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粟書法的寬度與生命張力

劉海粟書法作品數量和品類繁多，“百年吞吐—劉海粟書法大展”結合劉海粟美術館展廳各自獨立不連貫的特點，全館5個獨立展廳，每一個廳設置一個敘事主題，從不同的角度和切面去呈現劉海粟書法的學術價值和作品背后的故事。每個展廳由一個策展人執行具體研究并負責將研究成果轉化為展覽。同時為了讓觀眾全面立體了解劉海粟，展覽把開放式的一個展廳連同公共走廊打造為講述劉海粟藝術人生的長期陳列展。如此6個展廳構成了展覽的6個篇章，每個篇章要求以作品結合劉海粟的人生故事展覽敘事，通過作品見到作品背后的人、事、真情，讓觀眾能夠多維度的了解劉海粟、認識劉海粟、讀懂劉海粟書法，從而讓作品和故事引領觀眾，走進藝術大師壯闊閎礴的精神世界。

沈婷婷：劉海粟書法的寬度、長度與生命張力

如何在展覽中體現劉海粟書法的寬度、長度及生命張力？展覽的“詩書傳家 筆歌百年”板塊呈現的正是劉海粟學習書法的歷程。

劉海粟書法之寬，體現在技法與風格的多元融合。他涉獵篆、隸、楷、行、草五體，作品形式豐富。策展中，我們從380多件作品、文獻中精選幾十件精品，展示其技法演變與風格多樣性。通過對比早期繼承傳統與后期融入個人情感及創新的作品，觀眾可清晰感受其書法的寬度與技法突破精神。

將劉海粟的書法作品與文獻相結合，通過展示相關的歷史文獻、書信手稿、藝術實踐中的體會與經驗、藝術評論等，為觀眾提供一個更加全面、深入的解讀背景。1號展廳以新穎方式展現劉海粟筆墨人生，其中沉浸式書房互動空間供觀眾學習“永”字八法，增強參與感，深入理解書法寬度。

劉海粟書法之長度則在于作品見證其個人藝術生涯及中國現代美術史變遷。展覽通過梳理時間軸，展示其學習歷史脈絡，從早期求學至晚年，各階段均有代表性作品見證。通過時間軸串聯，觀眾可清晰看到其書法發展歷程及在不同歷史時期的連續性和創新性。

勤學磨礪階段的艱辛與成就，詳盡的圖表展現了劉海粟1902年至1920年間成長軌跡，特別是1917年至1925年間文獻擴影，再現早期書法風貌。通過作品、文獻資料及解讀，使得觀眾更深入了解其書法在不同歷史時期的價值。

拜康有為為師期間，相關的文獻、照片展示了師生情誼的加深，體現了康有為對劉海粟書法訓練的嚴格要求與艱辛。劉海粟墓碑及墓志銘拓本手稿、回憶康有為的文字展示，勾起人們對師生深厚情誼的回憶。

劉海粟書法之生命張力，體現在情感與精神的強烈表達。拜康有為為師部分，對比劉海粟對聯與康有為書法對聯原作，體現其學習“康體”時形神兼備的張力。通過臨摹不同風格歷代書法家作品，劉海粟已入“意臨”階段，汲取各方營養，結合自身書寫特點，形成適合自己的書寫方式。

步入“人書俱老”之境后，劉海粟草書、楷書筆觸沉穩，線條澀滯，墨色濃枯交織，彰顯蒼勁雄渾魅力。克服三次中風病痛后，其書法終達“我為我法”之境，實現“動靜相融，凡中見奇，人書共老”的藝術境界。

劉海粟曾說過：“上海是我的藝術策源地，是國際級的大城市，影響大，我也是國際級的（大師）。”所以，他決定把自己的作品和藏品捐獻給上海，唯一的條件是上海必須為之建立一個美術館，作為永遠保存、研究和使用這些作品和藏品的地方。

肖雪：鴻雁尺牘 窺見傳奇人生與風起云涌的時代

江南諺云：“尺牘書疏，千里面目也。”在通信技術不發達的年代，尺牘信札是身處兩地的人們日常交流往來的重要工具。內心柔腸百轉的情愫，通過一桿毛筆、一頁信紙得以傳遞給遠方的家人和摯友，書信的開頭，那句屏氣凝神、鄭重落筆寫下的“見字如晤”，道盡了“天高路遠，相見時難”的滿腔惆悵與思念。

