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我們舉家南遷。在整理圖書物件時,我找到了20世紀90年代末期,黑龍江某軍分區給妻子雪艷頒發的優秀軍嫂榮譽證書,以及一些報刊報道她的文章。
屈指一算,我與雪艷結婚已近34年。
1989年中秋節,一名戰友的岳母給我介紹了比我小3歲的雪艷。那時,我是邊防巡邏艇大隊的戰士報道員,剛剛轉改為志愿兵(現在稱軍士)。
我和雪艷互有好感,相處了一段時間后便決定結婚。不過,她的親戚朋友覺得我沒有經濟基礎,家庭條件也不好,將來不僅靠不上“婆家的幫助”,可能照顧婆家還有“吃不完的苦”。
但雪艷說:“前進雖然沒上軍校、沒提干,但一名戰士5年發表了1000多篇稿件,證明他吃苦勤奮,能干會干,出路一定不會差。眼前的家庭經濟條件是差點,但誰的生活能夠永遠靠父母?我相信靠我們自己的努力,不僅可以白手起家,而且未來的日子一定會紅紅火火。”
我們結婚前的那個春節,雪艷為我老家每個親人買了衣服或布料等禮物,陪我回了一趟湖北老家。
那時交通極其不便,我們坐火車、換輪船、乘汽車,一路顛簸10天,才到了鎮上。在接近黑天的泥濘山路上,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步行了十幾公里,總算到了家。
老家的條件非常艱苦,住的是破舊老屋,房內地面坑坑洼洼,又逢天天下雨,難見晴日,出門就是一腳泥。家里燒柴取暖,也是“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后寒”。
帶雪艷回到老家后,我心里一直打鼓:“我們不會就此分道揚鑣了吧?”
在我的觀察中,雪艷并沒表現出嫌棄的意思。她陪我母親說話,幫家里燒火、做飯、洗衣服,教我妹妹織毛衣,幫我弟弟補英語、解難題……父母看到雪艷對家里的大人孝敬有禮,又對弟妹關愛細心,料理家務井井有條,說我真正落進了“福堂”里。
在老家待了一段時間,我們回了駐地,并于1991年4月在當地完婚。
雪艷在本地造紙廠的技改辦工作,平時喜歡讀書,在寫作上也能給我很多靈感。

1991年8月,我被單位選拔參加沈陽軍區舉辦的中國電影評論大賽筆會。出發前的一段時間,我開始結合觀看的影視片,以軍人視角寫一些評論文章。每次創作成稿后,雪艷都是第一讀者,提修改意見,議評論視點,還經常陪我一起觀看、評論新影片。
當時參加筆會的多為軍、師機關從事文學創作的專業干部,不少人都有出色的創作成果,只有我是來自基層部隊的戰士。好多人兩三天就拿出了成型的作品,我的題目和立意都比不過大家。我給雪艷打電話說,自己可能完不成任務。雪艷就讓我每天晚上給她打電話,讓我和她講講創作思路,她幫助我找靈感、出創意,鼓勵我寫精品文章……在雪艷的幫助和支持下,我寫出的兩篇影評最終得到了認可,獲評筆會優勝文章。
那兩篇影評被沈陽軍區選送由文化部聯合總政治部等組成的全國評獎辦,分別獲得1991年全國“珠光杯”影評征文大賽二、三等獎。
當我把好消息分享給雪艷時,她開心地說:“你看,我就說你行吧!”
從沈陽回來后不久,我才在岳母口中得知,我參加筆會期間,雪艷在一次下班途中不慎落入馬葫蘆(下水道)。當時,她已經懷孕,但為了不影響我,一點也沒有跟我提。好在有驚無險,1992年1月,兒子艾佳順利出生。
雪艷對我好,對我的家人也好。
1993年4月,老家的弟弟、妹妹隨外出務工潮來到駐地。當時我出差在外,弟弟、妹妹未能聯系上我,便聯系上了雪艷。
雪艷將弟弟、妹妹從車站接回家,照顧他們的吃住,幫忙聯系務工單位。為了讓他們開眼界、明事理、學技術,雪艷還給他們推薦一些有益于成長的書刊,聯系學習無線電修理技術,為他們的未來生活打下基礎。
弟弟在本地焦化廠工作了一段時間后,學習到了不少技術,先后成為國內兩家鋼鐵企業的技術骨干,現在國外一家華僑鋼鐵廠擔任技術總監。今年春節,弟弟和我們視頻聊天,還特意感謝了雪艷:“我能有一份理想的工作,養得起一家人,多虧大嫂當年讓我學到了過硬的技術。”
雪艷為我們家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也努力用成長進步回報:從戰士直接提拔成干部,從邊防線走進了省軍區。
一次,地方媒體采訪我時,聊到了我的家庭。我感慨萬千,忍不住將雪艷為我們家做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沒想到,竟被當地晚報以《北疆軍中幸福之家》為題報道了出來。
2002年12月,我們家庭獲評本市“十佳健康家庭”。
2003年春,我父親去世后,雪艷提出包攬母親所有的生活用度,不再讓老人下田勞動,不管家里怎么困難,都要保障老人的幸福生活。20多年來,母親沒有為錢犯過愁,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雪艷是咱家的貴人……”
就連我最小的弟弟成家時,雪艷也從并不多的積蓄中,慷慨地拿出一萬元幫襯,還把母親接到我們家生活了近一年。
和雪艷結婚34年來,隨著我的工作調動、轉業、創業,我們一家先后搬到哈爾濱、北京和海南,雪艷一直默默相隨、毫無怨言。
我年輕時性子不太好,每遇上一些不順心的事,雪艷總是耐心地開導、啟發我。時間長了,她那謙遜的作風和品格也傳給了我,讓我在工作、生活中避免了許多失誤。
收拾完舊物,我略帶抱歉地對雪艷說:“幾十年了,我真的對不起你,咱們家越搬越遠,你離親朋好友也越來越遠。”
但雪艷云淡風輕地說:“以前當軍嫂,必須支持你,也想跟著你;現在,一家人在一起,我們更應該珍惜,不是嗎?”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作者為退役軍人)
編輯/劉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