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兒童的微觀社會支持及其社會工作介入路徑選擇

摘" " "要：當前，困境兒童的家庭、學校、社區支持功能弱化，導致困境兒童的生理、情緒及心理健康受到負面影響。消解困境的關鍵在于強化其微觀社會支持，社會工作基于其組織性以及功能性優勢能夠為困境兒童提供專業化、差異化以及精細化幫助，從而優化困境兒童的微觀社會支持網絡，保障困境兒童的健康成長。在家庭支持領域，社會工作能夠通過鏈接就業資源與親友資源、加強家庭教育指導、倡導親友互助，提升家庭的支持力度；在學校支持領域，社會工作能夠通過鏈接外部資源、引導師生交流溝通、促進優質校園文化建設，提升學校支持力度；在社區支持領域，社會工作能夠通過整合社區資源、發揮社區平臺功能、促進社會參與，提升社區支持力度。同時，社會工作組織還能夠作為中立性社會組織，發揮其作為“第三部門”的屬性，通過建立協同合作平臺，形成公共協商機制，糾正微觀社會支持的功能偏差，有效發揮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功能。

關" 鍵" 詞：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社會工作

中圖分類號：C916"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7-8207（2025）03-0065-13

一、問題的提出

2016年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加強困境兒童保障工作的意見》指出：“困境兒童包括因家庭貧困導致生活、就醫、就學等困難的兒童，因自身殘疾導致康復、照料、護理和社會融入等困難的兒童，以及因家庭監護缺失或監護不當遭受虐待、遺棄、意外傷害、不法侵害等導致人身安全受到威脅或侵害的兒童。”［1］關于困境兒童的核心特質，尚曉援、虞婕認為困境兒童是處于環境以及社會支持的不足情況下的兒童［2］，高麗茹、彭華民認為困境兒童是在社會生態中處于困境地位的兒童［3］，姚建龍認為困境兒童是基本權利無法得到保障的兒童［4］，韋俏認為困境兒童是家庭和社會支持網絡存在缺陷的兒童［5］。可見，困境兒童的核心特質不是自身的生理或心理障礙，而是外在社會網絡的幫助不足，致使自身出現生理或心理障礙，或無法克服已經存在的生理或心理障礙，從而成為困境兒童。

1992年國務院發布《九十年代中國兒童發展規劃綱要》，首次在政策中呈現出對于困境兒童群體的關注，提出“保護處于困難條件下的兒童”的政策目標，其中包括農村兒童、殘疾兒童、離異家庭兒童、流浪兒童、家庭困難兒童的保護、醫療、教育以及發展。［6］2014年民政部印發《關于進一步開展適度普惠型兒童福利制度建設試點工作的通知》，提出“堅持困境兒童優先，在制定政策規劃、提供福利服務等方面，優先考慮困境兒童的利益和需求”［7］，其中“分層推進、分類保障”的理念為日后困境兒童的精準識別與救助奠定了政策基礎。2019年民政部印發《關于進一步健全農村留守兒童和困境兒童關愛服務體系的意見》，強調要通過培育孵化社會組織、推進政府購買服務、發動社會各方參與，鼓勵和引導社會力量廣泛參與到困境兒童關愛服務工作中。［8］2021年國務院頒布《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21—2030年）》，與10年前的《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11—2020年）》相比，該綱要在“兒童與福利”領域更強調困境兒童群體的福利保障，在保護、服務、教育、發展等方面有詳細的制度性規定。［9］2023年印發的《關于加強困境兒童心理健康關愛服務工作的指導意見》強調要加強困境兒童心理健康關愛服務工作，加快形成“黨委領導、政府負責、部門協作、家庭盡責、社會參與，服務主體多元、服務方式多樣、轉介銜接順暢的困境兒童心理健康關愛服務工作格局”，對于困境兒童的健康保障已經拓展至全方位、全發展周期。［10］同年印發的《農村留守兒童和困境兒童關愛服務質量提升三年行動方案》提出，通過“精神素養提升行動、監護提質行動、精準幫扶行動、安全防護行動、固本強基行動”，充分關注與保障困境兒童的生存權、發展權、受保護權、參與權等權利。［11］國家關于困境兒童保障工作的文件情況見表1。

