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在給沈粹縝的慰問信中說:“如果韜奮沒有夫人的幫助,是不可能取得很大成就的。”
在沈粹縝的精心打理下,那時出入鄒韜奮家的朋友,都贊譽他們家充滿溫暖和幸福。沈鈞儒曾回憶,那時沈粹縝“隨時隨事,協助(韜奮)先生,平時家庭融和快樂,故(韜奮)先生得一心專注于著作”。抗戰勝利后,周恩來在給沈粹縝的慰問信中說:“如果韜奮沒有夫人的幫助,是不可能取得很大成就的。”
“命運既然把我和韜奮結合在一起,從此以后,我和韜奮也就共著同一個命運了”
沈粹縝(1901-1997),江蘇吳縣人。1920年任蘇州女子職業中學美術科主任。她和鄒韜奮的牽線者正是該校校長楊衛玉。
沈粹縝曾回憶:“韜奮的感情是熱烈的、專注的,對愛情也是如此,正像他后來對他畢生從事的革命文化事業一樣。在第一次和我見面以后,他經常給我寫信,后來幾乎每周要給我寫一兩封信。他在愛情方面,不僅熱情洋溢,而且也能體貼人,還很風趣。”
1926年元旦,鄒韜奮與沈粹縝在上海大東酒家舉辦了隆重的婚禮。婚后,為妻子考慮,鄒韜奮想在蘇州安家,而且已租下房,甚至都布置好了。但沈粹縝覺得,丈夫每周一次奔走于上海與蘇州太費時。她知道丈夫惜時如金,所以在她的堅持下,最后決定退掉租房,到上海安家。為此,沈粹縝毅然辭去蘇州女子職校待遇不錯的的職務。她說:“命運既然把我和韜奮結合在一起,從此以后,我和韜奮也就共著同一個命運了。”
鄒韜奮就像那時眾多知識分子一樣,文章寫得漂亮,但日常生活如茅盾所形容的“幾乎有些過分天真和‘低能’”,有時沈粹縝不得不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他。在20世紀20年代末到30年代初,市面上買東西通用銅板,一塊銀圓可換200枚小銅板。鄒韜奮只會一個個地數銅板,既慢又易出錯。他出門也不會乘電車,辨不清站點……鄒韜奮每日上班前,沈粹縝總是細心地包好兩包銅板分放在他的兩個口袋內,供他來回買車票。吃飯時,沈粹縝也是讓丈夫和孩子們吃好些的飯菜,自己則揀些差的吃。
沈粹縝覺得,他們“那時的家庭,對韜奮來說,就好像一個美麗而平靜的港灣,他安靜地泊在那里,仍然按照他自己的路子,專注地孜孜不倦地從事著自己心愛的感到興趣的工作——編輯他的《生活》周刊,一直要到他自己摸索著前進的道路走不通的時候,尤其是九一八事變的炮聲,才把他從原來狹隘的圈子中震驚過來;敵人的刺刀和鐵蹄把他愛國主義的熱情大大激發了起來”。這時,鄒韜奮才猛然驚醒,毅然走出小家庭“和煦平靜的港灣,迎著風暴,一往直前,再也沒有回頭”。
1941年,鄒韜奮一家五口輾轉抵達香港。據鄒韜奮的女兒鄒嘉驪回憶:“我們一家到了香港,母親反倒發愁起來,因為一點兒生活的費用都沒有了。這種事情父親是不會知道,也不會考慮的。后來還是一位朋友發現了母親的尷尬與難處,決定預支父親《抗戰以來》的稿費。我們這才在香港安下家來。這么多年來,母親一直是父親最穩固的后方,支持著他的事業。”
鄒韜奮晚年患耳癌,沈粹縝一步不離,精心照顧。病榻上的鄒韜奮念念不忘革命,在遺囑中要求入黨。他對沈粹縝說:“等我病好了,我們一定到延安去。”1944年7月24日,鄒韜奮與世長辭。
“她(宋慶齡)了解到母親的處境后,立刻伸出溫暖的友誼之手”
“親愛的沈大姐:聽到你舊病復發,我心里非常難過……希望你能到北京我家養病,這里每天有大夫,房間又暖,比在醫院好……你的孩子們都能來看你,沒有問題的。”這是1980年2月4日,宋慶齡寫給沈粹縝的信。從1957年直到1981年去世,24年間,宋慶齡不斷給沈粹縝寫信,目前留存下來的就有80多封。
“看不夠!”整理信件時,鄒嘉驪時常陷入沉思,“母親比宋慶齡小整整八歲,但她總是尊稱母親為‘沈大姐’。以前家里經常收到寫有‘煩交沈粹縝’字樣的信,還附帶上兩條活魚、一只水鴨或者兩只‘大王八’。宋慶齡還請母親去她位于淮海中路的寓所玩,有時一起打康樂球。兩人一邊打球,一邊說說笑笑;去農村、工廠考察也帶著母親。用現在的時髦話說,她倆是閨蜜。”據鄒嘉驪回憶:
母親第一次見到宋慶齡是在1937年7月5日,地點是蘇州江蘇高等法院看守所的會客室。起因是轟動全國的“七君子事件”。為了營救“七君子”出獄,宋慶齡聯合一批愛國民主人士發起“救國入獄運動”,并于1937年7月5日親赴蘇州與法院當面交涉,要求立即釋放父親等七人,稱如果愛國有罪,我們做的是一樣的工作,自愿和他們一起坐牢。母親恰巧在那天從上海去蘇州探監,聽到宋慶齡等在法院看守所會客室交流這個消息后,即與沈鈞儒的女兒沈譜、李公樸的夫人張曼筠一起買了水果、點心、蚊香、扇子前去慰問。
這雖然只是一次公開場合的見面,但宋慶齡給母親留下了極深的初次印象。因此上世紀40年代初在香港,宋慶齡為解放區募集了大批救濟物資,需要請人幫忙整理,母親欣然前往。在工作快結束時,宋慶齡親自派車子接母親等到飯店吃飯。
父親走后,母親一直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那時大哥去了蘇中根據地,二哥在重慶,由周恩來安排去了延安,只剩下我一人在母親身邊,在敵偽統治下隱居,過著壓抑痛苦的生活。
1945年抗戰勝利,宋慶齡從重慶回到上海。她了解到母親的處境后,立刻伸出溫暖的友誼之手,多次派人送來日用品、水果和親切的慰問。一次,她還親自下廚,派車接母親到家里去吃飯。席間,她輕聲慢語安慰,鼓勵母親振作起來,多參加社會活動,實現父親的遺志。宋慶齡的真誠讓母親深感溫暖,給了母親重新振作的勇氣。
宋慶齡總是對我們愛護有加,有好吃的第一時間送來,遇到困難她想辦法幫忙解決,擔心我們生活過得不好,還總惦記著讓我們搬到她那兒(陜西北路369號的宋氏老宅)去,說是住在那里可以安全些。房間都安排好了,主臥原是宋母睡的,現在安排母親住,我睡邊房。她還特地寫信給李燕娥(宋慶齡的保姆),讓她安排工作人員幫忙搬家。在信中,宋慶齡特意跟我們介紹“369號看房子的是一對老夫妻,很負責”,并關照我和母親如果外出,記得鎖上房門。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福利基金會增辦托兒所,宋慶齡請母親出任該托兒所的所長。此后,兩人開始了較為頻繁的信件往來。
“最親愛的沈大姐:昨晚接到您的信,很感謝!雖沒有信給您,但您一直在我心上。我希望您要當我是自己人,不要客氣。要用錢請您拿我的用。原來我要交給您5000元留給您用的,但事繁,忘掉寫清楚了。請現在取出5000元自己用,因放在銀行不要,沒意思!我遺囑上已寫清楚了這件事。祝親愛的大姐保重身體,不要多傷腦筋!”這封信寫于1980年5月17日,距離宋慶齡去世僅一年多。當時宋慶齡病痛纏身,我家家庭消費增大,經濟已不寬裕,甚至一度變賣家中的一些舊物來補貼家用。
母親當即回信給宋慶齡,表示心領她的好意,但贈款是一定不能收的。這是當年母親回復宋慶齡信中的一段:“讀了您五月十七日的信,我的心情很激動,久久不能平靜。幾十年來您一直像親人一樣關懷著我,那么真心,那么周到,時時溫暖著我的心。談起我的經濟狀況,新中國成立以后是根本好轉了,孩子們一個都不用我負擔,每月的工資足夠我用了,應該說是寬裕的。這點請您無論如何相信和放心。我從來是把您當作自己人的,過去是這樣,現在將來也是這樣。您真誠關照的心意我完全心領了,您的盛情我永遠銘記心間。待必須時我一定請求幫助,決不見外。”
在以后見面過程中,宋慶齡又多次提到此事。母親雖婉言辭謝,但宋慶齡去世后,領導仍遵照信中的意見,在1981年9月29日由李家熾(離休前任上海市機關事務管理局副局長,多年來一直負責處理宋慶齡的寓所和孫中山故居的行政事務)轉交給了母親5000元支票。母親最初將該款捐贈給上海“宋慶齡故居紀念館”,上世紀80年代,上海成立宋慶齡基金會,她又將這筆贈款轉捐給該會。
(責編/劉靜怡 責校/陳小婷 來源/《鄒韜奮與沈粹縝相濡以沫夫妻情》,聶紅琴/文,人民網2015年11月30日;《鄒嘉驪口述:父親鄒韜奮與我們的家庭》,李偉/文,《三聯生活周刊》2012年第29期;《韜奮的婚事、家事和國事》,陸其國/文,《解放日報》2015年11月5日;《鄒嘉驪:在文字中紀念父親鄒韜奮》,毛真好/文,《新民晚報》2022年12月18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