諧劇最初由王永梭先生于1939年首演,隨后在1943年正式得名。它的獨特之處在于,表演時僅由一位演員飾演一個角色,而劇中其他人物和環境則通過虛擬手法來呈現。在歷史上,諧劇曾經歷過兩個輝煌時期,分別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后和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之后。如今,諧劇已經從四川傳播到重慶、貴州、云南乃至全中國,特別是在貴州傳播較廣。
貴州省與云南省、四川省、重慶市的語言結構極為相似,特別是貴州省北部的漢族聚居區,深受巴蜀文化影響,許多習俗與文化與四川、重慶緊密相連,方言也頗為接近。黔地接納了眾多外來曲藝形式,包括北方和南方的曲種,其中四川曲種尤為顯著,許多貴州的曲藝藝人來自四川。貴州的外來曲種大多由本地曲藝家向外地學習后帶回傳播,同時,也有外來曲藝家通過巡演的方式傳播至貴州。諧劇藝術是在20世紀60年代末至80年代初,由王永梭、沈伐、張廷玉和凌宗魁等諧劇藝術家引入貴州的。
1981年,王永梭在貴陽市演出并舉辦了諧劇講習班。①當時,貴州省的曲藝與娛樂形式相對單一,諧劇為貴州百姓帶來了沖擊和新鮮感,其幽默風格深受人們喜愛。加之,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貴州省的文化環境繁榮而寬松,各地文化局積極組織交流和演出活動,嘗試新方法,吸納新曲種。這些因素進而催生了大量優秀的諧劇從業者,其中不乏郝樹滋、任岷、卜小貴、梁正幫、段春林、陳筑銘、姜太智、宗錦平、尚秉釗和鄧躍等諧劇創作與表演代表人物。他們在諧劇的人才培養、作品積累以及普及教育等方面積極付出,對貴州的諧劇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據資料顯示:
1987年,四川省主辦第一屆西南藝術節,貴陽市川劇團卜小貴借參加成都藝術節的機會,向王永梭學習了諧劇《棒棒雞》。由于“棒棒雞”是四川的特有食品,卜小貴回到貴州后將“棒棒雞”改為貴州人喜愛的“辣子雞”,并在語言、表演和化妝上融入了貴州元素。
1988年11月,貴州省曲藝家協會舉辦了貴州省首屆杜鵑書薈,曲藝家們創作了10多部諧劇作品。其中,貴州省直部門作者創作的有《看電影》《靠山吃山》《審案》;貴陽市作者創作的有《燈油不多》《緊急會議》;遵義地區作者創作的有《秦香蓮奇遇》《獻血》《媳婦奔喪》《卡子》《照相》;畢節市作者創作的有《柜臺逸聞》《該怨誰》等。其中,貴陽市孫寶奎、梁正幫創作、梁正幫表演的諧劇《緊急會議》獲得創作一等獎和表演二等獎;遵義市張益芳、王東風創作,尚秉釗表演的《獻血》分別獲得創作獎、表演獎一等獎。
1997年,姜太智創作的諧劇《隔岸觀火》,運用了川劇的“變臉”技巧,以豐富對人物的刻畫。
2004年9月,卜小貴表演諧劇《辣子雞》獲第三屆中國曲藝牡丹獎表演獎。
2005年10月,貴州省黔劇團編劇陳筑銘將音樂、舞蹈融入創作,創作的諧劇《晚情》參加了貴州省第八屆杜鵑曲藝節決賽,并獲得二等獎,隨后作為保留節目演出了數十場。②
在時代浪潮中,梁正幫等諧劇創作與表演的代表人物嶄露頭角,成為貴州文化藝術領域的活躍先鋒。梁正幫,貴州貴陽人,是貴州曲藝行業的代表人物之一。早年間,他曾先后在貴陽市威清印刷廠、貴陽市瑞豐印刷廠當工人和技師。自1984年起,他開始從事業余曲藝表演和創作。1994年,他被武警貴州總隊政治部文工團特招入伍,自此專注于曲藝創作與表演。2006年轉業后,梁正幫任職于貴州省曲藝家協會,至今仍在曲藝領域耕耘不止。梁正幫是一位多才多藝的曲藝表演藝術家,從諧劇到相聲、快板、順口溜、曲藝小品等,均有突出成果。