當前，困境兒童福利政策涵蓋基本生活保障、醫療保障、教育保障以及社會保護領域，對于困境兒童的范圍不斷拓展。在生活保障方面，向孤兒以及參照孤兒保障的對象發放生活費并建表1 國家關于困境兒童保障工作的部分政策文件

立基本生活費自然增長機制，向事實無人撫養兒童以及艾滋病病毒感染兒童發放基本生活補貼，將家庭貧困兒童、殘疾以及大病兒童納入最低生活保障范圍。在醫療保障方面，實施殘疾孤兒手術康復“明天計劃”，為殘疾兒童提供減輕功能障礙、改善功能狀況、增強生活自理和社會參與能力為主要目的的手術、輔助器具配置以及康復訓練；將家庭貧困兒童、殘疾以及大病兒童納入殘疾人保障政策和醫療救助保障范圍。在教育保障方面，全面落實孤兒教育資助政策，享受免費義務教育并提供生活補助；將學前資助范圍擴大至建檔立卡家庭兒童；實現隨遷子女入學“兩為主、兩納入”，殘疾兒童少年入學“零拒絕、全覆蓋”以及貧困家庭子女“應保盡保”；按照“一生一案”的原則，對家庭困難學生進行精準救助與幫扶。在社會保護方面，設立12349全國統一兒童救助保護熱線，建立農村留守兒童關愛保護和困境兒童保障工作部際聯席會議制度；在鄉鎮設立兒童督導員、在村（居）委會設立“兒童主任”崗位，實際開展兒童保護服務；開展“護童成長”——兒童關愛服務體系建設試點項目。

通過政策的發展歷程可以發現，困境兒童相關福利政策近年來不斷完善，對于困境兒童的保障越來越全面。然而，較之來自國家政策的宏觀社會支持，來自家庭、學校、社區的微觀社會支持是困境兒童最直接與主要的社會支持，當微觀社會支持不足時，不僅直接影響兒童的困境情況，而且會阻礙宏觀社會支持發揮作用。因此，強化微觀社會支持是幫助兒童擺脫困境的關鍵。而伴隨著“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興起，專業社會工作組織逐漸成為政府開展兒童保護、提供兒童服務的重要合作伙伴。社會工作是一種市場經濟體制下的服務社會弱勢群體的專業知識和方法，它能夠通過具備專業知識與技能的社會工作者，直接面向困境兒童提供專業化、差異化以及精細化的幫助，彌補其他主體的支持缺陷，從而有效改善困境兒童的微觀社會支持。一方面，在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領域，社會工作組織能夠通過介入困境兒童的家庭、學校、社區，強化其微觀社會支持功能；另一方面，社會工作組織還能夠作為“第三部門”介入困境兒童的微觀社會支持，發揮其中立性以及專業性特征，監督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主體的行動，促進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主體協作，強化困境兒童的微觀社會支持，進而保障困境兒童的健康成長。因此，充分發揮社會工作的專業性與組織性優勢對于改善困境兒童的微觀社會支持，保障困境兒童權益具有重要價值與意義。為此，本文立足當前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狀況的解析，闡釋社會工作介入困境兒童的家庭、學校以及社區支持的路徑與方式，以有效發揮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的功能。

