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太寒冷,外面的世界擺著一張冰冷的臉,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我習慣周末把門窗一關,躲在有暖氣的屋子里看書喝茶,閑閑地度過一天。那天下午,外面陽光很好,我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忽覺一股風迎面撲來。
窗外的風并不冷,有很溫柔的質感,不是那種粗糲生硬的寒風。仔細算來,已經是春天了。匆匆流光,忽然春來。可我久居城中竟絲毫未察覺,每天周而復始,好像沒有什么標志性的風物來提醒我春天的到來。北國春來遲,渾然不覺暖。原來,季節是要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告訴我春天來了:春風入窗,接納一窗春色吧!此時窗外的風還不是很暖,沒有“吹面不寒楊柳風”的感覺。穿窗而來的春風,雖有微微的涼意,卻是爽利輕盈的感覺。沒錯,確實是春風的情態,與寒風的冷酷彪悍完全不同。
春風是來喚醒的,喚醒沉睡的大地,喚醒大地上的萬千草木和所有生靈,還會喚醒混沌狀態中的人。此刻,我真實地感受到被春風喚醒了,忍不住想哼唱幾句輕快小調:“春風她吻上了我的臉,告訴我現在是春天……”人在室內感受春風,雖沒有海闊天空的酣暢淋漓,卻能很精準細致地捕捉到春風的情意。
李白“思婦詩”《春思》中
的兩句:“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意思是,我與春風素不相識,為何要吹進羅帳惹我的愁思呢?女子思念丈夫,覺得春風也像人一樣懂歡喜和哀愁,便埋怨春風惹愁思。吹進屋內的春風,的確能與人進行情感交流。而對我來說,春風是舊相識,穿窗而入喚人醒。春風吹進窗子,整個世界都跟著醒來了。
透過寬大的玻璃窗,我看到不遠處街道兩旁的柳樹上已經有淺綠在萌動了。奇怪的是,我每天出門經過那里,從未發現過有綠色。大概因為綠色太淺,只有遠看才能感覺到,類似“草色遙看近卻無”。“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李白的這兩句詩太有畫面感了。看來大詩人李白對春天有著敏銳而獨特的感覺,他筆下的春天都極為生動。此時柳枝上的綠色極淺極淡,就像籠罩著朦朧的薄煙一樣。其實說是綠色,可色彩濃度根本達不到,應該算是淡黃、淺黃或者鵝黃。隔著玻璃窗,看道路兩旁的垂柳,覺得風景就像被框定在畫框里面,特別有古雅的畫意。如果把這樣的圖景畫出來,應該叫“春風‘拂柳’萬千條”,或者“‘路旁’楊柳醉春煙”吧。春色入窗,有別樣的味道。
窗外春色迷蒙,除了柳枝上淺淡的綠色,還有很多春天已然來臨的跡象。樓北面的小院里,迎春花將開未開,菜地上綠茸茸的一層,可能是種下沒幾天就破土而出的青菜。遠處的山,也不再是鐵青著臉的樣子,雖然還未綠起來,但冬日里瘦得骨骼森然的山好像豐腴了一些。
我竟然透過一扇窗,發現了春天的到來。這或許就是居所中有窗的用意,房屋給我們提供了溫暖的棲息地,而窗給我們留下了觀察四季流年的平臺。“萬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曉送流年。”有窗在,任何人都不會與外面的世界隔絕;有窗在,我們就能時刻不忘自己是廣闊自然中的一員。我們從曠野中走進屋中,仍需要回歸曠野。窗提醒我們,春夏秋冬,四季風景,都需要用心去體驗。
春天穿窗而來,讓我們倍感親切。春天就像一位一年一度來赴約的老友,她朝著我們伸出溫暖的手,牽我們走出去,去感受春風,去欣賞春景,去播種希望,去實現夢想……
(編輯 高倩/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