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共和國海疆的空戰雄鷹

海軍航空兵是海軍在海洋上空遂行作戰任務的一個重要兵種。它是奪取海洋戰區制空權的主要兵力，是海洋戰場的重要突擊力量和保障力量。

海軍航空兵通常由轟炸航空兵、殲擊轟炸航空兵、殲擊航空兵、強擊航空兵、偵察航空兵、反潛航空兵部隊和執行預警、電子對抗、空中加油、運輸、救護等保障任務的部隊組成，具有遠程作戰、高速機動和猛烈突擊的能力，能對海戰產生重大影響。

1952年9月6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航空部（海軍航空兵）以陸軍第10軍軍部為基礎在北京成立，成為海軍五大兵種之一。1955年10月更名為海軍航空兵部。2003年12月，海軍航空兵部撤銷，海軍司令部下設航空兵部（二級部）。

自1952年起，海軍航空兵先后組建了9個航空兵飛行師，有轟炸機師、強擊機師、殲擊機師，各種戰機約900架。此外，為增強夜間作戰能力、空中偵察能力和運輸能力，海軍航空兵先后曾組建若干獨立團和獨立飛行大隊，但當時都是岸基航空兵。

20世紀70年代末，中國海軍航空兵開始組建艦載機部隊。郭文才、王惲等飛行員駕直-9艦載型直升機著艦成功，實現了海軍航空兵由岸基向艦載的突破，結束了中國海軍航空兵只能在近海飛行的歷史。

2012年9月25日，中國第一艘航母“遼寧”號交付人民海軍，殲-15作為航母艦載機裝備在“遼寧”號上。航母航空兵成為中國海軍的一支重要海上打擊力量。

海軍航空兵是一個英雄輩出的兵種，先后涌現出一大批空戰功臣和英雄，本文講述其中三位有代表性的戰斗英雄。

姜凱：打響海軍航空兵戰史上的第一仗

首戰告捷，載入史冊

這是海軍航空兵的第一仗，也是“低空霸王團”的第一仗，還是人民海軍航空兵與國民黨空軍交鋒的第一仗。

1954年3月18日14時10分，海軍航空兵第2師第6團所在的寧波機場突然響起了戰斗警報。這是海軍舟山基地緊急求援后拉響的警報。

20世紀50年代初，盤踞在臺灣和沿海島嶼的國民黨軍隊，憑借美國的支持和當時的海空軍優勢，不斷地對大陸沿海地區進行偵察、襲擾和破壞活動，妄圖阻撓人民解放軍解放沿海島嶼。國民黨軍隊在大陳島設立飛行管制中心，引導從臺灣起飛的各型戰機配合其艦艇部隊襲擾大陸海上船只，破壞海上運輸和漁業生產，氣焰極其囂張。

3月18日，華東軍區海軍派出“延安”“興國”等8艘艦艇預先進入三門灣外海面進行護漁作業。當天上午，國民黨軍艦艇前來襲擾，人民海軍水面艦艇部隊便與敵艦展開了激戰，擊傷敵艦2艘。

下午2時許，海面上空突然出現國民黨軍F-47N型戰斗轟炸機6架，其中2架佯動，另外4架對“延安”“興國”兩艦轟炸掃射，我軍艦隊迅速給予還擊。但因我軍艦艇編隊過于密集，致使“延安”“興國”兩艇先后中彈受傷。海軍舟山基地立即向寧波機場請求派航空兵前往支援。