二、困境兒童的微觀社會支持狀況

相對于其他弱勢群體，困境兒童由于自主行為能力受限，無法獨立生活，而對社會支持的需求與依賴更高。社會支持既包含環境因素，又包含個體內在的認知因素，直接反映了個體與他人之間的相互作用。［12］家庭、學校以及社區作為困境兒童最主要、接觸最多且時間最長的環境，對于兒童的社會支持最為重要且最具效力，場域中的父母、教師、同學、鄰里給予困境兒童的支持作用也為其他社會角色所無法替代。法國思想家盧梭在《愛彌兒》中提到兒童成長的重要準則之一，就是“不論是在體力方面或理性方面，都必須對兒童進行支持，以彌補他們的不足”［13］。當前困境兒童的微觀社會支持主要面臨以下問題：家庭經濟條件差，難以提供工具性支持；家庭結構的不完整又使困境兒童無法獲得足夠的表達性支持；基于文化傳統以及有限經濟條件的親友群體支持力度也存在弱化趨勢。困境兒童就讀的學校普遍辦學條件差，管理水平弱，無法為困境兒童提供有力的工具性支持；教師對于困境兒童的心理及情緒關注不足，困境兒童校園交往能力弱，難以獲得表達性支持。困境兒童及其家庭所在社區資源以及管理水平有限，對于困境兒童及其家庭的重視程度不足，困境兒童難以獲得工具性支持；社區內志愿組織數量少，且困境兒童及其家庭的社區融入情況差，難以通過社區獲得表達性支持。

（一）困境兒童的家庭支持現狀

困境兒童的家庭支持是以家庭成員互動關系為基礎，兒童感受到的來自于家庭成員以及親友群體所給予的物質援助以及情感支持等。［14］對于困境兒童家庭支持狀況判斷的一個主要標準就是看其所面臨的困境是否超出了兒童所在家庭的承受能力，從而導致困境兒童家庭對于困境兒童的支持功能無法完全實現。困境兒童的家庭主要存在貧困以及家庭結構不完整的問題，貧困家庭的父母在經濟狀況、教育、工作環境以及人際交往方面都存在某種程度的缺陷，無法為兒童提供良好的支持。困境兒童本身存在疾病或者殘疾問題，因為家庭支持不足無法得到有效醫治，導致疾病以及殘疾狀況無法康復。困境兒童日常生活中出現的感冒、病毒感染、磕碰摔傷等健康問題也會因為家庭經濟條件差或家長關注不足而被忽視。世界衛生組織報告顯示：貧困家庭長期面臨經濟和物質資源的匱乏，兒童常常處于營養不良的狀態。［15］相關研究表明：困境家庭兒童的體格發育指數明顯低于一般家庭水平，而兒童營養不良增加了疾病的發生率，會導致兒童更易出現腹瀉、肺炎和麻疹等傳染性疾病。［16］［17］

受教育程度低的父母易產生教養不當的問題，忽略兒童的心理問題；職業保障不足、工作環境較差的父母只能為了微薄的收入奔忙，漠視兒童的情感需求；人際關系較差的父母本身易將負面情緒發泄到兒童身上，引發兒童對于人際交往的錯誤認知。而這種弱勢的人際交往情況可能會代際傳遞給困境兒童，導致困境兒童普遍存在社會交往知覺差、社會交往溝通不足、社會交往調控能力欠缺的問題。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提出了“雙系撫育”概念，認為婚姻是確立雙系撫育的文化手段，家庭是撫育的團體，而一個完整的撫育團體必須包括兩性的合作，撫育作用不能由夫婦一方單獨承擔，而需雙方共同把孩子撫育成人。母親提供生理性撫育，父親提供社會性撫育，最利于孩子健康成長，并掌握家庭之外的工作和交往所需要的各種知識和技能。［18］父母共同養育是最有利于兒童成長的家庭結構形式，完整家庭的父親與母親角色為兒童提供的支持功能并不相同且互為補充。但部分困境兒童家庭的結構并不完整，基于父親或者母親的親職功能無法完全實現，家庭內難以完成正向情緒引導以及心理健康教育，給困境兒童的心理健康帶來傷害。

