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福樓拜的 《包法利夫人》寫于19世紀中葉,當時的法國現實主義思潮大盛,福樓拜也受到這一思潮的影響。《包法利夫人》描寫了社會各個階層的人物,真實揭露了當時法國的社會現狀,福樓拜對細節的極致追求提高了作品的客觀性和真實性。同時,他不夾雜任何感情的客觀化寫作方式不僅符合傳統現實主義的要求,更是對它的超越。
【關鍵詞】《包法利夫人》;傳統現實主義;客觀化寫作
【中圖分類號】I56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07-0017-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07.005
《包法利夫人》并不是一篇完全虛構的小說,它取材于當時的真實事件:一位農村醫生夫人的服毒事件。事情發生于19世紀40年代,當時的法國剛剛爆發七月革命,資本主義迅速發展,當時法國資產階級上流社會的生活已經和普通農村生活有了很大的差距,上流階層的奢靡和底層人民的清貧形成鮮明的對比。《包法利夫人》就誕生在此時,植根于法國的社會現實,深受批判現實主義思潮的影響,福樓拜站在現實主義思潮的肩膀上進行創作,作品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所體現的現實主義特征有很大的研究價值,因此本文將從三個方面闡釋其現實主義特征。
一、對法國社會現狀的真實揭露
福樓拜出生于醫生家庭,他的父親是法國西北部諾曼底地區魯昂市一位著名的外科醫生。福樓拜從小在醫院的環境中長大,這樣的環境讓他養成了客觀冷靜的思維方式,而由于父親經常要解剖尸體的緣故,福樓拜對人物的死亡及軀體狀態有著深刻地了解,早年的生活經歷影響了福樓拜的創作。
在《包法利夫人》中,愛瑪和查理都生活在鄉下,愛瑪是一名母親去世和父親相依為命的鄉村女孩,而查理的設定是一名醫生,他們的形象與之前《高老頭》中的拉斯蒂涅,《紅與黑》中的于連不同,沒有任何的英雄光環,只是生活中的普通人,過著平淡的日子。查理性情溫和,孝順,努力學習醫學,敬業又本分,查理的生活可以說與福樓拜早年的生活極為接近,而愛瑪則是在拜耳托生活的一個天真簡單的女孩。這些人物的靈感來源于福樓拜本人的鄉村生活經歷,而植根于作家生活的特質也使得《包法利夫人》更富客觀性和真實性。
19世紀法國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啟蒙運動,啟蒙運動的核心是“理性崇拜”,用理性之光驅散愚昧的黑暗,啟蒙思想家們宣揚自由、平等和民主,這些思想促進了人的思想解放,推動了社會進步。啟蒙運動影響了福樓拜,但是對于一些啟蒙學者的思想,福樓拜并不完全認同。“福樓拜認為人性不變,他所提的人性與啟蒙學者立足于人類理性的不變人性大不相同。而后者恰恰有這樣一種功用,即它給了他們一種不僅是對過去而且也是對未來的謬誤見解,因為它使他們期望著一個烏托邦,在那里人類生活中一切問題都應該得到解決。”[1]在啟蒙學者看來,用理性的光輝驅散黑暗,這種黑暗是宗教和專制勢力,而在福樓拜眼里,這種黑暗是資產階級奢靡的生活和對底層人民的剝削與壓榨。
在《包法利夫人》中出現了各色各樣的人物,他們來自不同的階層,但都虛偽冷漠,自私自利,深受資本主義價值觀影響,將傳統宗教信仰中的精華忘得一干二凈。以勒樂、郝麥、魯道爾夫、查理、萊昂、公證員為例,勒樂是一個把“幸福就建筑在逼死鄰居的高利貸手段上”的資本主義商人,他不斷逼迫愛瑪,把賬單變成壓死愛瑪的最后一根稻草,愛瑪的死亡并非孤立,19世紀上半期,農民收入的大部分錢財都要用于還高利貸,福樓拜曾給友人的信里說:“就在如今法國的20多個鄉村里,我相信,我可憐的包法利夫人們正在經受著高利貸的痛苦。”