他曾獲武警部隊“武警文藝獎”、貴州省政府文藝獎等40多個獎項。主要諧劇作品有《遺產風波》《緊急會議》《現場會》《麻科長》,以及《這根繩繩牽不牽》等。據梁正幫回憶,他自中學時期便對方言詩朗誦和相聲產生了濃厚興趣,并開始自學戲劇和曲藝。20世紀80年代初,他在印刷廠當工人時,在觀看了王永梭、沈伐、張廷玉、凌宗魁的演出后,深受啟發,開始自學諧劇和方言詩朗誦。1984年,他以凌宗魁的作品《聽診器》參加了貴陽市城鄉文化站文藝調演。1986年,梁正幫憑借《聽診器》報考了貴陽市曲藝團。然而,隨著文化體制改革和曲藝團的改制,他最終不得不返回印刷廠。1987年,在貴陽師范大學的“凌宗魁諧劇專場”演出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促使他學習并掌握了諧劇的表演,從而開啟了自己的諧劇演出生涯。1988年,他與孫寶奎合作創作并參與了節目《緊急會議》,并在貴州省首屆杜鵑書薈上亮相。當時,曲藝界積極挖掘社會尖銳話題,傾向創作諷刺性主題強的作品,《緊急會議》正是對干部推諉行為和不作為的批判。故事的主角王鄉長原打算通過“殺狗行動”響應衛生部門“消滅狂犬病”的號召,卻在村委會上接到兩位副縣長相悖的指令,陷入兩難境地。最終,王鄉長以維護“團結大局”為由,將難題拋給村民自行解決。作品通過鄉政府緊急會議這一場景,批判了當時社會普遍存在的官僚主義與形式主義弊端。它揭示了政策制定中的隨意性與對實際情況的漠視,展現了這種脫離實際的決策如何加劇干群關系的緊張與矛盾。同時,作品還體現了領導層之間的分歧與推諉,顯示這些現實問題對基層治理效率和社會和諧的負面影響。作品中,一句“請大家放心,我是不會咬你們的”具有一語雙關的效果。結尾處,“至于說哪些狗該殺,哪些狗該養,上面也不得講,你們自己慢慢想……”則啟發人心,耐人尋味,諷刺意味恰到好處,妙趣橫生。《緊急會議》也在此次比賽中獲得了貴州省“首屆杜鵑書薈”創作一等獎和表演二等獎。
1990年至1991年,凌宗魁與貴州曲藝界合作創作了《燈油不多》,并邀請了相聲表演藝術家姜昆和唐杰忠等參與演出。1991年11月11日,梁正幫正式拜師,成為凌宗魁的弟子,年約27歲。1992年,梁正幫在師父的引薦下,前往成都和重慶報考西藏軍區文工團及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三軍37師政治部文工隊。1993年4月,在成都見到了王永梭(圖二),并在武警貴州總隊文工團招生時,憑借諧劇《如此乘客》獲得特別招募。2001年9月至2003年7月,梁正幫考入中國戲曲學院③,專攻曲藝表演,其間演出的諧劇作品被中國北方曲藝學校選為教材內容。此后,梁正幫以貴州方言演繹諧劇,迎來了個人藝術生涯的黃金時代。在畢業3年后,梁正幫轉業至貴州省曲藝家協會,成為貴州省諧劇藝術的領軍人物之一。
2024年,由梁正幫編導、梁穎笳表演的諧劇《送外賣》在第十三屆中國曲藝牡丹獎全國曲藝大賽(浙江臨平賽區)中獲得新人獎提名。同年,梁正幫牽頭,代表貴州省文聯,將諧劇成功申報為貴州省第六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與川渝地區諧劇的蓬勃發展相比,貴州的諧劇行業當前相對平淡。但在這一現狀下,深藏著未來發展的轉折點和巨大潛力,特別是在“代際”傳承的深遠意義上,預示著活力的延續與創造力的迸發。自2017年起,貴州文藝界迎來了一股現代化諧劇作品的創作熱潮。其中,黃瑋創作的《好玩直播》匠心獨運,講述了主角“好玩哥”在直播中假裝家中被盜,卻意外失控,最終假戲真做的荒誕故事。這一戲劇性反轉揭示了部分直播主播為追求流量,不惜采用虛假演繹和低俗炒作等不良手段。汪德海的作品《一步登天》則另辟蹊徑,以“天眼”工程奠基人南仁東的科研征途為藍本,不僅表達了對南仁東同志的敬意與緬懷,還巧妙宣傳了貴州深山中的神秘大窩凼,傳揚了其科學價值與精神力量。梁穎笳和韋嘉聯合編演的《送外賣》溫情脈脈,依托貴州“村超”賽事的社會熱度,講述了志愿者與外賣小哥之間的互助故事,穿插對貴州地域特色與民俗風情的描繪,生動展現了貴州人民熱情好客、淳樸善良的品質,以及“村超”背后承載的社會意義。可見,貴州地區的諧劇作品在“新諧劇”的基礎上,已實現顯著轉型,核心聚焦于構建和諧社會,展現當代曲藝人的思考與風貌。