當困境兒童家庭由于貧困以及結構缺陷的問題而不能完整地實現家庭支持功能時，就需要除核心家庭外親友群體的幫助。親友網絡是以家庭為核心，依照傳統習俗以及文化規范建立起穩定的相互支持體系，這個支持體系功能齊全，每個家庭或個體都能夠從這一支持體系中獲益。［19］然而，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形態的變化、獨生子女政策的實施，導致家庭結構趨向核心化、家庭規模日益小型化，家庭與親屬之間的聯系并不緊密。而困境兒童父母或由于身體狀況不佳、或由于家庭貧困感到自卑、或由于經濟壓力需要長時間工作，或需要遠走他鄉打工來維持生計，對于親友的情感維系不足，彼此之間溝通較少，困境兒童能夠獲取的支持十分有限。

（二）困境兒童的學校支持現狀

困境兒童學校支持是指學校行政組織、教師以及同學對于困境兒童所提供的物質或精神支援與幫助。［20］對于困境兒童而言，由于家庭經濟條件差、所居住社區周圍沒有優質學區、戶籍與居住地不一致等原因，只能進入硬件條件相對較差的學校就讀。這類學校的行政管理水平較低，學校管理者在管理學校時更注重應付具體事務，存在主觀隨意性，容易出現重成績而忽視對于困境兒童的關注與支持的狀況。因困境兒童數量多、學校本身硬件條件以及教學水平差，無法吸引更多學生就讀，學校的財政狀況差，因此對于困境兒童的物質支持少。同時，局限于學校有限的辦學條件，難以開展多樣的校園活動，無法為困境兒童提供足夠的教育支持以及發展支持；學校心理咨詢室缺少專業的心理咨詢師，對于困境兒童的心理健康關注少，兒童的心理問題無法得到紓解；學校行政組織管理水平低，難以形成優質互助的校園文化。

由于辦學條件差，無法吸引優秀的教師，因此，困境兒童所在學校的教師普遍年齡偏大、教學理念落后。即使有條件相對較好的教師，也會因為待遇差、教學成就感低、工作繁重而流失到其他學校。這類學校教師人數較少，工作負擔大；薪資及福利待遇較低；學生家庭背景復雜，道德教育任務重；學生接受早期教育少，學習能力良莠不齊，教學難度高；家長忙于生計，較少與教師溝通，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的壓力都集中于教師身上。在以“升學率”“優秀率”為指標的教學評價體系中，由于削弱教學成果的客觀因素過多，教師很難獲得教育成就感。不利的職業環境會對困境兒童的社會支持產生負面影響，教師由于工作壓力大、職業待遇差、晉升通道窄、激勵機制不合理，工作的積極性被削弱，能夠給予困境兒童的幫助也相應減少，困境兒童難以從教師處獲得支持。

親密關系是兒童發展的重要推動力，同學是兒童重要的朋輩關系，朋輩群體是繼家庭群體之后，兒童獲得支持和認同的重要群體，兒童從同學處獲得的情緒性支持是其他主體所無法取代的，同學能夠幫助兒童調節情緒，提供情感支持和安全感。由于困境兒童自身存在生理缺陷，家庭貧困或家庭結構不完整，導致其較普通兒童更加自卑與敏感，不善于進行人際交往，因此難以通過建立友誼來獲取情緒性支持。困境兒童易成為被校園霸凌的主要群體，這會給困境兒童帶來生理與心理創傷，加劇其在人際交往過程中的回避與不自信表現，進而對兒童交往產生負面影響，兒童更加難以從同學處獲得支持。

（三）困境兒童的社區支持現狀

困境兒童社區支持是指社區居委會（村民委員會）、鄰里、社區志愿組織等主體為困境兒童提供的物質以及精神支援與幫助。社區的兒童服務是社區服務的內容之一，指向兒童的成長需要，可以給予兒童精神與物質雙重支持，對兒童個人成長、家庭幸福以及社區和諧具有積極意義。［21］困境兒童家庭由于收入較低，多居住在租金與房價較為低廉的社區中。這類社區資源有限，無法為兒童提供更多的圖書資源以及活動器材；居住人口背景較為復雜，合租、群租情況多見，兒童安全得不到保障；小區管理水平較低，兒童獲取服務渠道少、難度大。由于經費不足，社區工作人員薪酬低，工作責任感不強；兒童主任多身兼數職，且缺乏兒童專業知識，對社區內困境兒童關注與支持不足。

