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話棕貝

“老板，有棕貝（贛南方言，‘貝’讀輕聲，指棕苞、棕筍）嗎？”在江西省于都縣的大小餐館里，經常有人這么詢問。在當地人看來，有棕貝的餐館才能稱為具有正宗于都味兒的餐館。

棕貝這種很多人棄之如履的野物，卻是于都人情有獨鐘的舌尖美味。每到逢年過節或者家有貴客，是必定要上一盤棕貝炒臘肉的，這樣才有“相”。

棕貝，是指棕樹上未開放的幼嫩花序。因其花苞期外形看來就像一條魚，而筍衣一樣的外殼包裹著像魚子一樣的小花苞，棕貝在古代被稱為木魚，也有人稱棕花、棕苞米。

在于都鄉村處處都有棕樹的身影。一方面，是因為棕樹具有隨處落地生根的習性，契合了客家人的生存經驗，加之“棕”“宗”同音，故有“種棕樹、敬祖宗”之說。另一方面，棕樹管理簡單，棕毛用途甚廣，人們就地取材，利用棕葉制成夏天用的蒲扇，棕毛制成防雨的蓑衣、干爽的床墊、挑籮的棕繩、特色的皮箱等。

自古至今，喜食棕貝者不在少數，宋代大文豪蘇東坡就是一個。他曾寫過《棕筍》一詩表達他對棕貝的喜愛，并熱情分享給友人，“贈君木魚三百尾，中有鵝黃子魚子”。除此之外，南宋愛國詩人陸游詩曰“龍鶴作羹香出釜，木魚瀹葅子盈腹”，宋代詩人李彭寫道“剩夸棕筍饞生津，章就旁搜不厭頻”，元代詩人洪希文直言“且賞珍奇類魚子，莫將同異別龍孫”，對棕貝多有贊嘆。

“斫破夜叉頭，取出仙人掌。鮫人滿腹珠，鲴魚新出網。”這是宋代詩人唐庚對割棕貝這一生活場景的生動描述。每年春節前后，是采收棕貝的最好時節，村子里的男人們就搬著扶梯、拿著菜刀爬上棕樹去割棕貝。

棕貝富含鈣質、多種維生素、氨基酸、蛋白質、纖維素，不僅有消炎清火及降血壓的藥用功效，還能促進腸胃蠕動，幫助消化，促進食欲。在于都當地，棕貝歷來是先備好自吃的，才把剩下的送人或者售賣，平時價格就高，過年期間更是價格翻番，比豬排、冬筍之類都要貴不少。

作為于都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美食佳肴，棕貝的烹調方式最經典的是小炒。棕貝去殼后切成薄片，棕米花掰成小丁，在清水中稍加浸泡去除苦澀味。自家臘肉（或新鮮瘦肉）切成薄片，下鍋煸炒出油，依次放入棕貝和生姜、蒜苗、紅辣椒、芹菜、胡蘿卜，再加點客家酒釀、生抽，翻炒至熟，一盤色彩鮮艷、五味俱全的棕貝炒臘肉（或瘦肉）就完成了。除了小炒，棕貝還可以和豬肉、魚等搭配做成棕貝瘦肉湯、棕貝魚頭湯等，亦是肉嫩湯鮮，令人叫絕。

其實不僅是于都，在全國很多地方，如云貴、湖湘等，食棕貝者也大有人在。貴州人愛做“雙魚互補”的“棕籽魚”，武陵源山里媳婦坐月子愛吃“棕籽湯”，保山騰沖的岳父母專門用棕貝炒肉這道菜來測試女婿能否吃苦耐勞……

棕貝入饌，別有風味。初食微苦，似難下咽，再吃回甘，清香四溢，多吃幾口，心生歡喜，不知不覺間便已沉迷。冬日暖陽下，農家餐桌上，夾一筷子棕貝炒臘肉入口，那苦辣酸甜咸滋味，像極了人的一生，值得慢慢咀嚼，細細回味……

（江西 陸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