首先,貴州的諧劇作品在主題表達上,從諷刺轉向愛與和諧,重心更傾向于展現人際間的理解與關懷。在刻畫“小人物”時,這些作品尤為注重弘揚社會正能量,通過展現底層人物的內心世界,抒發真、善、美。“小人物”的狀態,是時代鏡像的映襯,承載著社會最真實的脈動。深入挖掘小人物的情感,有助于窺見生活本質的多彩斑斕,彰顯出諧劇藝術以善為美的精神追求。
其次,近年來,貴州的諧劇作品在題材選擇上,更傾向于創作弘揚真善美的普通歷史題材作品。作為中國革命的重要陣地,貴州擁有豐富的紅色文化資源,這成為貴州文藝創作的獨特優勢。深耕革命歷史土壤,尤其是在重要歷史節點與重大事件的藝術再造上,是貴州文藝工作者的重要使命之一。目前,貴州的諧劇創作正在不斷強化這一優勢,在回溯歷史的同時,緊密聯系現實生活,創作出既貼近現實又服務于和諧社會構建的當代歷史題材作品。在此過程中,除了“詼諧”“和諧”也是諧劇的核心美學價值之一。諧劇的“和諧”,不僅涵蓋了社會人倫的融洽與平衡,也體現了個體內心與外在世界的和諧統一。
諧劇的創作充滿務實精神,劇里劇外洋溢著創作者對生活的熱愛與對藝術的執著。而這種特質在貴州地區展現得尤為鮮明。貴州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地區,少數民族人口占比較大,每個民族都擁有獨特的傳統文化和風俗習慣。通過諧劇這一藝術形式展現貴州的地方文化魅力,不僅能讓觀眾在欣賞中獲得樂趣,還能有效提升貴州的知名度和美譽度。近年來,“村超”的“出圈”不僅彰顯了榕江地區少數民族幾十年來的體育文化氛圍,也成為貴州鄉村振興戰略實施成效的顯著標志。為了講好貴州故事,在作品《送外賣》的籌備階段,編劇團隊首先通過網絡搜集有關“村超”的資料。隨后,梁正幫組織演職團隊深入實地,從開幕盛況到初賽激戰,從鄉土村寨到特色美食,逐一考察體驗,力求創作的真實性和生動性。至于為何轉向“送外賣”,源于演員梁穎笳偶然發現的一個視頻:畫面中,一位外賣員在球場邊忙碌地接聽電話,穿梭送單途中。盡管該視頻的點贊數量不多,但它卻生動地展現了鄉村振興大背景下人民需求的多樣性與經濟活力的蓬勃并進。這樣的畫面不僅喚醒了編劇們來自比賽現場的切膚感受,還啟發了他們以“志愿者”為主要角色,從而增強了故事的合理性,為作品注入更為豐富的情節層次與內在含義。這份求真與務實奠定了貴州諧劇的創作格局:熱愛家鄉,關注百姓,將對諧劇藝術的追求融入生活,升華為作品。
諧劇又應當是靈活的。這首先表現在它融合了戲劇與曲藝兩種藝術形式,并借鑒了戲曲的虛擬動作及道具的假定性指代。在諧劇《送外賣》中,一副桌椅和兩張長凳將舞臺分為左右區域。左側區域擺放的桌椅是“志愿者服務點”,也是他們與虛擬角色保安大哥和迷路小朋友進行對話的定點。右側的兩張長凳作為虛擬角色“阿凡思密達”的定點參照。場景切換借鑒了中國戲曲的“圓場”式動作,體現了諧劇虛擬的時空觀念與審美特征。當代中國美學家宗白華在《中國藝術表現的虛與實》一文中,引用了這樣一句老話:“戲曲的布景是在演員的身上。”他深入闡釋道:演員緊密結合劇情,靈活運用程式手法與舞蹈行動,細膩生動地表達人物的內心情感與外在行動。這樣的表演方式讓觀眾完全沉浸在既真實又充滿神韻的藝術情境中,幾乎忘卻了對劇中環境布景的依賴。同時,演員的表演為劇中人物留出了足夠空間,讓他們充分展現劇情,搭建起人物與觀眾之間的精神交流橋梁,深入藝術創作的深層意趣。④而諧劇,正是巧妙地借鑒了中國舞臺表演中的這一精髓,成功地實現了“真”“善”“美”的和諧統一。“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訴說著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認同。劇中人物所代表的鄉野百姓群像,表現著當地的人情風貌和人性光輝。這樣的作品飽含著貴州地區諧劇藝術家們對真善美和諧統一的追求,也承載著貴州百姓對家鄉未來美好的愿景和期待。