藥劑師郝麥是一個善于利用各種機會的資產者,一個投機主義者。他拍馬逢迎,吹噓賣弄,善于鉆營,給兩個兒子起名為“拿破侖”和“富蘭克林”宣稱象征民主和自由,以此彰顯自己有開明的信仰,是一個虛偽、狡詐、卑劣的形象,精神境界非常低下。他固然沒有直接逼死愛瑪,但他和永鎮居民一樣都是圍觀愛瑪陷入困境而不施救的自私自利者;魯道爾夫是當地的地主,收入頗豐,自私自利,又很愛尋歡作樂,時而去巴黎尋樂,時而回鄉間,他只是把愛瑪當作自己的玩物,玩夠了就把愛瑪甩了,在愛瑪向他求助時,感情在金錢面前不堪一擊;至于查理,“宇宙在他,不超過她的紡綢襯裙的幅員”[2]29,簡單的一句話勾勒出查理安于現狀,沒有宏圖大志的精神境界,唯一的夢想就是和愛瑪安穩地過日子,查理的形象同時也代表著當時一部分法國青年在鄉村平凡的生活;年輕人萊昂是一個沒有金錢更沒有地位的律所實習生,鄉下的環境讓他感到百無聊賴,一心想要尋求新鮮的事物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遇見愛瑪后,萊昂沉溺于她的美貌,和愛瑪在一起偷情以尋求刺激,萊昂是不負責任的,當愛瑪向他求助時,他轉身就離開愛瑪;愛瑪最后走投無路,去找公證員借錢卻沒想到他想要愛瑪用身體交換,愛瑪拒絕了,公證員的這種行為暴露了他丑惡的嘴臉,福樓拜通過這個人物諷刺了官僚階層。
啟蒙運動給大眾構筑了一個資產階級理想的“理性王國”,他們沒有否定私有制,相反更加強調私有財產不可侵犯,同時過度強調理性和科學,忽視了道德和精神價值的重要性。這些觀念導致了唯利是圖的社會風氣和人類社會的道德和精神空虛,加劇了社會的不穩定和混亂。福樓拜通過對法國外省各階層人物的描寫揭露了法國外省社會庸碌無為、平淡、毫無生趣、令人窒息的現狀和資產階級人性的丑惡,正是愛情的破滅和金錢的債務這兩股力量擰成一股繩束死了已經沒有力氣掙扎的愛瑪。愛瑪的悲劇不是偶然,在當時的法國社會,其悲劇是無可避免的。
二、對細節的極致追求
細節的真實是現實主義創作的基點,也是用來區別其他主義的典型特征。現實主義大師巴爾扎克特別重視細節真實,他認為:“小說在細節上不是真實的話,它就毫無足取了。”現實主義寫作有其內在規定性,其中首要的就是“建立在作者和讀者生活經驗基礎之上的細節真實感。作者因為具備相關生活經驗和高超藝術技巧而能寫出真實的細節,讀者因為有類似經驗或體驗而能領略這種真實、感到其真實,這是原初意義上的現實主義作品產生藝術魅力的前提”[3]。在《包法利夫人》中,福樓拜用了大量的篇幅來描寫環境和人物,可謂將細節描寫做到了極致,因而能夠引發讀者強烈的代入感,提高作品的可信度。
《包法利夫人》的副標題“外省風俗”本身就展露了作者描繪風俗的目的,福樓拜用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描摹了一幅外省風俗畫。根據包法利夫婦的行徑,分別描寫了愛瑪娘家的農莊貝爾托、婚后的第一個家托特、搬家后的永鎮和大城市魯昂。福樓拜在書中分別展示了這些地方的環境與風俗。以他們搬到永鎮為例,作者描繪了沿途的優美景象。緩緩流經谷底的小河,草地向后綿延直至與布雷地區的牧場相連,遠處金黃色的麥田,走到河谷盡頭出現的茂盛的橡樹林以及通往鎮口的宅子,院里枝葉茂密的大樹;錯落的棚舍、壓榨房、車棚和酒坊;枝丫間懸著的梯子、竿子和長柄鐮刀;屋頂的茅草;厚厚的窗玻璃;底層房門外矮矮的木柵門;小雞啄食蘋果酒泡過的面包屑;敲馬掌的鐵匠鋪;大車作坊;白色樓房等。優美的鄉村環境透過包法利夫婦的視角——鋪展開來,一個富足、安逸、靜謐的農村莊園躍然紙上。而等到愛瑪出嫁時,在愛瑪的婚禮上,“外省風俗”更是被——呈現。各種各樣的馬車、服裝、帽子、儀式,宴席菜肴的擺放、樂工的樂器、演奏的曲目等等,福樓拜都詳細道來。不僅僅是鄉村的風俗,還有侯爵富麗堂皇的宅邸、華麗的舞會、魯昂熱鬧的劇院等,無不體現出福樓拜用筆的細膩。而福樓拜之所以對鄉村風俗如此了解,這與他的生活經歷密切相關,福樓拜的父親去世后,他和母親搬到了一個叫克魯瓦塞的鄉村,在那里,福樓拜開始了他的創作,恬靜舒適的環境滋養了他的創作,這一幅幅鮮明生動的鄉村圖畫恰恰是福樓拜自身生存經驗直接或間接的投射。
