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牌烹飪師

老徐，我的愛人。他愛做飯，會做飯，是空軍某部家屬區(qū)公開的“秘密”。

對于自己因做飯出名這件事，老徐從不覺得丟臉，反而很自豪。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愛做飯怎么了？我就愛做飯給媳婦、孩子吃。”

一

結(jié)婚前，老徐也和我一樣，“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心只讀圣賢書”。他第一次學(xué)習做飯，還是2002年暑假，我挺著7個月的孕肚從老家去北京探親前。當天晚上，老徐竟熟練地給我做了一鍋奶白的鯽魚湯。

鯽魚鮮美，吃完魚，我還喝下一大碗魚湯。那時，我真信了老徐的話——他上學(xué)時就會做飯。

飯后，對門的嫂子過來串門，順便送給我們一條鱸魚，老徐美滋滋地把魚放進冰箱。

嫂子對我說：“陳老師，徐主任燉的魚湯好喝嗎？”看著嫂子滿臉的笑，再看看老徐，我覺得她話中有話。

嫂子看出了我的疑惑，又說：“看來你們家徐主任沒告訴你，他給你做魚，我們鄰居七戶人家全都跟著沾光了。你要再不來部隊探親，我們可都要被徐主任給喂胖了。”

原來，聽說孕婦要多吃魚，多喝魚湯。老徐早早就買回一口鍋，每天工作之余，就去炊事班拜師學(xué)藝，拿著他的鍋，從煎魚開始，一點一點地練習。

剛開始，老徐煎魚的火候總掌握不好，不是煎糊了，就是煎嫩了……看到魚湯沒有達到自己滿意的效果，他就再買魚，再練。

嫂子揭完底，又沖老徐豎了豎大拇指，“練了一段時間以后，徐主任的魚湯燉得越來越好，老遠就能聞到香味。我們尋思著，這回不用天天燉魚湯了吧？結(jié)果，徐主任把魚湯送到我們每家的餐桌上。免費吃魚、免費喝湯，就一個要求，給魚湯提建議。”

嫂子說的這些事，老徐從未對我說過。不過，老徐對我的好，我是切身體會到了。懷孕以后，我吃東西比較挑剔，稍微不順口，就吃不下。為了讓我每天都能喝下一碗魚湯，老徐說，夢里都在研究怎樣把魚湯做得更好。

等到魚湯做得很美味了，我一天一碗喝得很香，老徐卻再也喝不下一口。因為，在練習的一個多月時間里，他吃了太多的魚，喝了太多的湯。

二

2007年春天，我?guī)е⒆与S軍到北京，廚房成了老徐常駐的地方。一日三頓吃什么，成了老徐的心頭大事。

記得我們剛到北京后不久，有一天晚上，老徐神秘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長長的紙條，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我接過來仔細一看，居然是一份手抄版的菜譜。

“這是從哪兒抄來的？你什么時候抄的？”我迷惑不解。

老徐拍拍胸脯，得意地揚了揚腦袋，然后告訴我，自從我和孩子到了北京以后，他就擔心我們吃不好飯。

“岳父岳母把你交給我，讓你離家這么遠來北京和我團聚，我要是把你養(yǎng)瘦了，以后見到他們，我該怎么向他們交代呀。”老徐指著長長的紙條有些自豪地說，“這可不是我抄的現(xiàn)成菜譜，而是我聽炊事班的老鄉(xiāng)口述，然后一點一點記錄下來的。”

在最初那幾年里，記錄菜譜名和做菜過程的紙條越來越多，最后，老徐干脆換成厚厚的筆記本。尤其到了周末，老徐總喜歡把那個早已被他翻卷邊的筆記本遞給我和孩子，叉著腰，神氣地說：“我又學(xué)了幾個新菜，都記在了本子里，你倆說，想吃什么，我負責做。”

大部分時候，老徐做得很成功，每次他打開廚房門，沖著我們喊“吃飯啦”，我和孩子總會第一時間配合他，雀躍著收拾餐桌，拍著手迎接他從廚房出來。

我和孩子大口地吃，他通常會朝著我們一個勁地傻樂。偶爾，老徐做菜也有翻車的時候。有一次，老徐開完會回家，已經(jīng)很晚了，可是，他早就答應(yīng)孩子做梅菜扣肉。老徐在廚房忙活了半天，梅菜扣肉終于端上了桌。

等了一天的孩子夾起一塊肉塞進了嘴里，嚼了幾口之后，小嘴就不動了。一看那表情，我們就猜出，梅菜扣肉沒有做出最好的味道。我也夾起一塊嘗了嘗，蒸的火候沒掌握好，肉還不夠軟糯。

孩子不愛吃，老徐有點沮喪。可我知道，老徐也很辛苦，一進門，脫了外衣，就鉆進了廚房，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我摸摸孩子的腦袋說：“我覺得今天的梅菜扣肉很好吃呀。”

孩子抬起腦袋看著我，我看著孩子的眼睛說：“爸爸今天工作了一天，但他依然記得昨晚答應(yīng)你的梅菜扣肉。如果今天爸爸沒有給你做，你是不是會很失望？”

孩子點點頭。

“你看，爸爸多好，他不想讓你失望，再辛苦也給你做。這樣的爸爸是不是已經(jīng)很棒啦，咱們要不要獎勵他一下？”

孩子又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一起吃掉它吧！”我夾起一塊肉遞到孩子面前，孩子的嘴張得大大的——堅持做飯的老徐，也需要這樣的鼓勵和包容。

三

老徐對燉湯越來越情有獨鐘。從春日里鮮美的春筍老鴨湯，到夏日清爽的冬瓜海帶湯，再到秋冬季節(jié)滋補的山藥豬肚湯、蓮藕排骨湯……他樂于守在灶臺前，手握鬧鐘精心計時，用小勺細細品味并調(diào)整著每一份湯料的味道。

“烹飪十數(shù)載，我從中學(xué)到了許多生活的智慧。尤其是燉湯，需小火慢煨，這本身就是一門生活的藝術(shù)，不急不躁……”老徐對我說這些時，我覺得他仿佛就是一位深諳生活哲學(xué)的美食家，一位以鍋碗瓢盆為筆、以食材為墨，書寫生活美學(xué)的哲學(xué)家。

某天晚上，老徐從廚房端出飯菜后，靠在門邊，看著我一個勁地傻笑。

我問老徐怎么了，他說：“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扭頭見你在看書，我突然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生活。”

老徐大名徐幸福，他是我們專屬的幸福牌烹飪師，不僅會烹飪各式菜肴，更會營造多彩生活。

我深信，廚房中裊裊升起的煙火，始終承載著我們這個溫馨小家的幸福味道。

（作者單位：北京市八一學(xué)校）

編輯/吳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