1988年,貴州省舉辦的“首屆杜鵑書薈”決賽中,“黔味諧劇”占據了顯著比例。這一事實充分顯示了諧劇當時的流行和受歡迎程度。然而,好景不長,諧劇在短暫繁榮后逐漸顯現衰落的跡象。盡管在2000年左右,梁正幫、卜小貴等演員積極推廣諧劇,曾在當地迎來一波短暫的復興熱潮,但最終未能阻止其衰落趨勢。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從行業發展角度來看,諧劇在貴州地區面臨的首要問題是缺乏發展土壤。這主要是由于貴州在諧劇藝術領域的發展基礎較為薄弱。相較于四川和重慶,貴州的巴蜀文化底蘊較淺,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諧劇在當地的發展和普及,導致貴州當地居民對諧劇的認知十分有限。此外,貴州作為一個多民族聚居地區,各民族世代共存,共同孕育了豐富的文化格局。自古以來,這里的少數民族表演藝術就展現出強大的生命力。例如,布依族的八音坐唱,雖然曲牌固定,但唱詞能根據不同場景靈活調整,滿足不同地區和民族觀眾對文化娛樂的多樣化需求。貴陽,作為貴州省會,其少數民族文化氛圍尤為濃厚。少數民族群眾對本民族藝術的熱愛與傳承,使這些文藝形式在貴州大地上生生不息。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少數民族藝術形式更注重融入人們的日常生活,成為民族精神的象征,而非執著于賽事和獎勵。侗族大歌、仡佬族儺戲等傳統表演藝術,如今已是我國現存最古老且最完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然而,這也為諧劇藝術在貴州的發展帶來了更為激烈的競爭。盡管在貴州的9個市州中,漢族居民占多數,但在三線建設時期,北方曲種如相聲、評書、快板等,早于諧劇在貴州廣泛傳播。這使得諧劇在這種多元且競爭激烈的文化環境中,生存空間受限,且因缺乏本地觀眾持續關注,面臨困境。
第二,貴州在諧劇創作方面的發展勢頭也不如往昔。這主要歸因于市場需求的萎縮。相較于其他地區,貴陽市的情況較為樂觀,但即便如此,仍然面臨演員老齡化的問題。老一輩藝術家技藝精湛,但后繼乏人。年輕一輩鮮有機會接觸、學習和欣賞這一獨特的藝術形式。這種傳承斷層,加上文化環境的逐漸淡化,使得諧劇在貴陽市乃至整個貴州省的影響力逐漸減弱。更為嚴峻的是,學習諧劇的人數減少,專業的諧劇演職人員也變得越來越稀缺。梁正幫曾遺憾表示:“繁重的行政工作幾乎占據了我所有的時間,讓我難以投入創作。這幾年,盡管仍有創作嘗試,但大多非專業出身,往往迫于形勢,因此作品質量參差不齊,難以令人滿意。2024年10月我就退休了,退休后,諧劇在貴州的處境恐怕會更加艱難。”
第三,從文化傳播的角度來看,諧劇在貴州地區所遭遇的語言困境尤為顯著。盡管川渝黔三地方言有一定共通性,但各地區的方言土話卻千差萬別。這種“土氣”正是方言藝術魅力的源泉所在。然而,貴州方言俚語斷層嚴重,導致演員與觀眾之間的溝通障礙。同時,當地觀眾對北方方言體系中的幽默元素相對陌生,缺乏相應的文化背景與共鳴。具體來說,若諧劇采用貴州當地的土話創作,雖然能貼近觀眾的生活,但由于方言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很多觀眾可能無法完全理解其精髓和笑點,影響觀賞體驗。另一方面,如果諧劇改用普通話創作,雖能擴大受眾范圍,但失去方言特有的韻味和幽默感,難以保持原有的藝術效果。因此,諧劇在貴州面臨土話與普通話創作的雙重困境,這一挑戰極大地影響了其有效傳播與接受。
第四,從營銷層面來看,貴州的諧劇行業像其他傳統藝術形式一樣,正面臨多元媒體環境的巨大沖擊。近年來,貴州曲藝積極拓展網絡宣傳渠道,通過改良的曲藝說唱如“黔韻說唱”“貴州群口溜”等,展示貴州的獨特魅力。尤其是通過每年舉辦的“多彩貴州文化藝術節——貴州曲藝優秀節目專場”,以及每兩年一屆的“杜鵑書薈”等平臺,進一步加強對外宣傳,生動講述貴州的故事。然而,面對網絡時代觀眾注意力碎片化的挑戰,如何在3分鐘甚至更短的時間內高效呈現諧劇精髓,已成為一大難題。一旦盲目“跟風”,草率壓縮內容,便會破壞諧劇作品本身的藝術結構。在舞臺創新的道路上,業內也遭遇了難以逾越的瓶頸。這一困境的根源,部分源于諧劇表演固有的“一人獨演,獨演一人”的特性,以及“虛、諧、簡、靈”的原則。這些限制了其舞臺表現的多樣性和創新空間。加之當前娛樂行業正經歷著多元化與數字化的快速迭代,更使得傳統諧劇在吸引觀眾目光方面面臨巨大挑戰。
