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枚皎潔如銀的月亮,照耀著古代詩詞里的一個個夜晚;一首首古代詩詞中的天空,懸掛著一枚枚如銀般皎潔的月亮。
于是,月出皎兮,素月分輝;于是,舉頭望明月,明月入我牖,海上生明月,月上柳梢頭,掬水月在手,空庭皓月圓,長安一片月,月出照關(guān)山,薄帷鑒明月,湖月照我影;于是,江月年年只相似,高高明月照長城,露似真珠月似弓……
作為離地球最近的天體,作為夜間人類視覺里最大的天體,月亮自然受到了地球人極大的關(guān)注。月亮有不少好聽的名字,比如玉盤、冰輪和桂魄,就是一個極好的證明。月亮上有美麗的傳說,傳說中的月亮之上,有嫦娥,有吳剛,有玉兔,有寒蟾,有桂樹,有廣寒宮,則是另一個極好的證明。
初中時期臨近畢業(yè),一位自稱“未成名詩人”的同學寫了一首十六字令相贈,其中的意象也是月:“月,一盞天燈永不滅。逢望日,潔光遍黑夜?!?/p>
在古人的眼里,這盞天燈不僅永不熄滅,而且很是多情。
宋人劉子翚在《絕句送巨山》一詩中云:“明月不知君已去,夜深還照讀書窗?!币沟缴钐?,人已入眠,那位“六經(jīng)勤向窗前讀”的讀書人大概也已倦了。可是,多情的明月依舊亮在天空,隔著窗子照過來,于是有了三更明月書當枕,有了半床明月半床書。好一個安詳寧靜的夜晚!
清人袁枚在《春日雜詩》中云:“明月有情還約我,夜來相見杏花梢。”清明時節(jié),瀟瀟雨歇,月亮一如往日般柔情似水,以乳白色的光芒為請?zhí)堅娙藖淼酵ピ?,來到開了一樹粉瓣黃蕊的杏花旁。人靜立,月空懸,人月相看兩不厭,深情凝望訴衷腸。
這不禁讓人想起了陳與義的宋詞佳句——“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流水、杏花、吹笛人,全都籠罩在滿天滿地的淡淡月光里,這樣靜謐而迷蒙的夜晚,就是春風沉醉的夜晚。
“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墻來。”唐人劉禹錫在《石頭城》一詩中也用了一個“還”字。清涼山上那座石頭城的歷史有多久,從秦淮河東邊升起的那輪明月就有多舊。曾經(jīng)的繁華之地,如今滄桑成一座空城。昔時人已沒,今夜月猶明。是的,又是一個沉寂無聲的長夜,容顏不改的月亮緩緩上升,沿著熟悉的路徑攀過凹凸的城上小墻,灑下一地清冷的光。好一個觸發(fā)幽情的夜晚!
我被明月邀請,則是在一個冬夜。夢中醒來,窗外的一片潔白讓人心馳神往,讓人邁步前往。來到庭院里一棵落光葉子的核桃樹下,舉目望去,高枝上還棲息著一只“人來鳥不驚”的斑鳩。如輕紗般的月光把樹影、鳥影和人影投在地上,地上是一層薄薄的白雪。那一刻,我想起了張孝祥的詞句——“表里俱澄澈”“肝肺皆冰雪”。
皎皎月光下,有人在吹笛,有人在彈琴,有人在望鄉(xiāng),有人在獨酌,有人在相約,有人在起舞,有人在散步,有人在蕩舟,也有人僅僅是雙足站在地球上仰望和沉思。
古往今來,那枚多情的月亮,不知對多少難寐無眠抑或同樣多情之人發(fā)出過邀請。人與月悄然約會在一個個漫漫的長夜里,宛如一幅幅轉(zhuǎn)瞬即逝而又一念永恒的靜美圖畫。
(編輯 高倩/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