

Prima Constitutio, 1; Liber Constitutionum, 62; Constitutiones Exravagantes, 19, 20, 21.

Liber Constitutionum, 2. 1.

Reinhold Kaiser, Die Burgunder, Stuttgart: Kohlhammer Verlag, 2004, p. 122.

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 21.4, 6.

Sidonius, Poem XII, Loeb Classical library, Harvard: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3, p. 213.

Liber Constitutionum, 2.1, 8.1.在這兩處,“蠻族”包括的族群范圍雖然較廣,但主要指勃艮第人。

Karl Ubl, Sinnstiftungen eines Rechtsbuchs: Die Lex Salica im Frankenreich, Ostfildern: Jan Thorbecke Verlag, 2016, pp. 46-50.

Liber Constitutionum, 2.1, 8.1, 55, 60.1, 61.

屬人法和屬地法相對立。屬人法指某人適用的法律由其身份決定,和所處地域無關。傳統學界認為,中世紀早期蠻族法為屬人法,每部蠻族部落的法律只用于本部落成員,且不會隨著部落遷徙而改變。對于屬人法的起源,孟德斯鳩等學者認為來源于日耳曼人本身,早在民族大遷徙之前即已存在(參見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下卷),許明龍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年,第606—608頁。Georg Waitz, Die Verfassung des Fr?nkischen Reichs, Vol. 1, Berlin: Weidmannsche Buchhandlung, 1882, pp. 108-112; 由嶸:《日耳曼法簡介》,北京:法律出版社,1987年,第23頁)。然而布倫納等部分學者認為,這是法蘭克王國尤其是加洛林王朝在民族大遷徙之后根據客觀形勢需要形成的一種法律體制(參見Heinrich Brunner, Deutsche Rechtsgeschichte, Band I, zweite Auflage, pp. 376-399; Simeon L. Guterman, “The Principle of the Personality of Law in the Early Middle Ages: A Chapter in the Evolution of Western Legal Institutions and Ideas”, University of Miami Law Review 259, 1966, pp. 269-277; 李秀清:《日耳曼法研究》(修訂版),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第439—449頁)。近來,伍德、埃默里等學者強烈質疑這一學說,認為蠻族法事實上大都不以某一具體族群為適用對象,而以各蠻族政權掌控的地域空間為實行范圍(參見Ian Wood, “The Legislation of Magistri Militum: The Laws of Gundobad and Sigismund”, Clio@Themis. Revue électronique d’histoire du droit 10, 2016, pp. 1-16; Ian Wood, “Burgundian Law-making, 451-534”, Italian Review of Legal History, 3 (2017), n. 15, pp. 1-27; Patrick Amory, “The Meaning and Purpose of Ethnic Terminology in the Burgundian Laws”, Early Medieval Europe, 1993 2 (1), pp. 1-28; Patrick Amory, “Names, Ethnic Identity, and Community in Fifth and Sixth Century Burgundy”, Viator, Volume 25, 1994, pp. 1-30; Roger Collins, “Law and Ethnic Identity in the Western Kingdoms in the Fifth and Sixth Centuries”, in Alfred P. Smyth ed., Medieval Europeans, Macmillan Press Ltd, 1998, pp. 1-23; T. M. Charles-Edwards, “Law in the Western Kingdoms between the Fifth and the Seventh Century”, in A. Cameron, B. Ward-Perkins and M. Whitby, eds., The New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Vol. 14, pp. 262-263; 劉雪飛:《蠻族法典的“習慣法”與“屬人主義”定性再認識:以勃艮第法典為中心》,《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年第2期)。

Liber Constitutionum, 4. 1-2, 4.4, 6.3, 6.9, 7, 8.1, 9, 10, 13, 15.1, 21.1, 26.1-2, 31.1, 38.5, 38.11, 50.1, 96, 100; 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 18.1.

Liber Constitutionum, 10.

Liber Constitutionum, 7.