“百年吞吐—劉海粟書法大展”的第二篇章“見字如晤、紙短情長”，以信札手稿為主題，共展出劉海粟的50余件手札作品。在這些書寫和寄出時間約集中于20世紀70年代至90年代、跨度長達30年的信札中，有劉海粟寄給妻子夏伊喬和子女的家書，有寄給遠在南洋的老友的書信，還有八九十年代劉海粟再度進入藝術生涯的活躍期后，與當時文藝界、政界、商界朋友的往來通信。

信札絕大多數為劉海粟中晚年所作，字體以行草為主，逸筆草草，性情流露。信中劉海粟作為父親、丈夫、親人、摯友，他的殷殷叮囑、脈脈溫情、深切問候、推心置腹 ……這些率真而熱烈的情感彌足珍貴，讀之令人動容。書信中提及的各種細碎情節，為我們了解特定時代背景下劉海粟的人生經歷及心境變化，提供了第一視角的文字依據。

值得關注的是，以1975年為分水嶺，劉海粟在這一年之前與之后書寫的信札中呈現出的心境有著天差地別的變化。六七十年代，劉海粟經歷了人生中的至暗時刻，身處于政治旋渦的他又接連兩次患上了中風，在時代浪潮的重重打擊下，對未來無望的內心煎熬，疊加上病痛對軀體的折磨，使得劉海粟銳氣大挫，身心俱疲。幸運的是，當時以李家耀、黃葆芳、翁雅才、劉抗、周穎南等為代表的南洋弟子們在得知恩師的處境后，紛紛伸出了援手，積極提供精神和物質上的支持，陪伴劉海粟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

這一時期劉海粟寄給南洋老友的信札中，“年邁畏寒”“體力大衰”“目昏腕顫”等字眼常常出現，字里行間皆流露出老人內心的愁苦悵惘和對自身年邁、病痛的無奈。在《致翁雅才信》中，劉海粟向朋友訴說了自己的近況：“余因老病，已久不作楷書，晨起以小楷題畫，則寒涊惝恍，手戰，因知賤恙尚未脫體也。”在這種身心艱難的境遇下，精致的筆墨表現似乎顯得黯淡失色，紛亂的筆觸才足夠訴說內心的無奈與傷感。這封信札通篇以行草寫就，以楷書作夾行小注。筆觸隨跌宕的情緒而變，大小錯落、粗細參差，不計工拙，完全是在情緒的左右之下所完成的。

作于60年代的《病中致王一山》信札，為劉海粟和妻子夏伊喬共同完成。根據信札內容可以大概了解，劉海粟當時剛剛大病數月，還未痊愈，此刻王一山寄來的慰問書信和匯款，對于劉海粟及其家人可以說是“雪中送炭”般的支持。劉海粟感慰于好友的溫情關懷，堅持在病床上依枕提筆，寫下了這封珍貴的書信。因倚靠在病床上，握筆姿勢不適應，最開始的幾個字還能工整行筆，隨著情緒的變化，疊加上“目昏”“腕顫”等身體狀態的影響，運筆逐漸變得飄忽不定，仿佛秋葉離落。線條顫抖、粗細參差，結字也不再遵守法度，逐漸走向零碎。

這種前精后粗的書寫狀態，在另外一件70年代所寫的《致王一山》信札中體現得更為淋漓盡致。信中前三行的書寫尚用筆嚴謹，結體布局疏密有致，可以看到蘇體對劉海粟的影響。然而從第四行“遺憾之至”四字開始，結字章法逐漸凌亂，只因劉海粟當下的思緒被文意所牽引，遣詞造句之際已經無法關注到書寫本身，謹慎的態度至此松懈，書寫的自覺意識在不經意間煙消云散，無拘無束、興之所至，日常書寫的藝術魅力也就此達到了極致。

