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果園（外三首）

我是來看望這片蘋果樹的

她們剛剛送走兒女，還不能適應

這突如其來的分離

多么盛大的婚禮，也安慰不了

一位母親身體里的空缺

她們的疲憊、不舍，以及深深的擔憂

我都知道

我也是一位母親

也剛剛從秋天穿過

鐘 聲

聲音來自一所村學

從教室涌出的孩子，踩著鐘聲

驚飛了白楊樹上的麻雀

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女生

簡陋的教室和斑駁的桌椅

像打在她夢想上的補丁

每天，她合上書本的時候

都要抬頭瞟一眼屋檐下的鐘

那小小的，牛鈴一樣的鐵

每次遇上她的目光

就會輕輕晃動

歸 途

是故鄉把我們又聚在一起

山上，我們坐著或躺著

無需發聲。有那么多的

花草樹木替我們訴說

一切都那么親。我把身體埋進草里

那些蟲子一下子就認出了我

還有那些茂盛的荊棘。它們有的

爬上我的腳踝，有的扯著我的裙裾

像一群頑皮的孩童

原來，我也是一枚

輾轉山外的草籽

除了疲憊

已經發不出任何芽兒

指 認

雨后

他們終于從陰霾中走了出來

這次，她把故鄉指給他看

把生養過她的土坯房指給他看

還有屋頂的青苔、崖壁上遺留的炊煙

以及屋后的那眼泉

像生活的另一個現場

她指認著一個人的來龍去脈

怎樣在肉體上蓬勃

又如何在時間里枯萎

就這樣，他們翻過一座山

又一座山，仿佛關山

是她的胎衣，又被另一雙手

輕輕撥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