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80年代之前,對于農村人來說,冬季洗澡是個令人頭疼的大事。漫長的冬天,想洗澡都是挑陽光燦爛的午后,在家里點燃煤球爐,拎到房間里,然后在大木盆里兌好比體溫稍高的水,再備一暖瓶開水,然后把換洗衣服準備好,就開始洗澡了。
把自己扒光,然后坐進木盆里,開始搓洗,打肥皂……只是天實在冷,洗完澡雖精神煥發神采奕奕,卻凍得渾身瑟瑟發抖,趕緊跳上床,拿棉被蓋起來,把母親藏在被子里的熱水袋抱在懷里取暖。緩過勁兒來后,穿衣服、收拾歸位,就算完畢。很多時候,我們洗好澡,爬上床之前,開了房門,母親就進來收拾殘局。臟衣服抱走,盆里的水倒掉,收好毛巾、肥皂,把煤球爐拎到床前讓我烤火。這樣的洗澡方式,動作慢體質差的人總會凍感冒,但去鎮上的浴室洗澡,要花好幾元錢,都是大池子,單獨的水龍頭還要排隊。洗澡每周一次,累計起來,花費也不少。整個漫長的冬季,能到浴室洗上兩三次澡就稱得上奢侈了,多數人都是過年前才去洗洗澡。
后來巧手的母親用塑料薄膜縫出一個簡單的帳篷狀的物什,洗澡時用幾根竹竿撐起來,我們就在用塑料薄膜圍起來的“白房子”里洗澡,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我們洗澡的不便。
我們燒好熱水,母親拿出自制的浴帳夾好,把盆里配好水,放下浴帳罩住木盆,壓好浴帳四周,浴帳內一會兒就熱氣騰騰了。母親還會在浴帳內放上兩瓶熱水、一盆冷水,我們把衣服放在塑料袋里拎進去,夾好浴帳,換洗衣服放在浴帳內的小馬扎上,備好肥皂,就開始脫衣服。坐進木盆里,少放水,打濕全身,打肥皂、搓身體,浴帳里溫度也高,不覺得多冷。洗好、沖好,再往冷水盆里兌好熱水,到冷水盆里把肥皂沫沖洗干凈,也就渾身舒爽、遍體通泰了,再抹干身子,走出來,倒掉臟水,換上干凈水,兄妹幾個依次被“請君入甕”,排隊洗澡。
洗澡時,母親往往會安排我們的洗澡順序。第一個洗澡的是母親,然后是我們幾個孩子,最后是父親。第一個進浴帳洗澡的人因為浴帳才開始升溫,會有點冷。母親洗好澡后,浴帳里升溫了,我們兄妹幾個洗澡就不冷了,凝結的冷水珠也不是太多。最后父親洗澡,父親是家里的頂梁柱,扛得住寒冷和憋悶。鄰居家阿婆和子女分開住,家里沒有浴帳,每次我們兄妹洗澡,母親就去喊阿婆來洗澡。阿婆年紀大,身上有老人味,母親不嫌棄,幫她搓背擦身,穿衣服。衣服穿好了,還要我們給她泡一杯茶,喝了再走。
如今,洗澡方便多了,用浴帳洗澡也成為歷史。但那些和冬天洗澡以及浴帳有關的往事在我的心里依然烙印深深,浴帳罩出的一方溫暖的氣息里,是舐犢情深的愛之熱度。即使滴水成冰的日子,有了母親的浴帳,也不覺得冷,浴帳帶著我父母親的智慧和大愛,刻在我的記憶深處。
(編輯 兔咪/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