Liber Constitutionum, 15.1.

Liber Constitutionum, 38.11.

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 21.4, 6.

Liber Constitutionum, 2.1, 47.1.

社會等級,屬于社會和政治范疇,往往與社會成員的血統、身份、職業、財產以及婚姻和繼承等相關聯。不同等級其權利和義務不同,彼此之間有一定的界限(參見施治生、徐建新主編:《古代國家的等級制度》,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序言第1頁)。本文提到的社會等級形態主要是羅馬帝國后期的社會等級,即社會人群主要分為自由人與非自由人兩大人群,而這兩個人群主要是自由人根據出身、法律規定的權利和義務則存在明確或模糊的若干社會亞等級,其間還有一些中間等級。而這和中世紀中期主要以功能劃分的農民、教士和騎士三大社會等級有很大不同。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5.1.

Liber Constitutionum, 8.1.

Liber Constitutionum, 4.1, 4.3, 26.1, 50.1.

Ian wood, “The Legislation of Magistri Militum: the Laws of Gundobad and Sigismund”, Clio@Themis. Revue électronique d’histoire du droit 10, 2016, p.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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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ber Constitutionum, 101.

Prima Constitutio, 5; Liber Constitutionum, 26.1, 53.1, 74.1, 105; 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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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ber Constitutionum, 2.2.

Nobilis在古代晚期泛指各種級別的元老院成員,包括帝國元老院和地方城市元老院成員。詳見克里斯·威克姆:《羅馬帝國的遺產》,余樂譯,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9年,第35頁。

Liber Constitutionum, 2.2, 26.1.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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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46; Liber Constitutionum, 26.2, 38.5; 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 89.1; Reinhold Kaiser, Die Burgunder, p. 136.

leudis在日耳曼語族中廣泛存在,本義指人,在法蘭克語中則泛指全體自由人,也可以指等級較高依附于國王的人。詳見J. F. Niermeyer, Mediae Latinitatis Lexicon Minus, Leiden: E. J. Brill, 1976, s. v. leudis, p. 598.

Liber Constitutionum, 26. 3;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18.3, 18.5, 20.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3, 45.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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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ber Constitutionum, 2.1.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5.1.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18.3,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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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ander Demandt, Die Sp?tantike R?mische Geschichte von Diocletian bis Justinian 284 bis 565 n. Chr, München: C. H. Beck, 2007, p. 351.

Liber Constitutionum, 3, 10.1.

Liber Constitutionum, 54.1, 55.5.

德芒特提到在汪達爾人和西哥特人中有一種將自由人因犯罪罰沒為奴的做法。他認為這是蠻族特有的懲罰方式,與羅馬法無關(參見Alexander Demandt, Die Sp?tantike R?mische Geschichte von Diocletian bis Justinian 284 bis 565 n. Chr, p. 351.)。據此,可以推測勃艮第人中也存在這一習俗。參見Liber Constitutionum, 47. 1-2, 52.

Liber Constitutionum, 10.

Patrick Amory, “Names, Ethnic Identity, and Community in Fifth and Sixth Century Burgundy”, Viator, Volume 25 (1994), p. 4.

Liber Constitutionum, 7.

Liber Constitutionum, 2.6;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2.6.

J. Heather, “State, Lordship and Community in the West (c. 400-600)”, in A. Cameron, B. Ward-Perkins and M. Whitby, eds., The New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Vol. 14, pp. 464-465; Alice Rio, Slavery after Rome, 500-1100,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7, pp. 75-131; Heinrich Brunner, Deutsche Rechtsgeschichte, Band I, zweite Auflage, pp. 359-368.

