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登昆侖

一

婚后，我和丈夫莊全鵬兩地分居，我在西寧，他在格爾木。春節前夕，我從西寧乘飛機到達格爾木，準備去昆侖山探望丈夫。

莊全鵬在武警青海總隊海西支隊工作，是一名文職醫生。聽他說，海西支隊擔負著青藏鐵路沿線部分重要目標的守護任務，幾處營區海拔最低的也在4000米以上，最高的昆侖山隧道2號哨所4868米，是武警部隊海拔最高的固定執勤哨位。

每次和莊全鵬聊天，不出三句話，話題就肯定要轉到昆侖山上。這座山也越發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它到底是什么樣子呢？

2024年12月，莊全鵬上山了，去的是海拔最高的營區，而且要在那里待3個月。我想去看看他，更想看看他經常對我提到的昆侖山。

“在這里待著，其實挺難受的。你肯定受不了的，還是別來了。”電話里，莊全鵬勸我。

“我都多大了，這點兒苦都吃不了么？”

“那咱可先說好，你不許哭！”

出發前，莊全鵬只告訴我支隊會派車送我上山，沒說會有人來接機。所以，走出機場，看到迎面走來的兩名武警官兵，我著實有些意外。瞧著他們滿臉的笑容、聽到那聲親切的“嫂子好”，才緩過神來。

“莊全鵬主動申請上昆侖，非常優秀！你能去山上探親，也很勇敢！”到達支隊后，支隊領導向我豎起大拇指。

次日吃過早飯，還是路干事送我。

“嫂子，紅景天吃上了沒？”剛一見面，路干事就問。

“吃上了，吃上了。”

“那咱們就——出發！”路干事加重了“出發”兩個字的語氣。

二

駛離喧鬧，挺進荒涼。汽車在駛離市區約十幾公里后，忽見路兩邊分別矗立著巨大的門柱，分別刻著“萬山之祖”“巍巍昆侖”。

“過了這道門，就算正式進入昆侖山了！”路干事說。

遠遠望去，在天際的地平線上，有些并不很高的山體悄然隆起。沒想到，昆侖山給我的第一印象，居然如此豐腴而溫潤，寬厚而謙和。

車輛行駛的青藏公路與青藏鐵路遠遠并行，偶遇列車經過，發出的汽笛聲悠長而綿遠，伴著隆隆的聲響漸行漸遠……

隨著海拔一路攀升，我開始胸悶氣短，頭痛欲裂。我無心再看窗外的美景，只想緊閉雙眼，彎著腰，把頭硬頂在前座后背上，好讓自己舒服些。

“嫂子，再堅持一下，咱們就快到了。”路干事不停地鼓勵我。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抵達了中隊營區。

莊全鵬和官兵早早地就整齊列隊，敲鑼打鼓，熱情迎接。下車后，我本想強撐著自己走，可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感覺就像踩在棉花上，頭重腳輕。莊全鵬見狀，趕緊過來扶住我，我使勁對官兵笑了笑，以示禮貌。

不管誰來中隊，第一件事就是去生態溫室里吸氧，我也不例外。感覺過了好久，我才緩過勁來。莊全鵬笑著逗我：“你呀，剛下車時真是給我嚇到了，臉色慘白，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就說不讓你來吧……”

我沒說話，只是白了他一眼。

“昆侖山可不是憑借著一腔熱血就能征服的，惡劣氣候環境對身體的威脅誰也不敢小覷。”那天晚上，中隊指導員靳盛林來看我時說，中隊駐扎的地方屬于無人區，被稱為“生命禁區的禁區”，連吃飯和睡覺都不是容易的事。

“真有緊急情況怎么辦？”我也是一名醫生，出于職業習慣問道。

靳指導員說：“最近的就是格爾木，只能往那里送。”

“在這里當隊醫不光要適應環境，還要提高醫術，關鍵時刻戰友們可都指望著你呢！”靳指導員走后，我認真地對莊全鵬說，“動不動就往格爾木送可不行啊，要是有什么急性病，三五個小時很可能就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

莊全鵬點點頭，從抽屜里拿出他近期搜集整理的資料遞給我：“喏，每天都在學習，壓力大得很吶！”

三

第二天，中隊組織官兵寫春聯、貼窗花，營造節日氛圍。看著他們紅黑的臉龐、青紫的嘴唇和堅定的眼神，我不禁感慨：這是一群多么可愛的人啊！

莊全鵬在準備藥品，他說要在節前把藥品連同生活物資一起送到幾公里外的2號哨所。那邊的海拔雖說僅僅比這里高100米左右，但要抵達哨所需要爬108級“天階”。

經領導同意，我也跟車前往2號哨所。車到山下，上不去了。

通向哨所的臺階不算陡，可真正攀爬起來，卻異常難受。我鼓足勇氣、緊握欄桿，一邊吸著氧氣，一邊一階一階地堅持往上爬，中途還要停下來大口喘粗氣……

總算爬上去了，足足吸了十幾分鐘的氧氣，我才慢慢緩過來。望著窗外的荒山，我不禁問：“這里沒什么人，鐵路也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吧？為什么還要設哨所呢？”

哨所官兵說，之前隧道口發生過泥石流及野牦牛沖撞鐵路護欄等險情，而且，山下的109國道容易發生交通事故，他們在那里設立了“有困難找武警”的助民牌，留下了值班室電話，以便幫助有需要的群眾，“我們必須守在這里，因為哨所背后是祖國和人民啊”。

站在哨所外，極目遠眺，摩天凌云、綿延千里的昆侖山攝人心魄。我在山上待了7天6夜，度過了一個難忘的新春佳節。

離開中隊的前夜，莊全鵬帶我到山坡上看星星。昆侖山的星空格外壯美，我長這么大，從未在離天這么近的地方看星星。“至少，也算是這群可愛的人獨有的浪漫吧。”我想。

“莊全鵬，我覺得咱們選對了。”我說。

“什么選對了？”莊全鵬問。

“你選擇到武警部隊、選擇昆侖山，選對了。我選擇你，選對了。”我拉緊莊全鵬的手，望著星空說。

（作者單位：青海省西寧市城東區某衛生院，武警青海總隊）

編輯/李穎