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態靶辨證”在特發性少弱精子癥中的應用

[摘要] 原因不明的男性精液質量下降被稱為特發性少弱精子癥，是男性不育的主要病因之一。因其病因不明，臨床治療十分困難，療效不甚理想。本文基于仝小林院士“態靶辨證”理論方略，探討該理論在特發性少弱精子癥診療中的應用。針對本病腎精不足的核心病機，將其歸為虛損之態，并初步確立靶方五子衍宗丸。結合現代藥理學成果，精準選藥“打靶”，旨在提高臨床療效，為特發性少弱精子癥的中西醫結合治療提供新思路。

[關鍵詞] 特發性少弱精子癥；態靶辨證；五子衍宗丸；中西醫結合

[中圖分類號] R256.56" """"[文獻標識碼] A """""[DOI] 10.3969/j.issn.1673-9701.2025.04.026

不育癥指育齡夫妻有正常性生活且未采取避孕措施，由男方因素導致女方在一年內未能自然受孕的疾病，其影響了全球約15%的育齡夫婦^[1]。據估計，男性因素在不育癥病例中占30%～50%，其中精子質量與數量的異常是導致男性不育的關鍵因素，臨床稱為少弱精子癥^[2]。其病因包括遺傳、感染、內分泌異常、精索靜脈曲張、環境等，其中30%～50%的患者不能明確病因，被稱為特發性少弱精子癥（idiopathic oligoasthenospermia，IOS）^[3-4]。目前臨床治療以經驗用藥為主，尚無特效治療方法。中醫藥治療IOS療效確切，但IOS發病機制復雜，臨床治療理論繁多，尚未系統化和規范化。近年來，仝小林院士提出“態靶辨證”理論，在多種疾病的治療中取得良好療效^[5–8]。本文基于“態靶辨證”理論探討中醫論治男性IOS，以期為臨床治療提供新的思路。

1" 以“病”為緯，把握全貌

1.1" 現代醫學對IOS的認識

IOS是指臨床表現為精子總數、濃度、前向運動精子百分比低于參考范圍的低值，而常規檢查無法明確病因的一類少弱精子癥。氧化應激已被確定為各種內源性和外源性因素誘導IOS的核心機制^[9]。目前研究認為低水平的活性氧（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對精子的頂體反應、獲能等生理功能具有重要意義，而過量的ROS則導致氧化應激引起精子遺傳物質損傷、脂質過氧化等，誘發精子受損和精子程序性死亡^[10]。同時ROS與精子線粒體功能障礙密切相關，線粒體呼吸復合體活性下降、膜電位受損、DNA損傷等會激活線粒體自噬，導致精子功能障礙，進而影響精子活力^[11]。近年來，研究還發現心理壓力亦是IOS的主要誘因之一，其可通過提升皮質醇、腎上腺素及去甲腎上腺素水平，誘發精子內ROS增加，進而導致精子膜微觀結構受損及炎癥反應加劇，最終致使精子質量下降^[12-13]。

1.2" 傳統醫學對IOS的認識

中醫學并無IOS病名的記載，但根據該病的臨床特點可歸屬于“不育”“精薄”“精寒”范疇。中醫學對該病的治療具有悠久的歷史，《素問·上古天真論》指出“丈夫……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首先提出了“腎主生殖”的理論^[14]。近年來，諸多醫家在繼承傳統醫學理論知識和臨床實踐的基礎上，對其病因進行積極探索，徐福松主張腎精虧虛、濕熱下注和脾腎不足等為其病因^[15]；李海松認為男性精液異常的病因包括腎虛血瘀、腎虛夾濕、脾腎兩虛等^[16]；而鮑嚴鐘則提出IOS總體屬虛，伴有濕熱、瘀血等^[17]；劉正華等^[18]闡明濕熱下注、肝氣郁結和精竅瘀阻是男性精液質量下降的重要原因。綜上，IOS的主要病位在腎，與肝、脾密切相關。本病的病機以腎虛為本，氣郁、血瘀等為標。