Heinrich Brunner, Deutsche Rechtsgeschichte, Band I, zweite Auflage, pp. 142-146; Peter Heather, “Law and Society in the Burgundian Kingdom”, in Alice Rio ed., Law, Custom and Justice in Late Antiquity and the Early Middle Ages, p. 134. 里奧(Alice Rio)盡管認為,中世紀早期西歐的被釋奴不同于羅馬帝國與拜占庭的被釋奴,成為一個獨立等級。然而她認為勃艮第與西哥特的被釋奴不在此列,它們受羅馬法影響較深。參見Alice Rio, Slavery after Rome, 500-1100, n. 14, p. 79.

Liber Constitutionum, 5; 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 21.3;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7. 5, 44. 4. 解放奴隸法令規定,一個自由人不能虐待其父親解放的被釋奴,要像對待自由人那樣。從這種規范性文件反向思考,解放者的后裔通常不把其父親的被釋奴視為自由人,而是看成自己的依附民。當然,被釋奴可以通過繳納12索里達金幣來徹底贖回其自由,但這對于窮困的被釋奴來說非常困難。參見Liber Constitutionum, 40, 57.

Liber Constitutionum, 5.

Liber Constitutionum, 3, 57.

Liber Constitutionum, 60.3.

Liber Constitutionum, 5.5, 32, 33.

Liber Constitutionum, 2.2.

C. P. Wormald, “The ‘leges barbarorum’: Law and Ethnicity in the Post-Roman West”, in H.-W. Goetz, J. Jarnut amp; W. Pohl, eds., Regna and Gent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te Antique and Early Medieval Peoples and Kingdoms, Leiden amp; Boston: Brill, 2003, p. 30.

以前學術界普遍認為償命金是日耳曼法的典型特征,現在學者則認為許多非日耳曼民族也存在償命金這一習俗。參見Stefan Esders, “Wergild and the Money Logic of Early Medieval Conflict Resolution”, in Lukas Bothe, Stefan Esders amp; Han Nijdam, eds., Wergild, Compensation and Penance, Leiden, Boston: Brill, 2021, pp. 1-37. 不過作為中世紀早期西羅馬故土上的新鮮事物,它是由日耳曼諸部引入推廣的,從這一意義來說它可以視為一種日耳曼習慣。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2.5.

Joseph R. Strayer ed., Dictionary of the Middle Ages, Vol. 12, New York: Charles Scribner’s Sons, 1989, s. v. wergild, pp. 617-618; Wilhelm Volert ed., Lexikon des Mittelalters, Vol. 8, Stuttgart: Verlag J. B. Netzler, s. v. wergeld, pp. 2119-2204.

Stefan Esders, “Wergild and the Money Logic of Early Medieval Conflict Resolution”, in Lukas Bothe, Stefan Esders amp; Han Nijdam, eds., Wergild, Compensation and Penance, pp. 1-37.

塔西佗:《阿古利可拉傳——日耳曼尼亞志》,第65—66頁;Heinrich Brunner, Deutsche Rechtsgeschichte, Band. I, zweite Auflage, p. 230.

Stefan Esders, “Wergild and the Money Logic of Early Medieval Conflict Resolution”, in Lukas Bothe, Stefan Esders amp; Han Nijdam, eds., Wergild, Compensation and Penance, pp. 1-37; 高仰光:《論日耳曼法中的賠命價制度》,《比較法研究》2006年第3期。

高仰光:《論日耳曼法中的賠命價制度》,《比較法研究》2006年第3期。

Prima Constitutio, 2, 14.

Von Johannes Hoops ed., Reallexikon der Germanischen Alterumskunde, V. 32, Berlin, New York: Walter De Gruyter, 2006, s. v. Wergeld, pp. 457-463.

Law of the Salian Franks, trans. and with an Introduction by Katherine Fischer Drew,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1991, pp. 104-106.

黨嘉宇、李云飛:《王室立法與墨洛溫王朝王國法令研究》,《古代文明》2024年第2期;C. P. Wormald, “The ‘leges barbarorum’: Law and Ethnicity in the post-Roman West”, in H.-W. Goetz, J. Jarnut amp; W. Pohl, eds., Regna and gent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te Antique and Early Medieval Peoples and Kingdoms, p. 32.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2.6; Liber Constitutionum, 46.4.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2.6.