F-47N戰斗機是美國研制生產的先進戰斗轟炸機，先后配給國民黨空軍第5大隊和第11大隊，參加過浙江沿海、大陳島、一江山島等戰役，十分猖獗，擊沉過我軍小型快艇。

14時38分，寧波機場指揮所接到作戰命令后，命令海軍航空兵第2師6團擔任戰斗值班的副大隊長崔巍0616號戰機、中隊長姜凱0618號戰機立即起飛，前去迎戰。

姜凱后來回憶：“崔巍和我駕米格-15比斯飛機雙機編隊起飛，由低空出航直插浙江南田上空。按照地面的指揮引導，我機邊盤旋邊向左前方搜索。果然，在約2000米處發現4個黑點，向大陳島方向飛去。我們雙機立即快速向敵機撲去，逼近約1000米時，敵機尚無察覺。隨著距離的接近，我們已看清是國民黨軍F-47N戰斗轟炸機。崔巍從敵機尾后隱蔽接敵，咬住了敵機的1號機。這時我也咬住了敵人的4號機，但沒有攻擊，因為我的職責是掩護長機。在距離1000米時，崔巍向敵1號機開炮。因距離遠，沒有打中。國民黨軍飛行員迅速向右轉彎擺脫，并掉頭向崔巍撲來。當一架敵機轉到45度時，崔巍迅速切半徑迎了上去，距敵機400米時再次開炮。只見敵長機噴出一團烈火瞬間在空中開花，掉進了大海。另一架敵機見勢不妙，隨即逃脫。

“崔巍正在上升退出攻擊時，尾隨其后的另兩架敵機迅速向他撲來，企圖偷襲。我立即壓過去掩護長機，迫使敵機慌忙放棄攻擊，掉頭逃竄。我加大油門向敵機追去，并向敵4號機發起了攻擊。由于殲敵心切，距離700米時第一次射擊未中；繼續瞄準射擊，命中敵機左翼尖，沒有命中敵機要害。這時，狡猾的敵機來了個向下逃跑戰術。敵機跑，我就追。等敵機跑到距海面七八十米的時候，我就不往下追了。對方是想把飛機降到很低時突然拉起來，我如果不看高度的話，只要比敵機晚拉桿一秒，飛機就可能鉆到海里去了。我在100米的高度上等著他。當距敵機460米時，我已看清了敵軍飛行員的腦袋，然后快速按下了發射按鈕，三炮齊射，成串炮彈擊中敵機要害。看見那架敵機拖著濃煙栽入大海爆炸，此時我的飛機距離海平面僅有60米的高度。另一架敵機逃之夭夭。完成攻擊后我迅速操縱飛機爬高，不由一陣激動。”

這場激烈的空戰是海軍航空兵自成立后的首戰告捷。在2∶4敵眾我寡的劣勢下，他們駕駛噴氣式戰機在2分鐘內擊落F-47N戰斗轟炸機2架，以2∶0的戰績打響了海軍航空兵戰史上的第一仗，這一戰績被載入了人民海軍航空兵光輝史冊。戰后，崔巍、姜凱分別立三等功一次，并首獲航空兵功勛“銀盾獎章”。

這次榮立戰功，對姜凱來說已經是第六次。他先后榮立過二等功1次、三等功5次，并榮獲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紅旗勛章，還曾受到過毛主席等中央領導的親切接見。

在朝鮮戰場出色完成任務

姜凱，河北唐山人，1931年6月出生。1947年底，16歲的他參加人民解放軍，入伍不到兩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后參加了遼沈戰役、平津戰役以及抗美援朝戰爭和解放浙東沿海戰斗等。從陸軍、空軍到海軍，姜凱歷任班長、排長、師長、北海艦隊航空兵副參謀長。

1950年4月，19歲的姜凱由于作戰勇敢，立過戰功，身體素質好，又有文化基礎，被選到空軍長春預科中隊，后來在長春飛行學院學習飛行駕駛，成為我國第一代飛行員。由于抗美援朝戰爭的壓力，原本在航校需要學習3年的姜凱，只學了半年、飛了100個小時就于1952年1月走上了朝鮮戰場，被分配到志愿軍空軍第17師51團飛改裝的米格-15比斯飛機。

“和美國空軍相比，我們飛機數量處于劣勢，飛行技術更無法和對方相比。”但姜凱認為志愿軍空軍有一個殺手锏，“就是敢打敢拼不怕死。”