1976年，隨著十年浩劫的結束，剛剛從歷史的陰影中走出的劉海粟洗去一身塵埃，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渴望與創作的熱情。在劉海粟《致李駱公》信札中，歡喜暢快之情溢于言表：“大地回春，祖國河山如此多嬌，舊貌換新顏，到處鶯歌燕舞。我歡欣鵲悅，填詞吟詩，揮毫作畫。” 1977年受邀參與人代政協會議之后，此時的劉海粟更是難掩欣喜與激動，在寄給女兒劉英倫的家書中，將內心的豪情壯志形諸筆端：“霹靂一聲震寰宇，大地回春萬象新……我年邁八旬不服老，不寫八二老人而題‘年方八二’，誓把畢生精力獻給黨的文化事業，把美術創作搞上去，快馬加鞭，為培養社會主義文化美術人材（才），為實現四個現代化作出貢獻。”相比于寄給朋友的信札，劉海粟給女兒的這封家書在書寫心態上更為自由放松，不拘繩墨，脫字漏字、圈點涂改的痕跡隨處可見，筆墨的變化不大，用筆、結字都相當隨意，然通篇蕭散閑逸，別有一番風致。

此外，在寫給時任國家外交部副部長韓念龍的信札中，可以看到劉海粟為推動中國外交事業的發展所付諸的努力：“五月在日本晤新加坡駐日大使李炯才，他要求上黃山作畫，并請我指點，愚見新加坡方面打開局面有重大意義”；在劉海粟與畢生的摯友、書畫家朱復戡的通信中，可以感受到他對藝術創作的熱忱與深層次思考……這些信札呈現出了劉海粟為我們所熟知的高大形象之外，那生動鮮活、有血有肉的另一面，對于研究劉海粟在不同時代背景下的生活狀況、藝術創作、社會交游活動等，無疑都是極具價值的重要史料。同時，這些無過多刻意修飾、隨性書寫的手稿信札，也呈現出了劉海粟作為一位書家“心手雙暢”的深厚功底與學養。為我們研究劉海粟的“日常書寫”提供了寶貴的一手材料。

施姣姣：劉海粟—20世紀現代藝術的時代標桿

劉海粟，一位跨越近一個世紀的藝術巨擘，其身影在美術教育的殿堂與社會活動的廣闊舞臺上交相輝映，更以詩書畫論的全面造詣，織就了一幅絢麗多彩的藝術織錦。他平生尤愛書寫“精神萬古，氣節千載”八字，認為“精神萬古”，是一切藝術都是精神的創造，是萬古長青的。精神常在，藝術永生；從事藝術的人都應該追求這種萬古不朽的精神。

1912年，劉海粟與友人創立上海圖畫美術院，即上海美專，這是中國近現代美術教育的重要開端。學校秉持“不論出身，以才取人”的開明思想和“研究高深美術，培養專門人才，表現個人高尚人格，發展民族文化”的宗旨，為海派文化的繁榮與發展奠定了重要基礎。他通過辦學推廣美育、培養藝術人才，推動了美術領域美的觀念和表現的解放，更引領了美術思潮的變革并促進了中西方藝術的交流與融合，為中國現代美術教育體系的構建和完善奠定了基石，開辟了中國現代美術教育的新紀元。

1919年東渡日本，劉海粟深入考察日本美術教育，回國后對上海美專進行學制改革，優化學科設置，革新教學形式與內容，構建起新型美術教育體系，使上海美專成為中國美術教育轉型的關鍵陣地，為中國美術教育注入活力。20世紀20年代，劉海粟多次積極倡議舉辦全國美展，歷經波折，最終于1929年促成首屆全國美展的舉辦，這不僅為藝術家提供展示交流平臺，更激發民眾對本土藝術的情感，從而推動了中國美術的多元化發展，是中國美術史上的重要里程碑，體現其對美術教育與文化傳承的深刻洞察和積極推動。

1929—1935年的兩度歐游，劉海粟既是藝術探索者，也是文化傳播使者。他的作品在歐洲獲獎、被收藏，還成功舉辦中國現代美術展覽；劉海粟通過演講闡述中國繪畫精神內涵，改變歐洲對中國美術的認知，提升中國文化影響力，展現其創新精神與文化擔當。1940年代抗戰時期，劉海粟秉持“美術救國”情懷，發動師生在南洋舉辦書畫展、開展籌賑巡展義賣，將美術作品轉化為抗戰力量，激發愛國熱情與民族凝聚力，體現了強烈的民族意識與愛國情懷。