Liber Constitutionum, 10.1.

Liber Constitutionum, 11.

Liber Constitutionum, 50, 52, 55.7, 68.

Liber Constitutionum, 12.1.

Liber Constitutionum, 15.

Liber Constitutionum, 47.4, 77.3.

Liber Constitutionum, 4.3-4, 89.5, 94, 103.

傳統認為蠻族法典公法不發達,或公私不分。但從勃艮第法典來看,公私也是有一定界限的。盜竊案通常被視為公法內容,盜竊罪不能私了。若私了的話,私了中間人要接受罰款處罰,詳見Liber Constitutionum, 71.

Liber Constitutionum, 63.

Prima Constitutio, 11-12; Liber Constitutionum, 81.2, 90; 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 20.11.

Liber Constitutionum, 5.1, 49.4, 76.1, 102.3; Prima Constitutio, 4; Forma et Expositio Legum Romanum, 30.2.

Adolf Berger, Encyclopedic Dictionary of Roman Law, Philadelphia: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1953, s. v. multa, multa fisco debita, multae dictio; H. Cancik, H. Schneider amp; M. Landfester, Brill’s New Pauly: Encyclopaedia of the Ancient World, V. 2, s. v. multa.

The Theodosian Code and Novels and the Sirmondian Constitutions, trans. by Clyde Pharr, Theresa Sherrer Davisdon and Mary Brown Pharr,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2, 1.6.9, 11.30.6.

《埃塞爾伯特法典》,第2、6、9、77.2條。詳見劉文溪:《〈埃塞爾伯特法典〉譯注》,《古代文明》2012年第2期。

約翰內斯·弗里德:《中世紀歷史與文化》,李文丹、謝娟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20年,第16頁;羅伯特·福西耶主編:《劍橋插圖中世紀史(305—950)》,陳志強等譯,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 2018年,第82—8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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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ber Constitutionum,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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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k Amory, “The Meaning and Purpose of Ethnic Terminology in the Burgundian Laws”, Early Medieval Europe, 2 (1993), p. 9.

Liber Constitutionum, 76.1,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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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ber Constitutionum, 12.5, 44, 61, 100, 101.

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 18.1.

Constitutiones Extravagantes, 21.4.

帕特里克·格里:《民族的神話》,呂昭、楊光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2年,第64頁;Richard Gerberding, “The Later Roman Empire”, in Paul Fouracre ed., The New Cambridge Medieval History, Volume I c. 500- c. 700,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5, p.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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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k Amory, “Names, Ethnic Identity, and Community in Fifth and Sixth Century Burgundy”, Viator, Volume 25, 1994, p. 27.

Bruno Krush ed., Fredegarii et Aliorum Chronica," Monumenta Germaniae Historica, p. 333.

Ian Wood, “Ethnicity and the Ethnogenesis of the Burgundians”, in Herwig Wolfram, Walter Pohl, eds., Typen der Ethnogenese unter besonderer berücksichtigung der Bayern, Teil 1, pp. 53-54. 另外,加洛林帝國的法律規定表面看上去似乎是某個人群的成員在外地都可以享受屬人法待遇。然而,帕特里克·格里指出,實際上只有官員和軍人才有特權在家鄉之外的地方享受類似于19世紀治外法權的屬人法審判待遇。詳見帕特里克·格里:《民族的神話》,呂昭、楊光譯,第178頁。

在勃艮第王國內部,除等級認同外,宗教認同也很重要。以前猶太人在宗教信仰上與羅馬人不同,但也被視為羅馬人,但在勃艮第王國和西哥特王國,他們逐漸成為王國內部基督徒的異類和他者(詳見Liber Constitutionum, 102)。

侯建新:《“準獨立個體”:日耳曼人突破性貢獻》,《史學月刊》2021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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