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野豬與人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

有個獵戶人家，姓王，在周圍十里八鄉，赫赫有名。這個王姓獵戶，能獵到天上飛的、地上跑的與水里游的一切獵物。蓋王屠夫所到之處，獵物皆難逃其刀其箭其槍。任獵物再犀利、再雄偉、再強壯、再狡猾，莫不以刀刃之，以箭射之，以槍擊之，以藥迷之。因此，人稱其為“王屠夫”。動物們遠遠看見他，均望風而逃，邊逃邊傳出信號：“王屠夫來啦，王屠夫來啦！”百獸聞之，無不驚慌而遁；聚在一起，莫不咬牙切齒。它們還送了王屠夫一個稱號“滅絕王”，始傳“王屠夫若駕到，小心一家老小”。

天一長，日一久，眼看動物界剩下的獵物已寥寥無幾，百獸俱是驚恐。

此王屠夫除了狩獵有名，飼養野生動物也是高手。

老虎家族眼看只剩下最后幾只，便商量對策：“選派一只猛虎投誠，換取全家安寧。”大虎二虎三虎面面相覷，最后決定派威風凜凜的大虎前去。不幾日，王屠夫狩獵至，大虎躥出，匍匐在地，流淚跪求：“愿為前驅，效力座下。”王屠夫這個人心狠，本來想一槍斃之，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曰：“好！”

于是，大虎從此跟在王屠夫左右。得此森林之王，王屠夫如虎添翼，整個森林世界的飛禽走獸無不聞風喪膽。王屠夫善馭獸，懂獸語，知鳥音，便以此馴之。大虎得道，遂成幫兇。為庇佑家族，每待王屠夫出行，必通知二虎三虎及小虎等，以求保全。時間一長，森林鳥獸，皆有絕戶之憂。

王屠夫與老虎商量：“目前市面普遍缺肉，獨野豬家族興旺，為何？”

大虎曰：“大王，野豬家族最為善藏，既可于地面疾馳，亦可于地下蜷臥。每出來覓食，必反復觀察，待萬無一失方行動，故成為幸存者中最大贏家。”

王屠夫問：“若捕食之，有何計可施？”

大虎獻策道：“由我來將其誘捕，獻于大王。”

于是，大虎號召家族成員，守住野豬洞穴的所有洞口。野豬再狡猾，亦得出來覓食。白天聞虎聲，不敢行動，遂半夜出洞。然而，才露頭，發現大虎擋道；轉從別洞出，見二虎擋路；再從三窟走，又發現三虎當頭。野豬無奈，退居洞中。然則時間一長，饑餓難耐，不得不冒險沖出，遂成虎口之物。虎既擒之，獻之于王屠夫。王屠夫看市面上肉已無多，便囤貨，待價而沽。及至市面肉已告罄，人人無肉可吃，望眼欲穿之際，高價售之，賺得盆滿缽滿。王屠夫大喜，封虎為“虎王”，并賞賜肉食。大虎因激勵而更努力，獵捕更加賣力。

過數年，偌大森林之中，野豬亦無影無蹤，幾近滅種。

然此時，大虎因殘暴日久，性情大變，終至六親不認。此前，尚留余糧給二虎三虎等，后來便吃獨食。二虎三虎夜半求之：“大哥救我，家族無食矣。”大虎板起面孔，訓斥曰：“爾等漏網之魚，能有命得吾保全，自求多福罷！”遂不理。二虎曰：“飛鳥盡，良弓藏。汝不憂自身乎？”大虎答：“吾已天下無敵，何懼？”二虎三虎見狀，只好跑去遠方覓食。然而，終因殺生太過，致森林生物鏈斷裂，最后皆因無處可覓食而奄奄一息。大虎見之，心想二虎三虎及小虎等遲早會餓死，不如捉去請賞，討主人歡心。遂拿住二虎三虎及小虎若干，獻之于王屠夫。王屠夫見狀大喜：“此乃至忠也！”于是將二虎三虎及小虎均肢解，高價售出虎皮虎骨虎肉，還將所得之錢賞大虎些許。大虎得賞，建起高宅大院，錦衣玉食，每每隨王屠夫出游，人自畏之。大虎搖尾，自得其樂，以為除王屠夫外，自己天下第一。

然，數年之后，森林終于再無動物。世上唯一留存之動物者，乃大虎也。此時，王屠夫已漸老。有日去大虎豪宅飲酒，大虎獻盡殷勤。王屠夫觀宅一周，見大虎亦如自己，無有子嗣，便曰：“何不生后？”大虎答：“唯大王馬首是瞻，不敢有后。”王屠夫笑曰：“可選擇與其他動物雜交呢。”大虎答：“世間再無其他動物。”

王屠夫酒醒，歸。忖之：“既已無他物，留虎作甚？”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乃設了圈套，誘大虎前來。大虎揚揚得意，前來赴宴，不料才入門，便被網住。大虎驚曰：“何故如此？”王屠夫曰：“世間動物，唯有汝存。吾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世，汝亦陪焉！”大虎泣曰：“余一片赤膽忠心，為大王效力，何故殺余？”王屠夫道：“既無他物，留汝何為？且殺汝，享其樂也。”大虎咬牙切齒，罵：“森林雖險，然天下最惡者乃汝也！”終被王屠夫殺。王屠夫吃其肉，賣其皮，泡其骨。不久，王屠夫亦被眾人設計而殺，其槍其刀其箭，均被毀。

很久很久以后，別處動物洶涌而來，此處森林再現輝煌。

[責任編輯 易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