1918—1988年，劉海粟“十上黃山”，從師到友，其作品蘊含對自然、生命與藝術的追求，展現藝術風格的演進與中西融合，為中國山水畫創作提供新的典范。

劉海粟的一生充滿了對國家和社會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晚年，他更慷慨地將一生收藏的歷代書畫藝術珍品和他一生的主要創作，全部無償捐獻給國家，劉海粟美術館正是以劉海粟的豐厚捐贈為根基而建立。他的藝術人生也正像他自己所說：“生命的價值并不在于時間的長短，而在于是否利用了有限的生命，去為自己的民族創造物質與精神的財富。”他用一生的藝術實踐生動詮釋何為千古不滅的精神之光，何為萬載傳承的氣節之骨，不僅為中國美術的繁榮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更為中國美術的現代化轉型和國際交流做出了杰出的貢獻。

張我：劉海粟書法之“變”

讀懂劉海粟的書法，關鍵在于“變”字。從早期臨碑臨帖的古意書寫到脫離桎梏自成一體的作品面貌，從意氣風發的少年到閱盡千帆的老人，劉海粟一生的書寫經歷，不僅體現出他對書法在筆法層面的理解和精進過程，更透露出他人生境遇的變化對其書法的影響，人生經歷與書寫技藝相互交錯，成就了劉海粟獨特的書法面貌。

1.意氣風發：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至五十年代

從少年到中年，劉海粟的書法充分吸收和理解各家之長，為自己獨特書法風格的形成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書法面貌多種多樣，字里行間透露出劉海粟意氣風發的人生狀態。

早期在康有為的指導下，劉海粟著重學習碑派石刻，突出中鋒用筆，線條厚拙、內斂、遲澀多變。從二十年代后期開始，劉海粟開始大量收藏歷代名家書畫作品，自此開始跳出康體的影響，在北碑韻味的基礎上加入了宋代文人書法的韻味，逐漸形成獨特的書法風格。

2.蹉跎歲月：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

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隨時局變遷和人生境遇的磨礪，劉海粟在家中完成的作品筆法與先前形成對比，呈現出更為沉靜內斂的狀態，作品更多體現對自我的反思和對境遇改變的期許。這段磨難的經歷迫使劉海粟沉下心來思考和積累，為日后劉海粟肆意灑脫的獨特風格提供了能量。

3.返璞歸真：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

經歷了二十年的沉淀，在這一時期，劉海粟書法的獨特風格已逐漸形成，從筆法上體現出更為張弛有度的書寫狀態和更為鮮明的自我風格，從內容上更多的體現出從低谷中走出后閱盡千帆的氣度和更為灑脫通透的人生觀點，書法的背后有了更多層次的含義。

4.風華正茂：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

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劉海粟的書法愈發“人書合一”，筆法蒼古遒勁、灑脫肆意而道法有度，將畢生所臨眾家之長熔于一爐，與自我的表達和一生的探索融為一體。從內容上更多地體現出劉海粟的家國情懷和人生境界，從書寫到思想在晚年皆達到了新的高度。

縱觀這位百歲老人的藝術人生，他的書法風格如他的繪畫一樣一直在經歷變革。劉海粟用一生完成了個人藝術風格的探索，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書法風格，從壯志豪情向哲理詩意進行了轉變。這種風格的變化源于人生閱歷和對書法藝術理解的深化，反映了其對傳統與創新的不斷探索。劉海粟的書法和人生經歷都值得后世反復回味和銘記。

徐潔：融合中西 以書入畫

清末民初，是一個文人意識集體“叛逆”的時代。書壇迫切尋覓著新的風格，世人的審美也需要一場革命。劉海粟正是那個時代的藝術先驅和踐行者，他終其一生尋找著“書寫”所蘊含的規律與章法，憑借著自身的不凡見解，對書法藝術進行著不斷地實踐和創新。

劉海粟的創新在于他轉益多師“不息變動”。劉海粟幼時臨摹顏體、柳體打基礎，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拜康有為為師，從顏體轉為魏碑漢隸，后又遵師囑臨習《散氏盤》等名碑。正是“碑學”建構出的具有革新意識的精神內核，使得劉海粟逐漸跳出了康體的樊籬，臨摹和學習蘇軾、黃庭堅、米芾、陳淳等眾多古代書法名家的作品，在篆、行、草、楷等書體上齊頭并進，并自成一家。