鄰里之間的互動與聯系，既是互惠和信任的載體，也是城市社區共同體賴以存在的基礎。然而，在當代城市社區中，鄰里互動呈現出日益減少的趨勢，而鄰里關系也不再是個人社會網的主要組成部分。［22］受“家文化”影響，社區居民普遍認為兒童事務屬于家庭內部事務，鄰里群體為困境兒童提供的幫助非常有限。同時，由于困境兒童家庭父母職業與收入原因，其家庭在社區內被排斥的風險相對較高，困境兒童及其家庭存在著社區融入障礙，社區內存在感低等問題，難以獲取鄰里之間的支持。且困境兒童居住的社區人員組成較為復雜，社區內有不良習慣及行為的其他兒童與成年人不僅容易給困境兒童帶來不良影響，也會對困境兒童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

三、社會工作介入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的基本路徑

社會工作是以利他主義理念和科學方法為基礎的專業助人活動，通過人與環境互動中的社會聯系，尋求其個體層面或群體層面社會功能的提升，從而恢復受損的能力、提供個人和社會資源、預防社會功能失調，它既是社會建構的產物，同時也在建構社會。［23］社會工作在困境兒童社會支持方面更具專業化與人性化，它以改善兒童困境現狀為直接目標，能夠契合兒童發展特征與需求，有效介入困境兒童的家庭、學校以及社區場域，強化困境兒童的微觀社會支持。

（一）社會工作介入困境兒童家庭支持的方式與方法

一方面，鏈接就業資源、加強家庭教育指導，提升核心家庭支持能力。早在1601年英國的伊麗莎白《濟貧法》中，就規定人民有救濟其家人和親屬的義務，也就是后來常說的“親屬責任”或“家屬責任”。在家庭支持領域，困境兒童核心家庭由于經濟條件以及觀念限制，在家庭溝通以及情感陪伴方面存在不足，無法為困境兒童提供良好的經濟以及情感支持，親友之間的支持力度也明顯不足。美國法學家克里斯蒂娜·羅德里格斯提出：如果家庭中的父母面臨工作、經濟狀況和家庭關系不穩定以及社會歧視等相關的持續困境，那么承受生活壓力的父母更有可能在撫育其子女時采取更為苛刻的方式，導致其兒童面臨更大的被虐待的風險。［24］這就需要社會工作者基于困境兒童家庭掌握的專業技能與相關優勢，積極鏈接政府、企業以及社區的就業資源，為困境兒童家庭提供就業支持，提升困境兒童家庭就業能力，幫助困境兒童家庭尋找更加合適的就業機會，同時鼓勵困境兒童家庭創業，拓寬困境兒童家庭經濟來源渠道。通過增加困境兒童家庭收入，緩解困境兒童家庭經濟壓力，讓困境兒童的家長更加有精力、有耐心關注兒童的成長，引導兒童傾訴生活中的快樂與煩惱，發現兒童成長中的需求與問題，提升困境兒童家庭支持能力。困境兒童群體內部的差異性較為明顯，基于不同的家庭背景，不同困境兒童的性格特征、身體狀態、心理狀態以及情緒狀態都各不相同，其面臨的困境情況對其產生的負面影響也有所差異。基于困境兒童生理的不成熟性與發展性、心理的敏感性與脆弱性，社會工作者可運用行為主義理論、認知理論、角色理論、符號互動理論以及社會支持網絡理論等專業知識，針對兒童困境以及社會支持差異性不足，開展治療性、倡導性以及發展性工作。對困境兒童的家長及親友開展法律知識、家長成長等輔導，提供情緒疏導、心理咨詢等服務，轉變家長及親友的內在意識和思維方式，讓家長了解困境兒童的情感需求與陪伴需求，從而給予困境兒童更多的關注與陪伴。通過家庭教育服務指導讓困境兒童的父母學習正確的教育兒童的方式，尊重兒童想法，傾聽兒童心聲，用“耐心引導”代替“粗暴體罰”，從而建立有效的親子溝通方式，培育良好的親子關系，讓困境兒童在健康友善的家庭環境中成長。

