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貫徹習近平文化思想,對科學、理性、客觀地認識曲藝現狀,保持守正創新的優秀文化傳統與文化自覺,有著正本清源、精業篤行、揚美抑丑的積極作用和重要價值。
2024年初,《中國曲藝的“四梁八柱”》由山東大學出版社出版,并被“曲藝雜志融媒”連載12期,它是筆者與學生任健進行、完成的“師生曲藝對話”。之后的某日,在曲藝名家趙連甲華誕90年華誕座談會上,筆者代表其弟子們發言說,即使為曲藝發表了評論或作品不老少,但藝術須用質量而不是數量去論證傳承,從“立得住、叫得響、推得開”的視角看,對比趙連甲先生的《街頭哨兵》《賠茶壺》《懶漢相親》《勞動號子》等佳作,我等只能望其項背、徒有虛名。真正意義上的傳承,應該是“長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藍勝于藍”。這樣的傳承價值觀,是這些年來新時代、新曲藝賜予筆者對拜師學藝的認知與清醒。它讓筆者愈發懂得,若讓曲藝藝術緊隨新時代的新步伐,首先要懂哪些才是曲藝藝術傳承、發展應該具備的、本質性的優秀文化傳承傳統—
有句藝諺說“入門容易學藝難”。曲藝行界的門檻不高,想入這個行界的“門”,似乎容易,但若想踏進曲藝的藝術之門—成為實至名歸的曲藝人,則要付出許多艱辛與努力,而且最終仍有徘徊于門外的可能。縱觀一部曲藝發展史,它極為重視入門兒;卻始終以摒棄門戶之見為健康基因與優秀傳統。按曲藝行界的規矩,“入門擺知”如同男女結婚領取了《結婚證》。而學藝難3個字的含義,亦與結婚后過日子不容易的意思相近。只是,學藝術畢竟與結婚過日子不是一碼事,它是學藝之人天賦、修養、悟性、勤奮、機遇等多種條件的集成。所以,曲藝藝諺里還有“得師不得傳,磕頭也枉然”的說法,就是說師父若不是真懂藝術與教學規律的明白師父,或者徒弟修養不具備學藝的基本條件,或者師徒不想教(不想學)。“傳”,由此就只能停留在磕頭行禮的形式層面,而不可能得到真正意義的傳承。所以曲藝藝諺還特別強調“藝無常師”的價值,曲藝人對徒弟具備容得其多方學藝的意識、胸襟,且始終開明亦開放。“藝無常師”“能者為師”“一處投師,百處學藝”等藝諺,都說明藝人在收徒傳藝的實踐中,是認同乃至主張弟子,在藝術上廣受博取的。在曲藝由撂地玩意兒升華到藝術領域的近代,很多曲藝大家都積極倡導、鼓勵弟子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交萬人友、求萬家師。相聲大家馬季先生是侯寶林先生的弟子,但很多人都知道,馬季先生的單口相聲《山東斗法》,卻是劉寶瑞先生一個字、一個字地“劉派親傳”。學習藝術,唯有由博而專,所謂“轉益多師是汝師”,方成大器。
“寧讓能耐壓著名利,別讓名利壓著能耐”,這是句體現藝人價值取向的藝諺。曲藝中的很多藝諺都對藝術與名利的關系作出過詮釋,如“黃金有價藝無價”“無財非貧,無藝為貧”“賜子千金,不如賜子一藝”“與其滿箱珠寶,不如藝精在身”“爭氣不爭財”等。曲藝自誕生之日起,便與市場與受眾有了扯不斷的聯系,但這句“寧讓能耐壓著名利,別讓名利壓著能耐”的曲藝藝諺告訴我們:在藝人眼里,市場、金錢對曲藝藝術只是從屬關系。“寧讓”二字,道出了藝人并不情愿的心境,這是因為以一己之技,換己所需,以至于靠著賣藝養家糊口,是包括曲藝藝人在內的所有藝人的謀生之路。但是即使如此,曲藝藝人依然堅守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價值觀。其中的“壓”字,顯現了藝術與金錢在藝人心中的位置:“寧讓能耐壓著名利”,名利則排在了能耐之下。換個視角詮釋,這句藝諺亦顯現了藝人對所從事藝術的酷愛與敬畏,因為曲藝藝諺里還有諸如“見藝不要命”“爭氣不爭財”“班兒硬靠人,玩意兒好靠純”“賣面的憑湯,賣唱的憑腔”等內容的條款。它們體現了藝人“藝比天大”“黃金有價藝無價”的敬業精神與文化自信。面對某些曲藝藝人追求名利至上,為了盈利而不惜用低級、庸俗的表演賺取廉價笑聲的現象,有的批評家指出:“這是一種背離民族曲藝優秀文化傳統的丑惡。”
