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的改變

夭夭寫完四級模擬卷上最后一篇翻譯后，迅速洗漱完爬到床上， 打開小臺燈，拉上床簾，拿起床邊的日記本開始記日記。她翻了翻之前的日記，看著一行行文字中透露出來的害羞、自責、期待、驚訝、興奮、害怕……夭夭的思緒飄回了以前。

一

初一開學，自我介紹完后，黑板上寫滿了同學的名字。夭夭一眼就記住了“天翊”這個名字。

夭夭并不相信一見鐘情，可她不承想，“ 天翊” 二字從那時開始卻暗暗地在她心里住了六年。第一次把“天翊”這個名字與那個男孩的臉對上時，夭夭最喜歡的兩個詞——狂放不羈、桀驁不馴，感覺就是為他而造出來的。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平心而論并不帥氣，但身上散發出來的肆意灑脫讓夭夭有些失神。

夭夭性格內向，是典型的乖乖女，在學校認真學習，在家聽父母的話。開學有一段時間了，察覺到自己的心緒隨天翊波動的夭夭，開始刻意不去注意天翊， 比如，天翊走在前面時，她會刻意拉開一段距離。

但兩人似乎是平行線，沒有什么交集——那種社交軟件都沒加好友的平行線。

或許有那么一些時刻，天翊對夭夭也是有些超越同學的好感的吧。初一期末考，班上只有三個人完成了自己的目標，其中就有夭夭和天翊。或許從那時起，天翊開始注意到了夭夭。

一次考完試，英語老師臨時有事，讓身為英語科代表的夭夭在講臺上領著大家讀新單詞。讀了一會兒，天翊突然跑到前面，笑著跟夭夭說請假去趟廁所。很平常的一句話，但天翊那個笑讓夭夭臉唰一下紅了，連忙回避他的視線，磕磕巴巴說了聲好。

初二的一個學期，天翊和夭夭作為組長的兩個小組被分到一起，每周都有一天要打掃枇杷樹下的衛生。有一天打掃的時候，天翊對夭夭“哭訴”幫夭夭的一個組員打枇杷把手弄疼了。這在夭夭看來有點像是撒嬌，一時不知如何回應，趕忙低下頭來說了一句：“你幫他打枇杷弄疼的，你找他呀，找我干嗎？”天翊一下就閉嘴了。也是從那時開始，夭夭再也沒有感受過天翊這種讓她手足無措、看似有些曖昧的態度了。

初中畢業的班級聚會上那天恰好是夭夭生日，同學們很貼心地為夭夭訂了生日蛋糕。趁著光線暗，夭夭直直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天翊好久好久。回家后，夭夭看到同學在班級群里發了好多聚會的照片，天翊也發了一張，照片的中間最里面是夭夭在許愿。

二

就這樣初中畢業了，夭夭和天翊考進了當地同一所重點高中。他們都選了理科，但沒有分到一個班。天翊成績位于年級上游，開年級表彰大會時，經常能聽到天翊的名字。夭夭學得很吃力，成績平平，不似初中的意氣風發，有點喪。

在校園里，也不知道為什么，夭夭時不時可以看到天翊，以至于到后來看到背影都可以認出來。

一次偶然的遇見，夭夭看到天翊和一個女孩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直覺告訴夭夭，他們倆的關系不簡單。

后來就聽說天翊談戀愛了， 那個女孩分班前和天翊一個班， 很漂亮， 現在去了文科班， 成績也很好。夭夭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因為自己現在成績不好，不敢有幻想，只是覺得他們真般配。

高中畢業了，天翊考上了985，夭夭只考了個普通本科。也是聽初中玩得好的同學聊八卦說天翊很早就和女朋友分手了，一個念頭從夭夭腦袋里冒出來。

臨近大學開學的一天，夭夭從備忘錄里翻出了天翊的聯系方式， 猶豫了好久，撥通了。

電話響了幾聲，接通了。

“喂？”熟悉的聲音。夭夭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一下子把已經提前寫到紙上的話說了出來：“天翊，我是你的初中同學夭夭，我喜歡你六年了。聽說你現在是單身，那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可能有一點突兀，希望不要嚇到你，不好意思。”

一段時間的沉默， 就在夭夭尷尬地準備掛掉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好”。

夭夭有點恍惚，覺得有點不真實，感到自己快要飄起來了。

三

由于大學不在一個地方，夭夭和天翊幾乎沒有見過幾面，視頻也很少打，聊天框也大部分是夭夭分享的自己的日常，得到的回復往往是“嗯嗯”“哦哦”“好”這幾個簡單略帶敷衍的字。天翊很少分享日常，只有煩心的時候，會和夭夭抱怨。夭夭總是斟酌字句地用心地回復他每一句抱怨的話，盡力地安慰他。即使是這樣，夭夭仍然覺得很幸福，她鼓起勇氣和喜歡的人表白，并且成功了，這種運氣可不是誰都有的。

這種夭夭一直小心守護的幸福，在看到天翊發來的那句“ 夭夭， 我們分手吧，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好像有點別扭，直到我對別人動心了，我們不合適”時，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你喜歡過我嗎？”

“ 喜歡過， 我喜歡初中的你，可是你現在好像變了，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了。”

“那你為什么答應做我男朋友？”

“ 可能第一次被女生追吧，你說喜歡了我六年，又想到初中對你的好感，一時感動就答應了。”

別扭，變了，被女生追，一時感動，夭夭只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勇敢追愛現在是天大的笑話。

原來天翊對她的愛只是感動，而且還是通過對別人動了心發現的。多么可笑啊。

分手的那個晚上，夭夭一夜無眠，眼淚浸濕了枕頭。一夜之后，夭夭想通了很多。

從天翊開始敷衍回復的時候，夭夭就內心不安，感到很焦躁。在這段如曇花花期般短暫的感情中，夭夭也總是患得患失，卻從來沒有把這些感受講給天翊聽，怕打擾到他。甚至在夭夭努力回想這段感情的甜蜜時，想到的竟然是她告白成功的那個晚上，在自己房間里也是哭濕了枕頭。

那時她以為是喜極而泣，現在想想那哭應該是對過去六年暗戀天翊的自己有了交代。

從夭夭開始小心翼翼對待天翊，不敢在天翊面前完全放開做真實的自己的時候，這段關系就是不平等的，只是夭夭不愿也不想承認自己勇敢追愛得來的一段感情是沒有結果的。又或許夭夭也沒那么了解天翊，她喜歡的不是天翊這個人，而是天翊身上自己想成為的樣子。

夭夭決心要去尋回屬于自己的驕傲，先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現在她很空，需要學習。不僅僅是課本知識，還有感興趣的很多東西，先成為一個獨立飽滿的人，先好好愛自己，才有能力好好愛另一個人。

夭夭合上日記本，關了臺燈，安心地睡去，滿心期待嶄新一天的到來。

以前的夭夭覺得愛情的雙方是共生關系， 像拼圖，你這伸出來一塊，我這凹進去一塊， 正好嵌合到一起，彼此會有依賴，但又有沖突，誰也離不開誰。

現在的夭夭覺得成熟的愛情是自足的。雙方彼此有自己的愛好、長處、價值支撐點，有自己一個足夠圓的人生。這時愛情是一個圓碰到另一個圓， 靠近那個人，不是因為需要，而是因為吸引。這樣的兩個圓交融在一起，不是嵌合，而是同心的擴展，擴充彼此的半徑，成為一個更大的圓。

（本刊原創稿，阿悠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