“福樓拜特別注意藝術細節和生活細節的酷肖如一,幾乎達到了科學化的精確程度”[4]。福樓拜在《包法利夫人》中對日常的生活環境進行了細致地刻畫,他筆下的人物就是在這樣的場景中生存,因而他們的各種行為在日常場景中——呈現在讀者面前,比如福樓拜寫愛瑪在跟查理結婚之前,一直認為婚姻是歡愉的、激情的、陶醉的,愛瑪想要通過婚姻實現自己的美好幻想,與查理結婚給她帶來了新鮮和刺激。但是婚后愛瑪卻產生“一種無以名狀的煩悶,如云那般變幻,似風那般飄忽”[1]36,甚至心想“天哪,我干嗎要結婚呢”[1]39。做家務、看孩子,鄉鎮的無聊生活磨平了愛瑪對待婚姻的熱情,她又開始幻想自己在書中看到的浪漫,厭惡生活的平庸和無聊,甚至認為查理麻木,遲鈍,討厭自己帶給他的幸福。“愛瑪對婚姻的態度變化是在一個個婚后的日常生活場景中慢慢改變、立體起來的,這樣的轉變與其對日常生活的體驗與感知密不可分。”[4]
“作為主體來看,人的內心具有主觀性,但作為描寫視角來看,人的內心情感則又會表現為行為的現實性、存在的合理性和發展的規律性,而不是由作家的筆隨意安排。簡而言之,在現實主義作家的筆下,人物的內心活動是不受作家個人主觀意志控制的,是客觀存在、發展的。”[5]
除了日常生活的精細描寫外,福樓拜還善于描寫人物的內心世界以此展示人物形象。比如當萊昂決定離開時,愛瑪的心理是這樣的:“她克制住了自己,想必是由于倏忽,畏怯還有害羞的緣故。她心想已經把人家推的太遠了,現在為時已晚,一切都完了。”[2]94簡短的心理獨白將愛瑪心中肉體的需求,金錢的誘惑和感情的壓抑展現出來,這些交織成痛苦縈繞在她心中,讓她變得暴躁易怒,同時對自己和萊昂的感情充滿遺憾。所以當萊昂第二次回來后,愛瑪很容易就變成他的情人。除此以外,福樓拜還善于捕捉表現人物性格的細節,如埋葬愛瑪時,藥劑師郝麥假意地說:“這位好太太真可憐!她丈夫有多傷心啊!你們知道嗎,要不是我,他沒準早就尋短見了!”[1]309充分體現出他的冷漠自私與虛偽。
三、客觀化的寫作方式
福樓拜受到羅蘭巴特“零度寫作”的影響,即作者在文章中不摻雜任何個人的想法,完全是機械地陳述。零度寫作并不是缺乏感情,更不是不要感情;相反,是將澎湃飽滿的感情降至冰點,讓理性之花升華,使得寫作者用客觀、冷靜、從容的方式書寫。福樓拜堅持客觀化的寫作方式,以“局外人”的立場進行寫作,這是對傳統現實主義寫作的超越與創新。
在談到自己創作《包法利夫人》時,福樓拜說:“這里沒有一點放入我的感情或者我的存在……藝術家在他的作品中應像上帝一樣無所不在又無處可見。”[6]“藝術家”可以說是“敘述者”,其實就是敘述視角,敘述視角對一部優秀的作品來說至關重要,它決定著作品是如何走向讀者,如何被讀者接受的。福樓拜在《包法利夫人》中創新了敘述視角,這在他的客觀化創作實踐中表現為有限的視角。以“相對固定的視角模式代替了傳統的全知全能敘事模式,使得作者從作品中隱退,敘述者將自己的蹤跡隱匿潛伏在人物背后,達到敘事者視角與人物視角的合二為一,從而增加了作品的客觀性和真實性”[7]。每一個事物或人物的呈現都是在有限視角內的,福樓拜并沒有將一種視角貫徹到底,而是通過不同的人物進行轉換,這種轉換造成信息捕捉的不完整性和人物形象的碎片化呈現,讓讀者從不同角度走進人物,給予讀者更多的闡釋空間。比如愛瑪的形象,福樓拜并沒有對愛瑪直接進行全貌描寫,而是通過不同的視角呈現出愛瑪不同的形象特征,福樓拜寫查理第一次見到愛瑪,剛開始時,愛瑪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呈現在讀者眼前的只是一個穿著鑲有花邊藍袍的年輕女子,后來,她縫墊子時,扎破手指,用嘴吮吸手指的動作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目光隨即落到了她的指甲,繼而是手上,然后是眼睛。