2" 由“靶”及“態”，以明病機

“靶”概念源于現代醫學的“靶點”，涵蓋病靶、癥靶和標靶，是直觀且突出的客觀指標；“態”包含狀態、動態和態勢三層含義^[5]。中醫辨證是通過四診獲得患者刻下信息來做出診斷，以至“刻強軸弱”，無法全面體現疾病的動態發展，而“態”則涵蓋疾病演變之趨勢，包含審因、防果之意^[5]。

在臨床上，IOS通常在備孕檢查或長期不育的患者求診行精液常規檢查時被發現，除患者自身因不育帶來的焦慮癥狀外可無明顯不適，因此出現無癥可辨的尷尬境地。根據“態靶辨證”理論，主病之靶為“精子”，臨床診療重在提升精子數量及活力。現代醫學治療包括補充外源性激素、抗氧化應激、補充微量元素等經驗性用藥^[19]；傳統醫學則根據“腎主生殖”的理論，認為少弱精子癥其主要病機為腎精不足，當為虛損之態。

虛損態指因先天不足，或后天勞欲過度、長期熬夜耗傷腎精；五勞七傷、久病及腎、脾虛氣血生化無源等因素導致腎精匱乏，精子生成受阻，進而引發精液異常及生殖功能減退的病理狀況。腎為陰陽水火之宅，腎精匱乏則陰陽偏衰，腎精不足則腎氣生化無源，“陽化氣、陰成形”，腎陽不足則不能溫煦和推動精子活動，故出現精子活力下降，形成弱精子癥；精子的生成依賴于腎陰的滋養、潤澤和化生，腎陰不足則精子化生無源，故出現少精子癥。臨床研究發現，少弱精子癥患者的精漿丙二醛等氧化應激指標明顯升高，抗氧化應激指標超氧化物歧化酶、α-葡糖苷酶等活性明顯下降^[20-22]；同時，精子線粒體功能也表現出顯著下降的特點^[23]。

3" 調“態”打“靶”，去“因”消“果”

傳統醫學以癥狀入手，重視宏觀，而現代醫學重視輔助檢查，以微觀為重。仝小林院士提出，現代中醫學可將二者結合，提高中醫治病靶向性^[24]。治療IOS須依據診斷與證型，采取靶方“調態”治本，并注重兼證與臨床指標治療，以提升療效。

3.1" 五子調“態”，精準打靶

治療IOS的關鍵在于扭轉其腎精不足之虛態，目前臨床常以補腎填精為治，五子衍宗丸為其中代表方^[25]。其源于唐代《道藏·懸解錄》，被譽為“古今種子第一方”。此方以菟絲子、枸杞子為君藥，二者均為《神農本草經》的上品藥材，可補肝腎之陰，益精填髓。臣藥為五味子和覆盆子，五味子具有收斂固澀、益氣生津、補腎寧心之功效；覆盆子功擅補肝腎、固精、縮小便。四味藥合用，補肝腎之陰，益腎水之陽，填精且固精。車前子作為佐藥，是本方中唯一一味寒性藥物，具有“利水而不耗氣，水竅開而精竅閉”的作用，能開水竅瀉膀胱火而閉精竅防止精氣外泄，中和藥性、防止溫補過度的同時又能閉精鎖氣、不致藥效流失。五子合用，填精補髓，疏利腎氣，平復下焦虛實寒熱。

現代藥理學研究發現，五子衍宗丸具有抗氧化、抗凋亡、修復損傷線粒體、保護精子結構與功能完整、改善睪丸組織損傷的作用，且對下丘腦-垂體-性腺軸有調節作用，能平衡性激素水平，提高IOS患者的精子活力和密度^[26]。殷金龍等^[27]在人睪丸支持細胞系TM4細胞培養液中分別加入過氧化氫和五子衍宗復方提取液，結果發現五子衍宗丸能改善睪丸支持細胞的氧化應激損傷，降低丙二醛濃度，提升超氧化物歧化酶水平，抑制細胞凋亡。因此，五子衍宗丸不僅可作為調“態”方糾正IOS的“虛”態，又可針對生化指標精準打靶，實現“態靶”同調，提升患者精子活力和密度，補腎育子。