另一方面，鏈接親友資源、倡導親友互助，提升親友支持能力。社會工作者能夠幫助困境兒童家庭向身邊的親友尋求必要的經濟或情感幫助，表達希望得到支持的意愿，幫助困境兒童度過困境，平穩進入下一個發展階段。同時，通過社工活動鼓勵困境兒童與同輩群體溝通協作，打開自己的內心世界，提升困境兒童社會交往能力，培養困境兒童積極樂觀的態度。在社會工作介入困境兒童家庭支持的過程中，困境兒童弱化的家庭支持網絡可逐漸得以強化。

（二）社會工作介入困境兒童學校支持的方式與方法

一方面，鏈接外部資源、引導師生交流溝通，提升學校與教師支持能力。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三章二十九條的規定，學校應當關心、愛護未成年學生，不得因家庭、身體、心理、學習能力等情況歧視學生。對家庭困難、身心有障礙的學生，應當提供關愛；對行為異常、學習有困難的學生，應當耐心幫助。在學校支持領域，困境兒童獲得的支持形式過于單一，主要集中在資金以及物質領域，難以獲得服務性以及表達性支持。困境兒童在課外時間能夠獲得的教師指導有限，當前代理家長制度推進不力，難以對困境兒童實現有效支持。困境兒童所在學校多屬于“薄弱學校”①，學校自身資源有限，需要社會工作者通過鏈接外部資源，為困境兒童爭取社會資助，提供資金與物質幫助、課外能力拓展活動與發展實踐機會，從而拓寬困境兒童學校支持形式。為了提升困境兒童教師支持能力，社會工作者幫助困境兒童與教師建立良好的師生關系，輔助教師關注困境兒童的學習情況，分析導致困境兒童成績波動的積極與消極因素，避免消極的因素，強化積極的因素。協助教師為困境兒童制定具備可操作性的學習計劃，推動困境兒童提升自身行動力，培養兒童的積極性、主動性和自律意識。

另一方面，推動代理家長制度施行，提升代理家長與朋輩群體支持能力。社會工作者還能夠推進代理家長制度的施行，通過各種媒體渠道，如電視、報紙、網絡等，宣傳代理家長制度的重要性和意義。以真實案例展示代理家長對困境兒童等群體的積極影響，引起社會關注，提高公眾對代理家長制度的認識和理解。對潛在的代理家長群體，如志愿者、社區工作者、教師等，開展專門的培訓和教育活動，使其了解兒童心理、教育方法等相關知識，提升他們擔任代理家長的信心和能力。同時，通過社會工作的有效介入，推動教師協助困境兒童適應學校的環境，幫助具有交往障礙的兒童協調人際關系，向困境兒童教授處理負面情緒的技巧和方法，幫助他們處理不良情緒。幫助困境兒童解決情緒困擾，提升抗逆力，使困境兒童在獲得知識時形成正確的人生觀與價值觀，改善困境兒童的社會交往能力。在社會工作介入困境兒童學校支持的過程中，困境兒童弱化的學校支持網絡逐漸得以強化。