姜凱所在飛行團的主要任務是負責支援保護志愿軍陸軍后勤運輸部隊。入朝不久，姜凱所在團就接到了飛赴平壤上空攔截美軍戰機的任務。大隊長、長機駕駛員張再文帶領一個中隊8架戰機向戰區飛去。在平壤上空，他們發現幾架美軍飛機正在空中盤旋伺機轟炸。姜凱在大隊長的帶領下，勇猛地向美機沖去。美機見狀慌忙撤退，很快逃得無影無蹤。這是姜凱第一次與美軍飛機照面，還沒交手美機就狼狽逃竄。之后，他們飛行團不斷升空迎敵作戰，逼迫美軍戰機逐漸退出對清川江運輸線的控制。

1952年12月的一天，平壤以南上空發現美軍戰斗機群，在張再文率領下，姜凱等駕駛8架米格-15戰機立即起飛迎戰。剛到戰區，他們就發現10多架美機迎面沖來，于是立即編隊搶占有利位置，長機僚機兩機一組，對美軍飛機迎面展開了猛烈攻擊。姜凱掩護張再文所駕長機咬準了一架美軍F-80戰機。這時，另一架美機沖過來企圖挽救已被張再文所駕長機咬住的飛機。姜凱立即沖過去一頓炮擊，打傷一架，趕走了其他美機。

當時志愿軍空軍的米格-15戰機升得高，速度快，但美國的F-80戰機飛得低，俯沖速度快。被趕走的美機拼命地爬升，又從幾千米高空突然俯沖，攻擊他倆。此時張再文所駕長機緊緊咬住敵機，抓住最佳時機向美機開火，中彈的美機冒著濃煙一頭栽進了大海。

空戰結束后，他們接到命令返航。姜凱突然發現長機不見了，四處尋找無蹤影。原來長機在擊落美機時，因距離過近，被美機碎片嚴重擊傷而失去動力，脫離了編隊，只能靠滑翔飛行。為了保護戰機，他放棄跳傘求生的機會，咬緊牙關堅持駕駛故障戰機飛回機場。飛機已著陸滑行，但又突然冒起濃煙，接著發生爆炸。張再文英勇犧牲，給姜凱留下了無奈和遺憾。

姜凱在朝鮮與參加抗美援朝空戰的7位戰友有一張珍貴的合影留念，其中4位戰友在空戰中犧牲。每當看到這張照片，他都無比痛苦。

抗美援朝空戰期間，姜凱總共戰斗起飛30多次，出色完成編隊、護航、掩護長機、尋找時機向敵機發起猛烈進攻等戰術動作，擊傷美機1架。他和戰友們用勇猛戰斗和生命換來了51團共擊落敵機10架、擊傷敵機1架的戰績，榮立了集體一等功。姜凱榮獲一枚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紅旗勛章。

為海軍航空兵的成長壯大作出突出貢獻

1953年12月，姜凱從朝鮮戰場歸來。志愿軍空軍17師51團改編為海軍航空兵第2師第6團，姜凱擔任了飛行中隊長。這是海軍航空兵第一個裝備噴氣式殲擊機的飛行團。

作為我軍第一批特級飛行員和優秀指揮員，姜凱在后來擔任海航2師師長的10年間，不畏犧牲，挑戰訓練極限，帶頭首飛當時最先進的殲-6、殲-7等機型；帶頭進行高難科目多機編隊、陸上超低空、海上超低空、海上實彈攻擊訓練，無數次化險為夷，創造了36年無飛行事故的紀錄。他指導飛行團隊進行超低空飛行訓練，帶出了海軍航空兵唯一一支“低空霸王團”，海航第2師第6團與海航第4師第10團“海空雄鷹團”并稱“南雄北霸”；他擔任北海艦隊航空兵副參謀長10年間，幾乎每日必到訓練場督訓，手把手帶新飛行員飛高難度訓練項目。他飛遍了艦隊每一架飛機，帶出了一批特級飛行員，為解放一江山島、保衛東南沿海領海領空立下了不朽功勛。