3.2" 以“因”為先，審因論治

《素問·五臟別論》云：“凡治病必察其下，適其脈，觀其志意與其病也。”臨證時，醫者不僅要善于觀察患者整體狀態及審視脈候的虛實，也要查看其情志精神狀態，考慮這些因素與疾病之間的關聯，然后審證求因，才能事半功倍。

3.2.1 "肝郁" 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快，男性工作壓力較大，不良情緒長期不得宣泄，久之易致肝氣郁結。《靈樞·經脈》中指出精室位于肝經，若肝氣不舒，病必循經而發。肝主疏泄，可調暢氣機及血液運行，若肝郁氣滯，一方面氣機升降失常，血液運行不暢，五臟六腑得不到血液供養，從而出現生精化氣功能障礙；腎精不足，或血行不暢，濕熱瘀毒等有形之邪久羈下焦，阻滯精室精道，日久損傷正氣，引起精子發生障礙及活力下降；甚或橫逆犯脾，導致脾氣虛弱，不能運化水谷，氣血生化無源，從而出現腎精不足。現代醫學提出精神心理因素是IOS的誘發因素之一^[28]。一項關于中國384例成年男性工作內容的研究顯示，與低工作壓力的受試者相比，高工作壓力受試者的精子數量及活力較低^[29]。田鵬翔^[30]通過構建慢性束縛應激小鼠模型進行研究，發現慢性應激能夠通過影響下丘腦-垂體-性腺軸的活性，進一步對Leydig細胞的線粒體造成損害并引發其功能異常，從而導致睪酮水平下降，最終造成精細胞數量減少。在靶方的基礎上，臨床可加用柴胡、白芍、郁金、香附等疏肝解郁靶藥。黎杰運等^[31]發現疏肝理氣可顯著抑制生精細胞和精子凋亡，并促進其發育成熟。柴胡中的有效成分，如山奈酚、柴胡皂苷及槲皮素等，具有顯著抑制炎癥因子表達及抗氧化作用，可減輕神經細胞的炎癥反應而緩解抑郁狀態^[32]。這一發現為柴胡在抗抑郁領域的應用提供有力支持。而其抗氧化的能力亦能保護精子免受氧化應激的損害。

3.2.2 "血瘀" 血瘀指因瘀血、氣滯、痰濁等原因導致精竅閉阻，精室之精失于疏泄或血行不暢，瘀血停滯的病理狀態。精竅閉阻，精室之精失于疏泄，久而蓄積陳腐穢濁之精于精室，清濁相混，從而導致精子數量減少、活力下降；或瘀血日久化熱，耗傷陰津，且脈絡瘀阻使精微物質不能滋養外腎，從而誘發少弱精子癥。臨床治療以活血化瘀為原則，靶藥可選用桃仁、紅花、當歸、赤芍、橘核等活血化瘀。藥理學研究證實，桃仁、紅花不僅對心血管系統具有顯著的保護作用，能夠顯著提升局部血流量，有效改善血液流變學狀態^[33-34]，紅花還具有抗氧化、抗炎等作用^[33]，可起到精準打靶之功效。

4" 小結

研究顯示男性精子質量呈現持續下滑趨勢^[35]。男性精液質量下降的病因可能與染色體異常、精索靜脈曲張、睪丸發育受阻、感染、內分泌因素、微量元素缺乏等多種因素相關。中醫在治療少弱精子癥方面擁有深厚的歷史底蘊，“態靶辨治”是中醫辨證論治與現代醫學結合的產物，構建了一個全面細致的辨證論治體系。這一創新彌補了中醫診療“刻強軸弱”的不足，拓寬了對疾病本質的認識，為中醫精準治療提供了理論基礎。此種以態靶因果為核心的治療策略，無疑使疾病診治過程更加系統化與規范化，為中醫學科的未來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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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10–10）

（修回日期：2025–01–01）

通信作者：傅立新，電子信箱：fulixin66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