劉海粟的創新在于他以古為今“傳移摹寫”。在研習古畫上非常有心得，他能在充分研習原作的繪畫語言、筆墨情懷、意境營造基礎上，進行再創作，而這種臨摹方式正是對藝術家“讀圖能力”的全方位考驗。

劉海粟的創新在于他從心所欲“詩書言志”。蔡元培曾這樣評價劉海粟：“他總是絕不修飾，絕不夸張。拿他的作品分析起來，處處可以看出他總是走自己要走的路，自己抒發自己要抒發的情感。”劉海粟的作品旨在表現心性，寫出自我，他所追求的藝術道路有自己的意義，這也正是一種向內心求索的表現。

劉海粟筆墨的生發不僅講求與外部環境的和諧，更著力于對內在情感的表達。劉海粟善于以心性營構物象，并將心象轉化成圖式。在書法創作中有感于心，而后發之于書，所謂的“畫由心生”，藝術家的性情、愛好、喜惡早已躍然紙上，從劉海粟的書法氣韻格調中能真切感受到他的豪放、沉雄的氣息。

劉海粟的創新在于他融合中西“以書入畫”。有學者認為劉海粟在書法上的研究并不低于他的繪畫，甚至在“書”中投入的精力比畫還多。與其他畫種不同的是，中國繪畫筆墨造型與書法有著相輔相成的關系，“書之不及，畫以代之”，繪畫和書法一樣，最初的目的都是通過對自然界物象的觀察、認知和描繪以表達人們的情感。劉海粟的美學思想深深植根于他的歷史文化積淀中，也浸潤于西方現代主義藝術的熏陶中。他將“西學中用”充分地貫徹于書畫藝術中，可以說他是一位“詩書畫”都精通的藝術大家。劉海粟不僅著力于藝術觀念的變革和表達方式的創新，更賦予審美精神和文化內核的當代意義，養成其獨立之人格，養成其堅強不屈之氣節。他一生中大起大落所頓悟的超然心態，順應著海派文化價值觀的需求，成就了蒼茫高古書學境界。

鐘金：書畫同源在劉海粟書法藝術中的體現

中國書法與繪畫之間有著天然的關聯，所謂“書畫同源”，尤其傳統中國繪畫更講究詩書畫印為一體。從傳統文化一路走來的劉海粟，其中西繪畫也必然受到書法性審美品格的影響。揮筆掃千軍、潑墨洗萬古！此篇章遴選劉海粟美術館館藏作品，涵蓋海粟先生早、中、晚期的繪畫精品。通過這些作品，我們可以探索劉海粟書法在藝術史和社會史的價值意義。

中國傳統文人畫講究“詩、書、畫、印”四者的統一，這是中國書畫藝術獨特的審美觀念和表現方式。這種理念根植于中國傳統文化，它承載著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劉海粟自小受家鄉詩畫環境的熏陶，青年時期又愛好收藏古字畫，他在繪畫技法上臨習借鑒前人的經驗，尤其留意學習古畫上的題畫詩，在詩詞造境上汲取豐富的養料。

中國畫寫意性的構成觀念使中國畫成為一個融匯性很強的畫種，文學、詩詞、書法、篆刻、抽象、具象、抒情、表意等皆可以融為一體，使中國畫精湛的筆墨技巧與傳統的人文思想、哲學觀念、畫家對自然獨特的感悟理解、自身的品性學養合二為一。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完美的結合，從而構成了中國畫構圖學的指導思想與理論基礎，成為中國畫構圖的基本特征。

劉海粟曾說：“一個中國畫家，必須同時是位書法家。”不論是在上海美專中國畫教學的實踐中，還是在書法繪畫學習和創作中，先生都堅持“書畫同源”的藝術觀，同時為自己設定“書畫同步，各具格局的藝術家”的理想目標，并且專一行草，目無旁騖。

傳統中國畫在卷軸或畫幅的空白處題跋已是習以為常的實踐，題跋不僅是畫作的說明，也是藝術家抒發情感、表達意境的方式。油畫則源自西方藝術，通常注重視覺的完整性，不會在畫面上題字。劉海粟將題跋這一中國傳統文化元素引入油畫，是他探索中西融合的大膽嘗試。這種創新體現了劉海粟希望在西方技法與東方精神之間找到平衡的努力。

作者均為“百年吞吐—劉海粟書法大展”分板塊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