1987年離休后的30年間，姜凱對下一代義務進行愛國主義和國防教育，始終堅持不要接送、不要陪同、不要招待、不要報酬的“四不要”，走遍了青島城鄉1400多所中小學校及高校，為青少年義務演講3500余場，聽眾達210多萬人次；擔任了140多家學校的校外輔導員、名譽校長、顧問，收到各種聘書150個。

姜凱先后榮獲中宣部、全國關工委、海軍、海軍航空兵、北海艦隊等授予的“全國關心下一代先進個人”“全國離退休老干部先進個人”“全軍離退休老干部先進個人”等各類榮譽76個，中央及省、市級各大新聞媒體對其進行了廣泛宣傳。

2023年6月25日，92歲的姜凱在青島逝世。

舒積成：被國防部授予的海軍航空兵首位戰斗英雄"

他是海軍航空兵的第一位戰斗英雄，兩次榮立一等功；他是海軍航空兵頭號“王牌”部隊“海空雄鷹團”副團長；他是候補中央委員和全國人大代表；他榮獲人民海軍建軍70周年“突出貢獻個人獎”；他還先后4次受到毛主席接見，并由毛主席提名當選候補中央委員。

他叫舒積成。取得這些至高無上的榮譽，是因為他一戰出名、二戰出奇、三戰成為海軍航空兵第一位戰斗英雄。

舒積成的第一次空戰

1958年2月18日，臺灣國民黨空軍1架RB-57A型高空偵察機竄入山東半島地區進行騷擾活動。

RB-57A為高亞聲速、雙發噴氣式高空偵察機，最初為英國的一家公司研制，美國將其改進后實用升限達到2萬米。這一高度超過了當時人民解放軍空軍性能最好的殲-6戰斗機的最大升限。1957年12月開始，臺灣國民黨空軍動用美國提供的RB-57A高空偵察機對大陸腹地進行偵察。

駐流亭的海軍航空兵第4師“海空雄鷹團”中隊長胡春生和飛行員舒積成接到上級命令后，立即駕駛殲-5型戰斗機雙機起飛迎擊。在青島嶗山千里巖附近的海域，他倆發現高度1.5萬米的敵機，萬幸這個高度還在殲-5型戰斗機最高實用升限1.6萬米的攻擊范圍內。

抓住稍縱即逝的1.5萬米高度，胡春生和舒積成雙機很快進入平流層，分別到達了1.55萬米和1.57萬米的有利高度，占據了有利位置，向敵機開火。

在此之前，世界空戰史上還從來沒有在1.2萬米以上的平流層空戰的先例。1.2萬米以上高空空間層叫作平流層，這里溫度在零下56℃以下，空氣密度稀薄，發動機推力減小，飛機反應遲鈍，機動性能變差。因此，平流層是空戰的一個危險高度。為了盡快擊落敵機，胡春生和舒積成早就把風險置之度外。

胡春生率先開炮，三次攻擊便讓敵機受傷，但沒有使其遭到致命打擊，敵機準備逃跑。

“你攻擊，我掩護！”胡春生命令僚機駕駛員舒積成。此刻，舒積成的飛機比敵機高200多米，處于最佳攻擊位置。他果斷將機身迅速翻轉180度，頭朝下瞄準敵機，按動炮鈕。第一次沒打中，第二次狠狠地按了三次炮鈕，機頭下方的兩門23毫米機炮的曳光彈一齊射向敵機。瞬間，敵機右翼被打掉，機身在空中打了幾個翻轉，隨即栽向大海。