（三）社會工作介入困境兒童社區支持的方式與方法

一方面，整合社區資源，提升社區支持能力。社區不僅是居民社會生活的共同體，而且是相互聯系、相互制約的有機體，轄區內居民因居住于此而產生社會交往，形成相互依存、互助互惠的內在的互動關系。［25］在社區支持領域，困境兒童只能獲得資金與物質支持，社區難以真正發揮服務性支持與表達性支持作用。2021年7月，《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強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意見》提出了創新社區與社會組織、社會工作者、社區志愿者、社會慈善資源的聯動機制，即五社聯動機制。［26］五社聯動是指以社區為平臺、以社會工作者為支撐、以社區社會組織為載體、以社區志愿者為輔助、以社區公益慈善資源為補充的現代社區治理行動框架。［27］作為五社聯動的支撐與載體，社會工作能夠有效聯動其他主體參與困境兒童社區支持。社區擁有自身的資源體系，社區內既有從事不同職業的居民，也有居委會、企業、醫院等各類社會組織。困境兒童生活在社區，與社區組織和社區居民發生聯系，并且在互動中形成社會網絡。社會工作者能夠利用社區資源為困境兒童構建社區支持網絡，通過服務的方式，將支持資源提供給兒童，為困境兒童提供服務性支持。相對于政府部門，社會工作具有民眾性特征，在心理距離上更加貼近居民群體，能夠帶動居民群體自發互助式的參與，使更多人了解困境兒童的生活現狀，營造關愛困境兒童的社區文化氛圍。社區居民志愿性的參與也減輕了困境兒童的心理負擔，使兒童感受到社會力量的支持作用，對于培養兒童健全人格與良好道德品質具有重要意義。可以通過建立社區志愿者服務團隊，提供各類型的服務，同時進行志愿者的能力培訓和團隊建設活動，培育志愿者的工作技能和工作熱情，保障志愿服務的可持續。

另一方面，發揮社區平臺功能、促進社會參與，提升社區支持能力。2017年6月12日發布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強和完善城鄉社區治理的意見》強調增強社區居民參與能力以及社區作為社會整合載體和公共利益運作平臺的作用。［28］兒童之家是社區內為困境兒童提供保護與服務的重要場所，社會工作能夠通過兒童之家平臺向兒童提供臨時照料、衛生保健、心理支持、課后托管、品德與行為指導、游戲活動、家庭教育指導、生活技能、兒童保護等服務，通過多樣化的服務有效拓展困境兒童的社區支持形式。此外，社會工作還能夠通過社區平臺引發社會各界對困境兒童的關注，吸引基金會、慈善團體、福利機構等非政府組織為困境兒童提供工作幫助和外在支持，讓公眾更多了解困境兒童的需求，爭取更多物質與資金支持，吸引更多專業化人才加入到困境兒童福利服務與保護工作中。在社會工作介入困境兒童社區支持的過程中，困境兒童弱化的社區支持網絡逐漸得以強化。

四、社會工作組織作為“第三部門”介入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的優化路徑

盡管通過社會工作強化家庭、學校以及社區社會支持的功能，能夠使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不足的情況有所改善，但這些主體的社會支持依然在功能上存在著偏差風險。而這就需要通過社會工作組織作為“第三部門”予以介入，通過創建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的協作平臺，形成困境兒童家庭、學校以及社區之間的公共協商機制，實現相互督促與合作，從而減弱社會支持的功能偏差，有效發揮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功能。

（一）創建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主體的公共協商平臺

“第三部門”這一概念首先由美國經濟學家史蒂芬·列維特等人提出，指非公非私的、既不是國家機構也不是國家私營企業的第三類組織，一般指非政府、非營利的，致力于社會公益事業的社會組織。［29］由于“第三部門”比政府公共部門更具有靈活、創新機制和基層參與等特征，尤其是它在社會福利服務領域內的廣泛介入，能夠使公民參與的需要得到滿足，并使社會問題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緩解或解決。［30］在兒童福利領域，“第三部門”參與困境兒童社會支持是兒童福利自組織化的現實體現，推動了社會福利價值的實現。［31］對于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的偏差風險，社會工作組織作為“第三部門”，通過推動家庭、學校、社區組建協作平臺，進而形成困境兒童家庭、學校以及社區之間的公共協商機制，糾正社會支持主體的功能偏差。