曲藝還有句藝諺說“想通江湖道,先要德行高”。“江湖”是一個中性詞。這則藝諺讓我們知道,即使舊時藝人走碼頭、闖江湖,若想立得住,也需要德行為支撐。曲藝行界這類藝諺很多,諸如“技好練,德難修”“管其藝,治其德”“德高才能藝精”等。香港企業家李嘉誠曾言:“大凡成功者,所依靠的都是德行的力量。”可見,人之德,是成就所有事業的根本。德,是一個藝人藝術的基石;藝,是一個藝人道德的外形。2000年相聲名家馬季到某地演出,在下榻賓館的美發廳染發,不曾想他圍上圍裙后竟為價格與美發師爭執起來:“這品牌我始終都用,你怎敢要這樣的天價,比北京貴一倍還多……”后來一旁的賓館領導忙出面協調,之后他給馬季先生道歉說:“對不起,理發師不認識您,我們免費為您服務。”馬季一聽將圍裙扯下,不再說話而轉身離去。后來馬季說:“我是為自己也是為大家的公平而與理發師爭辯,該爭的權益一定去爭,但莫名其妙地被人施舍,讓人家理發師白勞動我更不樂意。不認識我算錯么?有個出租車司機認識我,拉我死活不要錢。結果下車我給他丟下一張一百的,我反而賠了。”馬季是屬于典型的新時代的新曲藝人。新曲藝人不僅是曲壇新面孔、年輕人,而更需要具備與新時代相匹配的新思想、新觀念、新素養。它的“新”由許多“是”與“不”構成:是批判地繼承傳統,而不能回到老前輩當初的舊江湖里去;是站在侯寶林、高元鈞、李潤杰、馬三立等新中國優秀曲藝家的肩膀上接著往上攀;是推陳出新,以曲藝獨有之美滋養觀眾之心靈,從而陶冶并提升其情操與審美境界。無疑,馬季是新曲藝人隊伍里的扛鼎者。
曲藝的拜師學藝,“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是句人們習慣掛在嘴邊上的藝諺。“天地君親師”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有極其重要的位置,所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僅是曲藝藝諺,更是從古流傳于今的一則與倫理道德相關的“曲藝祖訓”。舊時,曲藝藝人“刮風減半,下雨全無”“畫鍋為地,平地摳餅”,它既是對藝人生活艱辛的描述,亦從另一個側面體現了藝人非凡的生存技能。由于其技其能,來之非常不易,所以江湖才有“寧給一錠金,不傳一句春”之說。所謂“春”,既指江湖暗語,也指技術秘訣。舊時曲藝的拜師學藝,彼此都有一段相互了解、考驗的時間,之后徒弟才向師父行叩頭大禮,舉行“擺知宴”。拜師后的徒弟在師父家吃住3年,由此師徒便朝夕相處,師父自然要像父親一樣對徒弟生活起居、專業學習、待人接物等負責教授。時至今日,傳授方式已有很多變化,拜師儀式也不像過去那般復雜,很多從藝者依然秉承“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觀念及其與之相關一些習俗。但有些曲藝人對師徒如父子亦有另外的解釋,有位亦有師承之門的前輩是位曲藝作家,他就說過這樣的話:“為父、為子絕非一個儀式可以解決的事情,有時彼此的了解甚至需要一輩子。記憶里我的父親生前沒對我說過一句認可、滿意的話,且常常令我掃興而潑冷水,我評上高級職稱他竟不屑一顧,說:‘不管到了什么朝代、什么地方,都有真的與假的攪和在一起的事。’言外之意,我就是個假貨。只是,待父親突然去世我為他整理遺物,發現他的床頭柜的抽屜里塞得都是報紙、雜志,打開看方知,父親如寶貝一般珍藏的它們,都是我發表過的文章……所以,父愛、師愛都是一種大愛,世間所有的美無一不是形式與內容的完美統一。”藝諺還有句“師徒如父子,慣子如殺子”,可見“嚴師出高徒”,更接近“師與徒”的應有本質。說到家,追尋的方向決定處事做人的方法與態度,倘若師父收徒與徒弟拜師,二者皆是為弘揚中國優秀的傳統文化,讓祖宗傳下來的曲藝藝術生命得以延伸,形式與內容便會水乳交融般地合二為一,嚴厲與疼愛亦會成為水到渠成的和諧、協調。
學習、貫徹習近平文化思想,深知唯有堅守中國文化守正創新的優秀傳統,才能夠讓民族曲藝得以健康、長遠的發展。堅持守正,才能在前進中不迷失方向,不犯顛覆性錯誤;創新才能把握時代、引領時代。守正是恪守正道,胸懷正氣,行事正當,追求心正、法正、行正,從而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抵達“出人出書走正路”的方向。
(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