胡春生和舒積成首創世界空戰史上1.2萬米以上高空平流層擊落戰機的先例。在開火的瞬間，舒積成照相拍到了這架飛機墜海前的照片。

根據戰后我軍艦艇從海里打撈上的國民黨飛行員衣物，證實飛行員叫趙廣華，是國民黨空軍上校。首戰成名后，舒積成由少尉晉升為中尉。

舒積成的第二次空戰

舒積成的第二仗，與毛主席點將“海空雄鷹團”有關。

1952年至1965年間，這個團曾先后參加抗美援朝和國土防空作戰，轉戰13個機場，從鴨綠江畔打到東海前哨，從山東半島打到五指山下，共擊落、擊傷11種型號的敵機31架，當之無愧地摘取了人民海軍航空兵“王牌”部隊的桂冠，被國防部命名為“海空雄鷹團”。毛主席對這個團格外青睞，曾在人民海軍與國民黨軍的空戰中，三次直接點將“海空雄鷹團”迎戰。這在我軍歷史上是獨一無二的。

1958年8月，毛主席第一次點將“海空雄鷹團”。當時國民黨軍飛機襲擾福州，彭德懷向毛主席建議派海軍航空兵第4師第10團去。毛主席說：“好，就派10團去！”

當時“海空雄鷹團”駐地在青島。8月13日上午，國民黨空軍兩架RF-84偵察機來犯，馬銘賢中隊駕機升空，一舉擊傷敵機2架。

1964年11月，毛主席第二次點將“海空雄鷹團”。當時國民黨空軍啟用“高炮夠不著、導彈瞄不準、飛機追不上”的美制RF-101高空偵察機屢犯浙東沿海。毛主席看完總參的情報后，沉思片刻后說：“海軍航空兵不是有個第4師，4師有個10團嗎？請他們去一趟。”

“海空雄鷹團”接到命令后，秘密轉場到浙東。12月18日下午，在國民黨空軍RF-101偵察機再次來犯時，副團長王鴻喜駕殲-6戰機在溫嶺上空一舉將其擊落，首創國產殲擊機擊落美制RF-101偵察機的紀錄。國民黨空軍王牌飛行員、少校作戰官謝翔鶴跳傘后被俘。

1965年1月，毛主席第三次點將“海空雄鷹團”。當時美國逐步擴大侵越戰爭，派遣AQM-34“火蜂”式無人駕駛偵察機頻繁侵犯中國領空，對南中國海進行偵察襲擾。毛主席問：“10團在哪里？”于是，“海空雄鷹團”再次奉命出征，轉戰海南，進駐海口機場。毛主席這次點將“海空雄鷹團”，實際上點到了舒積成頭上，因為他是“海空雄鷹團”參戰的飛行員。

美軍AQM-34“火蜂”式無人駕駛偵察機飛行高度為1.86萬米以上，而我軍當時最先進的殲-6戰斗機的實用升限才1.75萬米。但舒積成和戰友們受到汽車沖坡的啟發，總結出一條新戰法：利用動力升限，大速度沖到高空打敵無人駕駛高空偵察機。

1965年3月31日下午，侵越美軍的一架BQM-34A“火烽”式無人駕駛高空偵察機，從海南島陵水東南向該島逼近。

13時48分，時任“海空雄鷹團”副大隊長的舒積成駕駛殲-6型殲擊機從海口機場起飛截擊。

14時03分，美機侵入海南島領空，高度1.76萬米，經南橋、石崗棧等地向西進行偵察。

14時06分，舒積成在陵水以北21公里處發現美機拉煙。14時09分，按地面指揮所指令，他增速接近美機。當觀察角約15度、高度差400米時，他帶桿躍升，快速瞄準，在相距110米、高度差30米時開炮，將敵機擊落。敵機殘骸墜落在保亭西南45公里處。

戰后，舒積成榮立一等功。海軍為他頒發獎狀，贊揚他“勇敢機智，敢于近戰，打得狠，打得準”。

1965年4月5日，國防部授予舒積成“戰斗英雄”榮譽稱號，他成為海軍航空兵第一位戰斗英雄。

舒積成的第三次空戰

1965年8月28日下午，侵越美軍的BQM-34A“火烽”式無人駕駛偵察機一架，從雷州半島以西約150公里處向海南島北部逼近。

14時08分，副大隊長舒積成駕駛殲-6型殲擊機從海口機場開加力起飛，緊急爬高，至白沙東南40公里處進行截擊。

14時12分，美機由洋浦港上空侵入海南島，高度1.72萬米，速度950公里/時，經白沙、保亭竄至陵水上空進行偵察。

14時15分，舒積成發現美機拉煙，即向其來向切進，距美機3000米時開始增速追擊，距1200米時躍升。突然，舒積成的戰機受到美軍電子干擾，與地面指揮失去聯系，但他憑借精湛的駕駛技術和空戰技能迎戰美軍偵察機。