這樣,愛瑪的三個外部特征被呈現出來:白凈的指甲,剪成尖尖的、杏仁的樣式;她的手并不美,也不夠白;她美在眼睛,朝你望來,有一種天真無邪的膽大神情。又比如愛瑪和查理參加舞會時,讀者能夠透過愛瑪的視角領略侯爵府上的富麗堂皇:高大的過庭,大理石的地面,花園,臺球室。這個時候愛瑪是觀察者,帶著讀者觀察周圍的一切。直到文本內容轉至“她從沒見過石榴,也從沒吃過鳳梨。就連細砂糖,也覺得比別處的白”[2]43。此時視角發生了變化,不再是愛瑪的視角,而是隱藏在愛瑪背后的敘述者。愛瑪也不再是觀察者而是被觀察者,這樣的視角轉換把愛瑪對上流生活的渴望表現得淋漓盡致。福樓拜獨特的敘述視角客觀地描繪了愛瑪、查理等人的人物形象及其細膩的內心活動,提高了作品的客觀性和真實性。
情節的日常化是福樓拜客觀化寫作的一個重要方面,傳統的小說模式一般包括開端、發展、高潮、結局,故事充滿巧合和轉折,但是福樓拜卻有意地避免人為的安排,將事件熔鑄在日常生活的瑣碎中,沒有什么轉折更沒有什么奇跡,有的只是生活的平淡。比如愛瑪偷情,既沒有半推半就,也沒有查理半夜起來發現,更沒有人偷偷告密;再比如愛瑪希望通過搬家過上充滿激情的生活,但即使搬家后,現實世界的生活依舊與她想象的相差甚遠,沒有發生任何的轉變,也沒有任何的戲劇性和轉折。福樓拜只是把情節放在日常生活中,像日子一樣平淡如水地娓娓道來,淡化了情節的作用而更加強調敘事,這是對傳統現實主義的創新與超越。
福樓拜還試圖讓作者在作品中完全消失,即達到一種“作者之死”的境界,他不是作者,而是一個旁觀者,以此讓自己保持客觀中立。福樓拜在1875年寫給喬治桑的一封信中說:“藝術家不應該在他的作品中露面,就像上帝不應該在自然中露面一樣。”[8]作者極力掩飾他對愛瑪的感情,被形容像個外科大夫似的冷靜客觀地層層剖析愛瑪的悲劇命運。在描寫愛瑪最后吞砒霜時,“她臉色青幽幽的,像是在金屬的蒸氣中凝成似的,大顆大顆的汗珠涔涔而下。牙齒格格打戰,眼睛睜得老大,茫茫然地環視四周,任憑怎么問,她總是搖搖頭,有那么兩三次,她還笑了笑。漸漸的,她的呻吟加劇了。她發出一聲喑啞的號叫;她說自己會好的,一會兒就能站起來”[2]288。這樣的死亡描寫是可怖的,福樓拜的語言冷漠,疏離,沒有任何的同情或憎恨,仿佛愛瑪的死是水到渠成的,這就是她的命運。對于魯道爾夫和萊昂等人的無情無義,福樓拜對他們沒有一句評價,也沒有任何的道德譴責。只是冷靜客觀地將他們一一呈現在讀者面前。
福樓拜這樣的寫作方式將熾熱的感情壓制下來,看似冷靜淡漠,實是將小愛升華到了大愛,感情通過文字表達得更深沉、細膩、熱烈。“我的愛瑪死了”,福樓拜寫完后掩面痛哭,朋友問他這么傷心為什么還要把愛瑪寫死,他說:“愛瑪必須死。”可見他對客觀性原則的堅持。
四、結語
福樓拜基于現實主義的立場進行創作,極致的細節描寫和客觀化的寫作方式是傳統現實主義寫作的體現,同時又是對傳統現實主義寫作的超越與創新,他沒有完全模仿現實主義作家如巴爾扎克、司湯達等人的寫作風格,而是在吸收借鑒的基礎上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敘事觀,他走出了不一樣的現實主義道路,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因此,從現實主義的視角下關照《包法利夫人》,探究其現實主義特征能夠使作品的意義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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