最后,諧劇在貴州地區的學術發展也困難重重。梁正幫曾于2016年至2019年在貴州大學講授過曲藝課程,卻未能深入推動該領域的學術探索與建設。時至今日,局面變得更加嚴峻。現代學子普遍缺乏耐心與毅力,鮮有人愿意投身于日復一日的“練功”與“遛活兒”。同時,也缺少老一輩演員“跑場”歷練的摸爬滾打。所謂“繼承、發展、守正、創新”,是藝術發展的根本規律。然而,人們卻普遍存在著對這一規律的忽視與違背。藝術應當先守正,再創新,繼承前人的智慧與技藝,才能在此基礎上實現發展。然而,現實是許多人在缺乏足夠熏陶與積淀的環境下,急于求成,直接投身于創新的浪潮中。這樣“臨時抱佛腳”的做法,無疑是對藝術規律的漠視與背離。另據筆者了解,就業困難依舊是阻礙諧劇走上學術化道路的重要原因。陜西工商職業學院在2023年嘗試開設曲藝專業,遺憾的是,由于缺乏學生報名,該專業在2024年被正式取消。事實上,曲藝專業的就業難題早已不是新鮮事,中國北方曲藝學校的相聲專業也曾因同樣的原因在第三屆停辦。在文藝領域,京劇、越劇等傳統戲曲蓬勃發展,而相對而言,曲藝的發展較為薄弱,這主要源于曲藝領域從業人員的稀少。盡管曲藝的入門門檻較低,但作為一門學科,曲藝缺乏系統化的教學模式。它的傳承主要依賴口傳心授的傳統方式,每位師父的教學方法不同,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曲藝傳播的廣度與規范性。
諧劇最終且最深層次的作用,不僅在于它能化實為虛,引領觀眾步入美的境界,更在于它能夠進一步引導人們“由美及真”,引發對生命的思考,探尋生活的本質。貴州地區的諧劇藝術家們深入挖掘鄉村文化的精神內涵,積極擁抱現實生活,為諧劇在貴州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他們深刻認識到,持續創作文藝精品是諧劇在當代社會重現光彩的關鍵所在。展望未來,貴州省應秉持宏大格局,與四川、重慶緊密合作,打造技藝精湛、專業過硬的川渝黔諧劇團隊。作為巴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貴州的諧劇演員與編劇應對諧劇在本地的發展充滿信心,充分發揮地域優勢,固本創新。盡管諧劇在發展歷程中幾經起伏,但它始終展現出頑強的生命力和廣闊的發展潛力。隨著社會浮躁風氣逐漸消散,人們重新聚焦文化藝術,諧劇必將重新受到人們的珍視與喜愛。
注釋:
①中國曲藝志全國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志·貴州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志各省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志 貴州卷》,中國ISBN中心,2009年6月,第30頁。
②貴州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貴州省志(1978—2010)·文學藝術》,貴州出版集團、貴州人民出版社,2017年9月,第406頁。
③中國戲曲學院中國北方曲藝學校首屆大專班。
④宗白華:《美學漫步》,長江文藝出版社,2023年8月,第138頁。
(作者:夏海星,馬來西亞新紀元大學學院國際教育學院博士研究生;梁穎笳,貴陽市文聯三級演員)
(責任編輯/邵玉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