14時25分，在距美軍偵察機300米時，舒積成第一次開炮，未中。在抵近至100米時，他再次射擊，擊中美機左翼根部。美機當即冒煙起火，殘骸墜入陵水新村港以南海域。

戰后，舒積成再次榮立一等功。

1967年，毛主席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在接見戰斗英雄時專門接見了舒積成。周總理介紹說：“這是三次打落美蔣飛機的戰斗英雄舒積成。”此后，舒積成又先后受到毛主席三次接見。1965年8月的《解放軍畫報》上，刊登的《同溫層里第一聲炮響》照片，其中有毛主席與舒積成親切握手的照片。黨的九大時，毛主席還提名他為候補中央委員。

2019年4月21日，在慶祝人民海軍成立70周年大會上，舒積成榮獲“突出貢獻個人獎”。

高翔：擊落美軍戰機后單發落地創造世界奇跡

1989年10月18日，上海錦江飯店，一位白發的中國老人與一位高鼻梁的美國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這是一次跨越24年時空的握手，更是一次跨越生死線的握手，還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握手。

這位中國老人，是人民海軍航空兵第4師第10團“海空雄鷹團”原大隊長高翔。那位美國人，曾任美國海軍航空兵上尉飛行員，名叫菲利浦·史密斯。

24年前的1965年9月20日，高翔與史密斯在海南島椰林上空進行了一場決定生死的空戰。

“空中拼刺刀”

1964年“北部灣事件”后，美軍全面擴大侵越戰爭，把戰火燒到中國南部邊境，時常派遣飛機侵入海南地區領空進行挑釁和偵察活動。

1965年1月27日，毛主席簽署命令，海軍航空兵第4師轉場進駐海南島，抗擊入侵美機的挑釁。2月20日，先由師參謀長辛英元帶領4師10團一個小分隊3人兩架戰機從青島流亭機場秘密轉入海口機場。6月13日，高翔作為10團2大隊第二批小分隊成員，由師長周克林率領進駐海南島。

9月20日10時47分，南海艦隊航空兵指揮所發現美軍飛機從昌感、鶯歌海一帶侵入我國領空，從海南島西北竄入海口地區，進行挑釁活動，隨即下令海航第4師10團進入一級戰備。10時58分，命令大隊長高翔、副大隊長黃鳳生駕駛國產殲-6戰斗機雙機起飛。

高翔這樣回憶了當年的那場空中搏殺：“飛到待戰空域1萬多米高空，一切進入臨戰狀態。這時，我接到南航指揮所發出的進攻指令，向北飛到了加來上空航線360度，對著瓊州海峽和雷州半島出擊，時間不長就發現了敵機……”

南航指揮所不斷向高翔通報美軍戰機高度：6000米、8000米、1萬米……很快，高翔駕駛的戰機與美軍戰機幾乎連成一線。南航指揮所通告，美軍戰機是美國當時最先進的F-104C戰斗機。美軍的這款F-104C戰斗機小巧玲瓏，翼展不到7米，飛行高度可達2萬多米，最大時速達2400公里，除裝備航炮外，還可攜帶4枚“響尾蛇”導彈。我軍殲-6戰斗機，翼展9米多，飛行高度1.7萬米，最大時速只有1300多公里，火炮有效射程1000多米。可見，F-104C戰斗機最大時速為殲-6的1.8倍，最大上升率為殲-6的1.1倍。