（二）創新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主體的公共協商方式

公共協商是不同利益追求與價值觀念的政治共同體成員，相互之間展開對話，以達成共識為目標的過程。［32］社會工作的現實載體是社會工作組織，其作為“第三部門”具備公域與私域二元建構基礎上的中介特征，能夠為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提供協作平臺。當前，國家規定政府設置各級未成年人保護聯席會議制度，社會工作組織可以基于當前各級未成年人保護聯席會議這一制度設置，建立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的協作平臺，整合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各主體，通過聯席會議、聽證會、評議會等多種形式，實現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各個主體的共同參與和相互協商，在確定各主體責任上達成共識并協同實現。困境兒童家庭支持存在的功能偏差風險，表現為缺失表達性支持；學校支持存在的維度偏差風險，表現為困境兒童社會化引導不足；社區支持存在的角度偏差風險，表現為忽視困境兒童主體需求。盡管在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的過程中，主體目標一致，然而由于各主體的自身屬性與行動邊界不同，支持偏差風險難以消解。而通過創新公共協商機制，家庭能夠獲得主動權，針對家庭自身境況與功能缺陷，向學校以及社區反饋困境兒童的真實需求，督促學校以及社區調整支持方式與內容；學校能夠督促家庭、社區與學校進行聯動，為提升困境兒童社會適應與社會交往能力營造良好環境；社區能夠督促家庭以及學校履行支持責任，以困境兒童需求為指向，實現各支持主體間的相互督促。這樣就可以避免各個支持主體的責任游離，推動支持主體在權益差別基礎上的溝通與協作，改正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偏差。

（三）完善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主體的公共協商制度

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公共協商機制的形成，雖然可以通過社會工作組織作為“第三部門”的介入而實現，但還需要對其予以制度保障以推動和促進社會工作組織的介入。制度是一種公共的規范體系，這一體系確定公共事務參與者的職務和地位及它們的權利、義務、權力、豁免等等。［33］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的公共協商制度包括信息公開、協商對話、組織監督以及成效評估制度。信息公開制度的構建是指發揮社會工作組織的組織性優勢，通過設立公開透明的信息共享平臺，一方面規定公開公共協商的內容、方式、范圍、標準以及各主體的權利與義務，另一方面規定公開公共協商決策的形成過程與決策落實進度。協商對話制度的構建是指發揮社會工作組織的中介性優勢，通過制定協商對話的原則、程序以及范圍，完善協商對話的規則與流程，明確各主體的角色與分工。組織監督制度的構建是指發揮社會工作組織的中立性優勢，建立各主體間的相互監督制度體系，拓寬監督渠道、明確監督流程、公開監督結果，實現公共協商過程中的有效監督。成效評估制度的構建是指發揮社會工作組織的專業性優勢，通過收集困境兒童反饋，以兒童需求為基準，以兒童發展程度為導向，量化公共協商決策落實情況，評估公共協商效果，為后續調整公共協商決策提供參考。通過信息公開、協商對話、組織監督以及成效評估制度的建構，可以有效保障社會工作組織參與困境兒童微觀社會支持的公共協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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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Micro-social Support for Vulnerable Children

and the Intervention Path of Social Work

Li Wenxiang， Liu Yifeng

Abstract： Currently， the support functions of families， schools and communities for vulnerable children have been weakened， which has a negative impact on the physical， emotional and mental health of these children. The key to resolving their difficulties lies in" strengthening their micro-social support. Social work， based on its organizational and functional advantages， can provide professional， differentiated and refined assistance for vulnerable children， optimize their micro-social support networks and ensure their healthy growth. In the field of family support， social work can enhance the family’s support capacity by linking employment resources and relatives’ and friends’ resources， strengthening family education guidance and advocating mutual assistance among relatives and friends. In the field of school support，social work can boost the school’s support level by linking external resources， guiding communication between teachers and students and promo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a high-quality campus culture. In the field of community support， social work can increase the community’s support degree by integrating community resources，leveraging the functions of the community platform and promoting social participation. At the same time， social work organizations can also act as neutral social organizations， exerting their attributes as the “Third Sector”. By establishing a collaborative cooperation platform and forming a public consultation mechanism， they can correct the functional deviations of micro-social support and effectively fulfill the functions of micro-social support for vulnerable children.

Key words： vulnerable children； micro-social support； social work

（責任編輯：劉" 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