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吹進來

火花

大岙底的冬天，太陽常常

與我打個照面就藏起來了

晚上躲在倉庫里只干一件事

抱著一本書睡覺

抱著書中的人物取暖

情節和情節摩擦

愛恨情仇的劇烈碰撞

紛飛的火花，讓那個年代漏洞百出

沏茶

接近沸點的水

倒進透明的玻璃器皿

朝陽山的黃茶才會慢慢沉入杯底

像一位飽受煎熬的高人

舍得把軀體留在塵世

泡出來的精神，才會像云霧一樣裊裊上升

第一步

比龍王谷更幽深的，是七間房三百多年的歷史

這些離開母體的小溪流

碰碰撞撞邁出人生第一步的時候

被暗中伸出的碇埠

絆倒在南雁蕩山腳下

比溪流跌得更慘的是我二姐

帶有克父之命

被祖宗留下來的門檻

絆倒在早上八九點之間

冒出來的水花，被淹沒在肉體的痛楚中遠走他鄉

搭橋

帶頭捐出

出賣汗水獲取的錢

在大坑底搭建了一座石拱橋

讓大山里的鄉人

每天踩著脊梁骨過去

或許踩到了她的靈魂

竹竿

除了趕鴨子上架

橫在正門兩個石柱之間

還可以曬各種各樣的家底

每次路過七間房，觀察竹竿上

有沒有晾出紅肚兜、黑短褲和喬其紗裙子

耘田

水稻正在分蘗

我也在分蘗

從肥沃的泥土里摸到一個圓形環

像一枚戒指

像一道生死之門

鏡子

想在大樓外墻高處

安裝一面鏡子

讓最先抵達的陽光

照射自己的同時

照時間縫隙里的苔花

照七間房十八代祖宗的牌位

照東河的流水

照馬路下陰魂不散的人

歷史課

講到焚書坑儒的時候

窗外的風吹進來

翻過了秦朝這一頁

柳樹上的知了還在喋喋不休

仿佛討論什么似的

有些嗓門大，有些嗓門小

只是動動嘴皮子而已

風

埭頭的風是不落地的，難以生根

有時來勢兇猛

有時和風帶來細雨

帶來東海的魚腥和親人的信息

每年總會有幾次臺風

像某一年的饑荒

一撥又一撥順手帶走了

枝葉、樹皮、苦菜、豬菜藤

有時連茅草的莖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