高翔回憶：“指揮所報告兩架，但我只看到了一架，打不打？如果打，另一架偷襲怎么辦？我心想，先干掉眼前的再說。如果有另一架，我的僚機也不是吃干飯的。這時，敵機往東飛向瓊州海峽上空，開始轉彎。我看準了這架飛機，敵機轉彎我也跟著轉彎。我切的半徑非常精確。如果半徑切多了，機尾就會暴露給敵機；半徑切少了，又可能被敵機甩掉，坐失戰機。”

11時31分50秒，美機右轉。高翔機智地乘美機轉彎之際，迅速切半徑追了上去，占據了有利攻擊位置，并穩穩地用活動光環套住了美機。此時，僚機駕駛員黃鳳生立即提醒說：“快切上去，大膽攻擊，后面我掩護。”

高翔回憶說：“我趁敵人麻痹大意之際，靠近了敵機。接敵過程中，又始終將我機置于敵機右側陽光方向，以最大速度追擊。空中機智地乘敵轉彎之隙，隱蔽迅速地從敵機尾后追了上去，突然發起攻擊。敵機雖然性能優越，但是處在毫無準備之中，便喪失了飛機的優越性能。這時，敵機距我1000米，在我有效射程之內，已經清晰地被套入了我的瞄準光環。我沒開炮，要打近戰。我打飛機從來沒想過要擊傷敵機，而是要擊落敵機。打不下來，我也把它撞下來。

“當時，我緊緊咬住敵機。由于速度太快，靠近敵機的瞬間，我有些發蒙，太近了！眼看我機就要扎進敵機尾部！此刻，我想即使撞上敵機，也要打掉它！我用手同時按住3門火炮鈕，炮彈‘咚咚咚’齊發……然后，我使出全身力氣猛拉升桿，飛機在距敵機只有39米時升起。在拉升的同時，我按炮鈕的手指并沒有松開，向天空又打出了一連串排炮，200發炮彈全部打光。”

此時，美軍戰機已經變成了紅光四濺的大火球，凌空爆炸。被打爆的敵機碎片，把高翔駕駛的殲-6穿了51個洞。爆炸碎片打傷發動機、襟翼、翼刀及機頭、機翼蒙皮數處，右發動機被美機爆炸碎片打壞報廢，另一臺發動機也受了傷。11時48分，高翔以驚人的毅力，沉著地駕駛負傷飛機利用單發安全飛返基地。從起飛到擊落美機，高翔前后用時不到1個小時。

這次空戰，高翔創造了從291米打到39米，使美機凌空爆炸的世界空戰先例；創造了殲-6戰斗機靠單獨發動機成功返場落地的先例；創造了美軍先進的F-104C戰斗機出廠后首次被擊落的先例。

戰后，海軍給高翔記一等功。

1965年9月27日，海軍司令員蕭勁光派專機將高翔等作戰有功人員接到北京。10月1日，在天安門城樓觀禮臺上，高翔參加了國慶觀禮。10月3日，周總理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了此次作戰的有功人員。高翔第一個和周總理握手。周總理高興地對他說：“你們打得很好，打出了軍威，打出了國威。希望你們能打更多的勝仗！”10月10日，在人民大會堂，高翔和戰友又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見。毛主席幽默地對高翔說：“高翔高翔，高高飛翔，這個名字好，一只翱翔藍天的雄鷹。”高翔后來回憶，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跨越時空的會面

美軍上尉飛行員菲利普·史密斯在飛機爆炸前一瞬間跳傘，落海后被海南民兵符氣合活捉。1972年2月17日，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中美關系走向正常化。1973年3月，史密斯在中國服刑3年后，被中國政府提前釋放。返回美國后，史密斯在培養校官的院校學習后重上藍天，1973年被授予中校軍銜，1978年晉升上校。

1989年10月，退休后的菲利普·史密斯來華訪問。他向中國有關部門提出一個要求，想要見見當年擊落他飛機的中國飛行員。史密斯的請求得到批準。已經離休的高翔在干休所接到緊急通知，被要求于10月18日趕到上海錦江飯店與史密斯會面。于是，出現了開頭的一幕。

見到史密斯，高翔上前握手。落座之后，史密斯直截了當詢問了多年來的心中疑惑：“你當時是怎么想的，快撞上我了？”

“對啊，我就是撞都要把你撞下去！”高翔快人快語。

“在這樣近的距離開炮，太可怕了。這是我多年來看也不敢看、想也不敢想的戰斗。”史密斯感慨地說。

史密斯接著感嘆道，當年在跳傘前的一瞬間感覺像被大錘砸中了鐵筒，以為是高炮打下來的，沒想到是被中國飛機擊落的。

高翔風趣地回應：“現在我們自主研發的新一代戰斗機更厲害了！”說著，將一架殲-8Ⅱ飛機模型遞給了史密斯作為紀念。

聊天時，史密斯得知高翔喜歡集郵，欣然在“美國海軍軍艦首次訪問上海紀念封”上題字留念。高翔也在與史密斯的合影照片背面寫下這樣一段意味深長的話：“昔日椰林空戰是對手，如今錦江握手是朋友。”

酒桌上，高翔和史密斯這兩位當年的戰場對手，在輕松愉快的氣氛中閑聊了兩個多小時。在即將分手時，史密斯突然問高翔：“您當初想到沒有，我們還會有重逢的一天？”高翔坦率地說：“沒有。”

史密斯接著感慨道：“這在1965年是絕對想不到的，但如今時代不同了。我再一次真誠祝愿中美兩國及人民世代友好下去！”這次會見，給中美兩國海軍航空兵老兵都留下了美好而難忘的記憶。

心系部隊，刻苦學習

史密斯與高翔相見時，只詢問了當年的空戰情景，沒有涉及高翔的人生經歷。那么高翔有著怎樣的人生經歷呢？高翔，1932年12月20日出生于遼寧省蓋平縣高家屯。1947年底，高翔報名參加東北民主聯軍。體檢時，部隊發現他有高小學歷，便把他分配到遼南軍政干校衛生隊當衛生員。1948年底，遼南軍政干校被改編，成立了整訓第5師。1949年，高翔隨軍南下入關，成為第四野戰軍整訓第5師的一員，跟著四野一路從東北南下至廣州。

1949年冬，高翔協助醫生護送華南工作團南下廣州，被抽調出部隊，在廣東省人民政府辦公廳行政處當司藥，一干就是兩年，但他一心還想著要回部隊。

1951年的一天，行政處副處長告訴他：“你不是想回部隊嗎？這回不僅讓你回部隊，還讓你當飛行員。”高翔激動得不得了。

1951年9月，高翔進入第六航校學習。1952年初，在河北保定開始駕駛初級教練機，飛了不到半年，又到河北涿州試飛中級教練機，然后到河北定興飛噴氣式戰斗機。高翔回憶：“高深的飛行理論，自己文化水平低掌握不了，就從早到晚、從課上到課下往死里學，一切從零開始，足足花了三個月才把基礎理論攻克。三個月后到外場開始飛行訓練。學員們戴的飛行帽都是蘇聯支援的對德作戰時使用的老古董，好幾個學員輪換用一個，歇人不歇帽。大夏天戴上飛行帽，感覺整個腦袋都是濕的，帽子里全是汗水。”他在航校一年零十個月就畢業了。1953年，高翔被分配到空軍第17師51團任戰斗機飛行員。1955年初，高翔被調到海軍航空兵第4師10團2大隊任大隊長。從此，開始了他的傳奇之旅。1988年，高翔被授予勝利功勛榮譽章。

20世紀70年代，高翔因身體健康原因被迫停飛，改任飛行研究員。1987年5月，高翔離職休養，并定居青島。離休后，高翔時常受到學校、機關、部隊、工廠邀請，在廣大官兵和人民群眾中弘揚紅色文化，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發揮余熱。如今93歲的老英雄高翔在青島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